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口倉臘八前後已經竣工,那些服役人員很快又被征召到東都北面七里的地方建起了回洛倉,東都人民習慣性地忽視了服役人員的勞苦,卻選擇性地注視著大隋的興盛——可不是嗎?大隋現在的存量連三千口糧窖都放不下了,所以我們需要建造更多的倉庫挖掘更多的糧窖。
「你知道洛口倉的糧窖可以存多少糧食嗎?」
「我想,怎麼著也得裝個七八千石吧?」
「七八千?那是只是一口的量,你再乘以一千,你知道是多少嗎?」
「我又不是東都錢莊那些可以把算盤打得 啪作響的會計,怎麼可能算得出來?但我覺得這些糧食怎麼也能讓咱大隋人吃個幾十年吧。」
「你這話倒是中听,咱們大隋如今的富裕程度,比前漢的文景之治亦是不遑多讓的。」
這是京都酒肆里最常听到的談話,這些人吃著兩文錢一碗的湯餅,喝著三文錢一斤的劣酒,卻一肚子愛國的決心,仿佛祖國的強大就能讓他們不用吃飯也管飽似的。但此刻在建造回洛倉的役夫卻是苦不堪言。
「早知道這次勞役時間這麼長,還不如花點錢劃算。」
「是啊,現在的錢也不怎麼值錢了,這幾吊勞役錢,兩個月怎麼也能賺的出來,據說現在東都熱鬧非凡,遍地都是黃金呢。」
「你見過黃金嗎你?不過京都的確是繁華,前陣子我也剛從京都回來,各個里坊歌舞不斷,街上到處搭著耍百戲的台子,看他們表演不用花一文錢。」
「有這麼好?咱們這馬上也完工了,不如去東都逛一圈再回家罷。」
「那可不?東都自從辦起世博會後,各地蠻夷從四面八方來拜賀我朝陛下,他們來京城吃住都是免費的。」
「真的假的?咱們有那麼多糧食嗎?我當初在洛口倉看著有些糧窖雖然貼上了已滿字樣,實際上卻並沒有往里裝多少糧食,而有些糧食已經是十多年前的了,霉爛得根本不能吃。」
「噓……這話讓人听見了,要被……。」那人說著話,用手比了個手勢,才說出最後三個字「卡擦的。」
剛才還說得高興,此時听他一比一說,趕緊縮了縮脖子,仿佛刀真的已經架到了脖子上似的。又見巡邏的衛兵嚴肅齊整地走了過來,趕緊低下頭來,用鋤頭使勁往雪地上挖去。
朝廷也在這樣的忙碌里迎來了除夕,當時隋帝楊廣正坐在大業殿里讀著剛拿來的合奏和拜表,神色里更多的卻是微笑。——將作寺最近的研究成果尤其令他滿意,如果說宇文愷與何稠所制的觀風行殿與**城將是他來年居家旅行的必備之物的話,宇文智及獻上的新式武器和蘇游制作的馬蹄鐵指南針無疑都是他將來開疆拓土的利器,再加上黃門侍郎裴世矩獻上的三卷《西域圖記》,上面記載著西域四十四國的山川險易。
「大業可圖啊。」隋帝楊廣掩飾不住開心,激動地對自己道。
楊二亦是在歡喜的氛圍里在太白樓秘密接見了羅馬人巴德,後者無疑是一個貪婪者,他曾經計劃過干一票大的,于是他毅然決然地當起了假冒偽劣的大秦使者,卻被蘇游一眼就看了出來;不過楊二很快給他指明了方向,除了靠朝貢這種方法獲得十倍利潤意外,還有一種方法更適合他,那就是弄一艘十倍大的船。
似乎,楊二並不在乎巴德的貪婪,只要對方有明確的要求,他就能抓住把柄,反倒是無欲無求的人最難掌控,這大概也是他與蘇游貌合神離的緣故吧?
「您是說,你可以賣給我船只?天哪,偉大的、仁慈的王子殿下,但願您的僕人不是在做夢。」巴德在蘇游的簡明扼要的介紹中得知楊二的王子身份,在互相寒暄過後,他便坦率地說出了自己目前遭遇的窘境,此時听眼前的王子願意幫忙,激動得都要親吻楊二的鞋子了,不過,有鑒于兩人才剛見面,他也不敢表現得讓人覺得自己太過放肆。
「不,或許你有所誤解,本王不是要賣給你船只,而是要贊助你,對,你沒听錯,是免費的贊助,不只是一艘船,而是一支船隊。」楊二很高興看到巴德的表現,他也似乎看到了利潤。
「偉大的、戰無不勝的、所向無敵的……」巴德正在努力在腦子里搜索可以用在楊二身上的褒義詞,卻被蘇游無情地打斷了,「親愛的巴德,我想,您可以收起您那羅馬式的謙卑了,我們大隋人向來比較務實。」說完這話,蘇游忽然又想到了後世的國人,不由有些難堪,我們什麼時候開始務實的?或許,是現在?
「額,好吧,我只想說,殿下真是慷慨,但巴德需要付出什麼呢?」巴德是一個商人,只相信公平的交易,卻從來不知道什麼是免費的午餐,如今听到楊二扔來的餡餅,還是熱乎乎的,當然不會得意忘形地一口吞下。
「你什麼都不需要付出,因為我也私下準備了一些貨物銷往海外,為了保證貨物的安全,派遣一些看管顯然是必須的,他們什麼都不做,只是跟著你旅行。當然,你既然向朝廷進貢了,我想,朝廷也該有使者回訪對吧?」楊二早已和蘇游計劃好了,給巴德提供一支船隊,而自己的要求這麼低,巴德顯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巴德當然也知道楊二什麼意思,提供船隊的同時派遣監視他的人員,這原本無可厚非,況且,從楊二的話中他听出了此次進貢的確信,顯然,他的冒險將要獲得回報了。
「當然,我尊敬的王子殿下,您的僕人願意為您效勞。」巴德再次鞠躬,他們的合作達成了。
于是曲終人散,巴德歡欣鼓舞地半醉而去,剛出太白樓卻全然沒有了半分酒意,當然,這些都被喬令則布下的眼線看在眼里。此時,包間里楊二等人亦是從半醉中回轉,開始商議出口的貨物和押運人員,目前楊二可以調動兩個衛的兵力,也就兩萬人,這還是他從太子楊昭那繼承過來的,楊廣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過要派軍隊出海,似乎應該跟隋帝楊廣打個招呼,並且,這似乎也是好事,陛下沒有理由拒絕。
至于出口的貨物,似乎除了瓷器與茶葉以外,還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
「財富的流動,是隨著植物而流動的,糧食,蠶桑,茶葉,蔗糖,鴉片,橡膠,石油……對,石油不就是腐爛的海藻嗎?財富當然也是一把雙刃劍,如果一個國家沒有足夠的武力與財富對等,則會引來侵略戰爭,比如宋朝和清朝……」蘇游陷入了沉思,不知道如今西方國家的軍事實力如何?
「橫波?」柳謇之看到蘇游在發呆,微微皺了皺眉,因為剛才楊二向諸位敬了酒,而蘇游毫無反應。
「啊,殿下,剛才蘇游有些失神了,真是……」蘇游趕緊站起來,趕緊自飲三杯以示賠罪。
楊二卻毫不在意,溫言道,「橫波一定想到了什麼好辦法。」
「其實,蘇游倒以為,這次是咱們第一次從海上到西方去,經濟上的收益倒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咱們要積攢經驗,多听多看,看看什麼是別人需要的而咱們可以拿出手的。說來慚愧,剛才我想到了兩晉的一位風流人物。」蘇游東拉西扯地務虛了一番,終于還是沒有說到實質的問題。
「想起風流人物有何慚愧處?難道是橫波欲與之相比嗎?這也大可不必,已經是兩個不同的時代了。」
「那倒沒有,其實蘇游剛才想起了吃甘蔗。」
「哈哈,顧長康啖甘蔗是嗎?先尾後頭嘛,我能明白橫波的意思。」楊二當然記得這個典故,還以為蘇游借典勸諫呢,于是很誠懇地表示接受,令王貞柳謇之等人都不由得點頭,以為遇到了明主。
蘇游點點頭,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看來自己還是要先去調查一下市場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