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了人,將被子蓋在那人身上,想了想,又幻化出一個冰塊,放在了紫微帝君額頭之上,這才急急的出門。
十七畫拿手的只有兩樣,一樣是做糕點,另外一樣是彈琴,這還是她在仙界時,為了引起紫微帝君的注意,而特地學的,然而如今這兩樣,卻沒有一樣是用的上的,因為,她不會醫術!
十七畫站在山谷中,看著那片月見草,和那些不知名的小花,恍然察覺,她只認得幾種花品,對藥草卻是知之甚少,只能勉強分辨出,哪些是草,哪些是有點藥性的草,但是具體是什麼藥性,她卻是腦袋空白!
這時,她才想起來,或許有一個人能夠幫忙,忙招來雲朵,駕雲向山谷外飛去……
離開的十七畫並未看到,在她出門的一剎那,床榻之上原本昏迷的人,睜開綴滿星子的瞳眸,抬手將額頭之上的冰塊取下,滿頭紫發,頃刻間變得雪白,扶著牆壁看向窗外站在山谷中的十七畫,見她駕雲離開,才握緊手中的冰塊,靜默的離開……
十七畫在青吳鎮外便沒有再駕雲,而是急急的走過去,在鎮口,沒有意外的,見到那溫姓赤腳醫生的兒子溫生,便也是楓無涯今生的轉世,正在為那顆古老的柳樹澆水,而那顆柳樹,似是昨夜被雷劈到,粗壯的根睫,竟然焦糊了一大片,幸好有大雨沖刷,若不然,恐怕……
十七畫知道今生的殷芸香仍就是樹妖,只不過如今還未化形而已,或許,這便是楓無涯同殷芸香的緣分開始,想到這里,本想用仙力幫著柳樹恢復的十七畫,驟然頓了手,看也不看。向著那溫姓赤腳醫生的木屋趕去。
溫姓赤腳醫生,名叫溫山,是一個三十多歲的老實人,此刻。正在將昨夜里急急收起來的藥草拿出來晾曬,見小院門口站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竟一時怔住,不過片刻,便知道她是來求醫的,這才停下,上前客氣的問道︰「這位姑娘是來看病的嗎?」
溫山看著十七畫有些疑惑,這姑娘生的極好,像天上的仙女似的,可是。面色正常,並未有什麼病癥啊。
十七畫臉色平靜,走進小院,看了看那攤在一個個竹編的簍子中的藥草,詢問道︰「溫大夫。你這可有治發燒的藥材?」
溫山听到來人知道自己的名字,便猜測這位姑娘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因此也熱情了起來,道︰「有,有,是家里人生病了吧,別急。我給你包點拿回去,保準喝兩日便好。」
說完,便向屋內走去,出來時,手中便拿了一張泛黃的紙,在幾個竹婁中抓了幾把。一共抓了四副,才用草編的繩子捆了起來,遞給十七畫。
十七畫接過,然後遞了一塊碎銀,那溫山也不矯情。接了過去,又說道︰「這一副用三碗水,煮成一碗水就成,若是這四副喝完了,還不見好,我建議姑娘你還是把家人帶過來吧。」
十七畫听到家人兩個字,愣了愣,片刻後,才點頭,一聲不說,轉身便走。
溫山疑惑的看了片刻,直覺這個姑娘真是怪異,不過他行醫多年,再怪異的人也是見過的,因此並未在意,轉身繼續開始晾曬藥草!
「爹爹,爹爹!」
突然,一聲童稚的聲音在小院外響起,溫山轉過身,便見到兒子小跑過來,忙上前將兒子抱起來,生怕他跑的太快摔了!
「啊生,怎麼了?」
溫生抬手指著鎮口的位置,擔憂的說道︰「爹爹,大樹被火燒傷了,好可憐,爹爹有沒有藥草,阿生想給大樹治病!」
溫山聞言,略帶皺紋的臉上閃過笑意,將溫生放下,模了模他的腦袋,「好,啊生等一下,爹爹去給阿生拿藥草,不過阿生要自己煎藥,知道嗎?」
溫生聞言,重重的點了點頭,小臉上滿是堅定的神色!
十七畫輔一出了小鎮,便駕雲向著山谷飛去,到了山谷,也沒有立刻進入竹屋,而是進了竹屋旁搭的小茅草屋,在屋內,有她這五年來置辦的一些爐灶炊具,取出一副藥材,便開始煎藥,一個時辰後,當十七畫端著熱騰騰的一碗藥進竹屋的時候,卻發現竹屋內,床榻上的被褥凌亂,沒有任何人!
這幅場景,似是當頭一棒,將十七畫打醒,臉上擔憂的神色,頃刻間變成冰冷一片,手中的藥碗,被她直直從門口扔了出去,她竟然這麼擔心他?而他竟然不告而別!
十七畫直覺自己真的是太沒有骨氣,太過心軟,暗自決定,若是他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她一定不會再搭理他!
這日後,紫微帝君再也沒有出現過,十七畫的計劃,也沒有得到實施,日子又恢復到了從前,白日里,她便慢悠悠的從山谷中順著山間小徑走到小鎮外,然後隱去身形,縱身越到柳樹上,坐在枝椏上,靜靜的看著下方的溫生一日日端來一碗藥草,澆在柳樹那燒焦的樹身上,小鎮中的人,對溫生此舉也是默認,並未多做干涉!
夜晚,十七畫依舊慢慢走回去,而後,向往常一樣,洗漱完便和衣躺在床榻上,卻再也沒有在小榻上躺過,偶爾也從小鎮的集市上買些食材,學著做一些人間的飯菜,也買些書籍,天氣不好的時候,便窩在竹屋中看書,亦或是彈琴。
十七畫也不是一直看著溫生對柳樹的照顧,天氣好時,心情不錯時,她也會去臨近的小城,去那些文人墨客喜歡的茶社中,坐著喝茶听曲,亦或是听那些說書人說一些人間奇聞軼事!
只是,同樣的動作,同樣的生活,她身後再也看不到那個一直靜默跟著的神尊!
兩年時間匆匆而過,溫生七歲,柳樹上燒焦的樹身已然長出了新的樹皮,這日,十七畫正坐在枝椏上,低頭看著樹下一群半大的孩童,將溫生圍住,其中一個孩童,看似十歲的樣子,皮膚黝黑,正叉腰站在溫生面前,身後跟了一群小孩,對著溫生怒目而視!
「你這個臭小子,都是因為你,我們才被爹娘打罵。」
溫生名如其人,性子也是溫溫吞吞的,不像小時候活潑好動,聞言很是不解的道︰「我沒有做什麼啊?」
「還說沒有,要不是你一直表現那麼好,還照顧柳樹讓柳樹長的那麼茁壯,我們又怎麼會因為貪玩被罵?」
「就是就是,就是看不慣你的行為!」
溫生皺起秀氣的眉頭,他喜歡照顧大樹,這也是錯?于是不理這群人的無理取鬧,拿起旁邊的水桶,打算繼續去小溪里提水,為大樹澆水。
幾個孩子見溫升不搭理自己,更是氣憤,大叫道︰「哼,我們看你還怎麼囂張下去!」
說罷,其中一個孩子竟然直接拿出一把斧頭,對著大樹樹桿便要砍下去,嘴里還嘟囔道︰「砍了它,我們就說我們親眼看到是你砍的!」
溫生聞言,轉過頭便看到這一幕,竟然不顧頭頂的斧頭,直直抱著那個孩童在地上滾了一圈,幸而那斧頭跌落在地,並未在兩人身上留下傷痕。
不過溫生的動作還是激怒了幾個孩童,幾人上前便對溫生拳打腳踢,嘴中罵著髒話。
十七畫靜靜的看著這一幕,拳頭握緊又松開,她知道,自己不能出手,否則,今生他的命運又會因為自己而改變,如今的她,只要和旁人有過多的牽扯,命數便會改變,這一點,她惶惶兩世中,早已清楚的意識到。
「不救他嗎?」
低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十七畫暮然一驚,側過身後,便看到那兩年未曾出現的紫微帝君正站在自己身後,眼中神采奕奕!
十七畫直覺他有些變化,卻是察覺不出這些微的變化具體是什麼,片刻後,才想起來他的問話,不過她既然打定主意不搭理他,便是不會搭理,將腦袋轉回去,全然當沒听到、沒看到他這個人!
紫微帝君暗自苦笑,知道自己的不辭而別應該是又得罪了她,不過,這也是他的目的,或許,兩人一直保持這種距離,不讓她原諒自己,她不搭理自己,自己走的時候,才能放心!
回想起來時老君說的話,紫微帝君心中又是一暗,沒想到,繼長生大帝後,竟然輪到的是自己,他還記得長生大帝臨走時對他說的話︰不要留有任何遺憾!
或許,他此生是做不到這句話了,他的畫兒,便是他永生的遺憾,既然解決不了、同樣做不到,那麼,他便帶著這遺憾離開吧……
十七畫果真做到了她說的,不搭理身後之人,依舊像往常一樣,只不過,在她回到竹屋時,身後的人會主動跟進來,她為了不打破自己的不搭理的計劃,因此對他的行為也是不聞不問,不過,讓她滿頭黑線的是,她若是做了幾道人間的小菜,紫微帝君竟然也會自行的拿來一副碗筷,旁若無人的兀自坐下跟著一起吃,淡定的將十七畫的怒目而視忽視的干干淨淨!
他的舉動,著實讓十七畫很是無語,她竟不知道,紫微帝君還有這麼無賴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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