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十七畫回神時,天光已然暗了下來,天空中無數繁星閃爍,直到如今,她才知道,那些繁星,每一顆都代表一個星宿,夜晚,也就是那些星宿出來當值的時候,紫微星卻是常年都那麼明亮,即使紫微帝君不在上面!
無數星光灑下,那頭如緞般的紫發閃閃發出瑩紫色的光芒,鋪就滿地,同對面東華帝君的滿頭墨發相應成輝,十七畫呆呆的看著這幅仙界絕無僅有的美妙畫卷半響,覺得腿有些麻木了,才將視線從依舊對弈的兩位神尊身上收回來,慢慢踱回自己的屋舍中,心緒又因那人而變得有些繚亂!
她活了三千年,便也喜歡了他三千年,而等她可以真正以一個少女的身份喜歡他時,他卻早已將她摒棄在視線之外,其實,她不求可以得對對等的喜歡,只希望他能看自己一眼,便足夠了,但是,也便只是一眼,卻成為奢望……
十七畫看著琴案上的鳳尾琴,下意識的走過去,抬手輕輕撫了一個商音,厚重低沉的音色直接透過夜色傳了出來。
十里紅妝,生死有恙。
韶光已逝,了斷情痴。
回眸相見,一世**。
亭亭天仙,豈可眼羨?
血染風沙,誰主天下?
胭脂眉目,相思入骨。
經年彼岸,星移斗轉。
芳華湮滅,浮生盡歇。
……
潺潺音色很是緩慢、平緩,如溪水滑過青苔,繞落青石,輕靈雋秀,襯著那低不可聞的吟唱,聲色清脆低婉,讓人听不出琴音里的故事,也听不清撫琴之人的情緒,只是那麼平淡的音符,緩緩縈繞在整個青華宮上方……
清幽的曲調將沉浸在棋盤中的兩人喚回心神,紫微帝君有些詫異的看向音色傳來的方向,如蔥般縴長的手指夾住一黑子落在棋盤一角,黑白相稱,界限分明!
「你宮中有人?」
東華帝君聞言,無語的撫了撫額頭,他要不要說這人其實就是你一千年前送來的那個女圭女圭呢?
「要不你以為是我在彈琴?」最終,他還是沒有說,他想,就算是說了,他也不一定記得有這檔子事的吧~
紫微帝君聞言不語,靜靜的听著那琴音,半響後,做了一個中肯的評價︰「撫的不錯,就是心緒不大穩便,如若能做到心如止水,此曲便可算做上等曲調了!」
「心如止水?我看不大可能了,依我看,此曲太過傷情,不听也罷!」東華帝君說完,抬手從旁邊的瓷盤中捏了一塊芙蓉糕放進嘴巴中,「嗯,今天做的糕點貌似用心了很多~」
紫微帝君看著東華的動作,也捏了一塊放進嘴中,薄唇微啟,應著那淡粉色的糕點,晶瑩剔透,誘人非常!
「蓮蓉糕,味道不錯,只是這五谷凡塵之物,多食卻不利于修習道法佛理。」
紫微帝君將吃了一口後,淡淡的道了一句。
東華聞言輕笑搖頭,「我這段日子是突破不了了,再過不久,恐怕會有一個劫難,渡了這劫再說~」
紫微帝君聞言,清冷的表情罕見的出現一絲波動,將手中的半塊芙蓉糕吃完,又瞥了眼那不停傳出音律的方向,轉身告辭離開了……
東華坐在涼亭中將那些糕點吃完,又掐指算了算,眉頭輕皺,果然,自從同這個小丫頭一起生活,他便再也算不清自己的命數了……
果然是個異數!
微微搖頭,起身慢慢的收起了棋盤,才抬步走了出去,只余滿園幽靜鳳尾絲蘭在月色下靜靜重復著收攏又綻放的動作……
十指輕輕按在琴弦之上,阻止琴弦的顫動,十七畫看著靠在房門口的人,疑惑的問道,「帝君?」
東華帝君看著夜空中的漫天繁星,囈語道︰「小十七,這紫微星很好看是不是?」
十七畫聞言,臉色微微發紅,雖然知道東華帝君背對著她,看不到她的動作,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哎~傻丫頭!」東華帝君似是背後長了眼楮,轉身看著那安靜坐在琴案之後的少女身影,淡紫衣裙,外罩純白紗衣,腰間簡單的束著淡紫色的衣帶,一頭如墨發絲垂直腳踝,卻也只是簡單的用淡紫色的緞帶綁住一小撮……
那麼明顯的裝束,只要不是瞎子,都看的出來她的心思,卻唯獨那一人從未正眼瞧過她!
「他今日夸贊你的手藝了!」想了想,他還是決定將這件事告訴她!
果然,十七畫聞言,頓時驚喜的抬頭,「帝君他怎麼說?」
「蓮蓉糕,味道不錯,只是這五谷凡塵之物,多食卻不利于修習道法佛理。」東華帝君果然一字不差的將紫微帝君的原話復述了出來。
十七畫听聞前半句,本就明亮的雙眼頓時變得更加明亮,卻在听聞後半句話時,頓時變得惆悵了許多,這是說,他以後都不會再吃她做的蓮蓉糕了嗎?
東華盯著那嬌俏的小臉上明滅變化的表情,嘴角微揚,「感情一直沾光的人是我啊~要不是紫微他來,你平日哪能做的那麼用心?怎麼能做得出那麼好吃的糕點?」
十七畫正在惆帳中,因此並未搭理東華帝君的調侃,讓東華帝君大受打擊,索性去找他的靈寵了……
想要再彈琴撫平心中的惆悵,卻發現,一雙手竟然再也按不下去,無奈之余,十七畫只好起身,透過雕花木窗看向滿院的鳳尾絲蘭,那抱在一起的團團瑩藍色光芒,將整座青華宮都籠罩在一方淡藍色的光幕中,在黑暗的夜空中也能顯示出青華宮的獨特之處!
然而,這瑩瑩光芒卻是遮擋不住那顆明亮的紫微星的,這顆紫微星,她看了近三千年,從初初有靈識起,再到化為人形,被扔給東華帝君,三千年來,她每日都是看著這顆紫微星度過,卻從未有一次能有機會能夠接近過……
從未有一次機會接觸過那風華萬丈的人!
要真的說有哪一次,估計也只是千年前,她被紫微帝君拎著後衣領扔給東華帝君的那次吧,可是,即便是那次,她也沒能觸踫過他,不知他的溫度是冷的,還是溫的……
「哎~」低低的嘆息聲又傳來,十七畫恍然覺得她最近越發喜歡嘆息了,明明才不到三千歲的年齡,卻像個十幾萬歲的老神仙一樣,讓她秀氣的眉頭微皺!
或許真的應該听從子衿的建議,去人間晃蕩一圈!
想到便去做,剛才她就應該對東華帝君說一聲的,想了想,十七畫又將踏出房門的一只腳收了回來,以前私自下界,她也沒對東華帝君知會過一聲,如今同天地的孫女一起,還是不要聲張的好!
暗自下定主意的十七畫,略感安心,于是便回房休息去了,為三日後的下界做準備……
下界前,十七畫為了不餓著自己,同時不餓著東華帝君,于是做了很多糕點,交予靈鶴保管,順便自己也帶了一點,讓子衿嘗嘗。
世事無常,本以為只是去幾日便回,卻不曾想竟去了那麼久,累的整個天宮都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