她二人的對話聲音雖不大,但近處的安靜的人群也都能清清楚楚的听到,所以在他們看來,自是那妖女在欺負他們的莊主夫人.听著她尤惹人憐的聲音,看著她梨花帶淚的臉龐,楚楚動人的身姿,眾人終于忍無可忍.于是,有人怒了,有人罵了,有人轟了.氣氛瞬間又亂了起來.
而寒玉卻對這些置若罔聞,只是恨恨地盯著眼前之人,那目光冷如冰霜.
這時,自寒玉身後走來一人,輕輕的腳步聲傳入林思瑤耳內,林思瑤面色微一變,上前一步,與寒玉幾乎帖身而站,傾身,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什麼,只見寒玉身軀一震,臉色突變,眼中是無法掩蓋的怒意.
揚手,猛揮,「啪!」清清脆脆一巴掌,「咚!」沉沉悶悶一聲響,血衣之人手掌微顫,紅衣之人倒地捂臉.
「寒玉!你干什麼!」一聲怒叱,一身冰涼.
一道紅影,一片恍惚.
恍惚之中,那人將倒地的女子扶起,那人伸手擦掉她嘴角的一絲鮮血,那人輕撫上那女子的臉,問她:「可痛?」,那人將她攬無懷中,那人望向自己.
恍惚之中,那人面容漸漸清晰,清晰的不染一絲塵埃,清晰的不沾一絲舊情.
自那聲「寒玉」起,她便知了,她便明了.
同樣的身形同樣的容顏同樣的眉眼,卻是不同的心……
一身大紅吉服的他離她那麼近,近得只有幾步距離,近得可以听到他微沉的呼吸聲,近得可以從他的溫怒的眸中清楚地看到自己狼狽的倒影.但卻又那麼遠,遠得仿佛她在紅塵這一頭,而他在紅塵那一頭,他們中間隔了千山萬水,隔了天涯海角,隔了永生永世!
突然想起,他喚她「玉兒!」的日子,突然懷念起起他溫暖的懷抱,一切不過才幾個月,但卻……恍如隔世!
「玉兒…嫁給我吧!」他曾說過的那句話忽地在耳畔響起,雪中那一幕又在眼前閃過,那語還是那麼溫柔,那畫面還是那麼清晰.仿佛就像昨天發生的事,可確已時隔數月,短短數月,物事人非,桑田滄海……
數月前,西芒山落雪宮,律心房.
寒玉看著牆角斜倚的那人,不,是那個死人.她的手腳變得冰涼,臉色暗沉,神情凌洌.
剛才在梅園遇到了莫離,他對她說了一句話,讓她震撼無比,當她還沉浸在他那句話帶來的震驚和腦中突然有了這具身體的回憶的驚恐中時,突有人來報,陳長風……死了!
她當下便急忙來到律心房.結果在其中一間內,便看到了他,已死的隱衛隊隊長陳長風.
「他的死亡時辰?」寒玉眼楮盯著牆角那人脖上那道已經凝了的血的刀口,問向在他身前半蹲的紅衣之人.
花如月伸出手指沾了點陳長風脖上的血,輕一捻,置于鼻端聞了一下,開口道:「半個時辰之前.」
「致死原因?」寒玉輕輕開口,語氣微涼.
「一劍封喉!」花如月淡淡道來,卻擲地有聲.
「可有毒?」美目微眯.
「無!」鳳目一閃.
「自殺他殺?」語氣漸沉
「室內無兵器……他殺!」話音清亮堅定.
他殺!!!寒玉心頭一涼,果真……雖是想到了,但自花如月口中說出,那兩個字還是如重物擊心.閉目平息一下心中的驚駭,少頃睜眼望向水藍衣裙的女子,「千掌司,可是你最先發現的?」
千芊點點頭,答道:「我接宮主您的令來提他到雲海殿,可是,律心房的刑衛一開門,便看到他……」
「怎麼會這樣,這律心房平日看護也極嚴,沒有宮主口諭任何人不得進,怎麼會有人潛入將他殺了呢?而且竟然是無人看到!」林思瑤皺眉輕道.
寒玉望向幾人身後跪著的幾名律心房刑衛,看著他們微微戰栗的身體,柳眉簇起,心頭疑雲重重.
據他們說,半個時辰前,他們只是如平常般在這律心房內外站守,並未見有人來過,而他們幾人也並未有一人離開.
「宮……宮主!我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被寒玉那凌厲的目光掃過,幾人中間為首那人哆嗦著開口.
「是,是的……我們都可以做證,沒有任何人來過.」
「而且也絕無人離開過.」
另外幾個刑衛也都跟著點頭如搗蒜.
「這麼說來,難不成是妖魔鬼怪來將他殺了?」千芊厲聲反問.聲音雖不大,卻教那幾人一哆嗦,忙垂了頭下去.
「或者……你們是想吃點苦頭再說實話!」上方傳來她的聲音,清脆而輕淡,卻讓他們頓覺頭皮發麻,背後冷汗淋灕.
這刑獄掌的名頭可不是蓋的,她的手段,他們做她下屬這麼多年,自是見識過,她有的是辦法讓他們開口,可是,真能開口嗎?能說他們剛才犯迷糊了,小睡了一覺嗎?如果承認了,那便是死,不承認,可能會生不如死,但是至少能留得一命.
寒玉此刻也望著那垂首的幾個,看不到他們的神情,但他們側首相互對望時眼光中一閃而過的猶豫神色還是被她捕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