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東都城內火樹銀花,皇城之中更是喜氣洋洋。
隋帝楊廣賜宴大業殿,五品以上官員以及二十三國使節全數列席,蘇游因為年前進獻的兩項發明也破例在列,不過,在座的諸人中,除了楊廣外,最尊貴的客人要算啟民可汗了,其次則為高句麗的大對盧淵太祚,剩下的使者除了扶桑國的小野妹子有正式拜表外,其他二十余國來的基本都是商人,但他們的商人身份在這個夜宴中被楊廣選擇性忽略了。
眾臣深知其中緣由,自然不會傻到問及這些朝貢者的官職。蘇游忝陪末座,也就湊個熱鬧,旁邊正好坐著宇文化及與賀若弼長子的賀若懷亮。蘇游本想著多條朋友多條路,有心與他們結交,卻熱臉貼了個冷**,心中大是憤恨,心情也就郁悶起來,只想著早早出去看燈才好。
宴會上人多,敬酒之人此起彼伏,楊廣也是海量,竟是來者不拒,兩個時辰下來,看看天色將晚,楊廣亦有些倦了,夜宴這才散席。期間蘇游只與楊二薛道衡以及巴德等人用眼神交流數次,本來也想跟來護兒說上幾句話的,卻一直沒有機會,只好悵然出來。
隋帝楊廣回轉觀文殿,便叫王義快些把百官的賀表呈上來,顯然,一邊叼著牙簽一邊听人拍馬屁便是這除夕的保留節目,想不到隋帝楊廣有這樣的惡趣味。
按慣例,百官都要在這一日上疏賀萬壽,權作是給皇帝拜年。年節上下誰也不說喪氣話,全都撿好听的寫,所以隋帝楊廣最喜歡的便是過年過節。
此時,鬧心了整整一年的楊廣,決定好好看一下這些賀表,以求身心愉悅,更好的溝通五帝。但再甜的蜜糖,吃多了也會膩。‘聖壽安康’、‘萬壽無疆’看多了,也會讓他覺著無聊。
楊廣把手中的奏本隨手一扔,道︰「千篇一律的東西,就沒有點新鮮的?」
邊上侍奉的王義賠笑道︰「這正說明,百官對陛下敬仰無二。」
楊廣笑罵道︰「嘴上抹了蜜一般,罷了罷了,不看了。」用腳一蹬那高高的幾摞賀表,便把這些花花綠綠的奏章踹了一地。王義正要收拾,卻看到其中竟有一個黑色封皮的,不由皺起眉頭,心道︰「什麼人如此不懂事?」
王義有心要把那本奏折收起,卻被楊廣發話阻止了,他哪里還敢搗鬼,只好乖乖拿起來,雙手舉著趨向楊廣。
隋帝面沉似水的接過來,掃一眼封面上的名字,乃是‘御史大夫張衡。’張衡最初仕北周,隋文帝時為太子右庶子,當時就是楊廣的心月復,自大業以來,先拜黃門侍郎,再遷御史大夫,可謂恩寵無加。而兩人在長久的合作中,除了上下級的工作關系之外,也算是知根知底的,所以楊廣此時拿著他的黑色奏折,卻也大概心中有數
直到打開看時,他的臉上果然泛起了笑容,寬慰道,「建平真是朕的知心人也。」
王義卻在猜想著,這張衡到底是要彈劾誰呢?
隋帝楊廣在暗自高興的時候,蘇游也到了家中,雖然此刻東都市民家家都掛起了燈火,府尹也下令放燈三日,同時取消宵禁,但更多的人還是習慣于與家人圍在爐子邊上,畢竟這是傳統,更重要的是,這鬼天氣真是太冷了。
蘇游下筷之後,年夜飯也宣告開始,一家子有說有笑,其樂融融。
「對了,大家等等,我去拿酒。」蘇游忽然想起了什麼,起身離席。
「先生,這兩壇醉生夢死還不夠咱們喝的?」小九喊著話,還是跟著他走到了門口,卻見蘇游用手小心地扒開積雪,取出一個黑色的陶罐來。
「先生,這不是齊王特意送給您的上等三勒漿嗎?我等下人,怎敢與你共賞此種美酒?」
後世很多以為三勒漿是胡人專用的烈酒,其實不然,三勒漿是一種果酒,入口微甜。在這個時代,三勒漿更類似于後世的香檳。
「不敢痛飲齊王送的三勒漿,怎又敢飲先生造的醉生夢死呢?來,大家同飲一碗。」蘇游把那淺紅的酒給每個人都斗了一碗,豪氣干雲地勸酒,並且還唱了幾句後世的京戲,「今日同飲慶功酒,壯志未酬志不休,來日方長顯身手,甘灑熱血寫春秋……」
眾人紛紛舉碗,就連青荇都是滿臉豪氣,還好喝到口中才發現這酒不似醉生夢死那麼烈,入口微甜,一股綿柔之氣。
喝完了一碗酒,蘇游看著大家還是放不開,加之自己在宮中已經吃過了,于是便跟大家一說,借此起身離席,把這片天地留給了下人們。
蘇游回到書房,有些百無聊賴的感覺,想要寫寫字,才研得了磨卻發現手上好像沒什麼氣力,這種狀態更不用說作畫了,此時不免想起不知所蹤的兒子,想起曾經牽手卻一直忙得沒有時間相見的來雁北,當然還有魏征王績兩人,他們年前兩天匆匆離去,卻不知這會卻在何處?
憂愁之余,也有令蘇游欣喜的消息,顏師古的心中說有個叫崔信明的宜都人對于去起點書院任教很感興趣,兩人通過書信已經達成了基本協議,年後應該會確定下來。
蘇游微笑著給顏師古回信,一時小九他們終于吃完了飯,許多人又燃放了爆竹,因為看見蘇游一直在忙,所以圍爐守歲的決心便比往年淡了許多,又不知是誰提議去看燈,不過是討論一會便有了結果,于是一時眾人都出去了。
馮凌波獨自一人坐爐火邊發呆,連蘇游走進屋來都沒在意。
「凌波?怎麼不與青荇他們一起出去呢?」
「哦,先生,你現在就要沐浴嗎?」
「沒事,我出來看看爐子,就怕你們都走了,沒人封爐子來著。」
「不太想出去,這會子街上也沒人,怪沒意思的。」
「我倒想到有件事一直沒做,來罷,幫幫忙。」
馮凌波點點頭,也沒問要做什麼事,只是看著蘇游對著上次買回的一捆甘蔗發呆,亦感覺莫名其妙,卻听他小聲嘀咕道,「這第一步當然是要把甘蔗變成王績所謂的「柘漿」,就像磨豆腐那樣,這個步驟用磨盤就可以完成;但要大量生產的話,必須適用榨漿機。」
「先生的意思是要把甘蔗磨碎嗎?好像先得用菜刀砍成碎快才成,要不也上不了磨啊。」
「恩,菜刀有了,咱們今晚的任務是先把甘蔗榨成汁,再把這些汁放到火上烤。對了,你見過怎麼做粉條粉絲嗎?
馮凌波茫然搖了搖頭,蘇游想到蔗糖做法與粉條時,卻想到了木薯紅薯馬鈴薯什麼的,不知這些東西的產地是哪,如果這些農作物能大力推廣的話,更容易解決鄉下人民的溫飽問題。
「好了,你去找兩個缸來,洗干淨了備用。一會我需要用它把甘蔗汁用火熬成糖漿,然後再倒入另一口缸中。明天咱們再去挖些泥回來,要黃色的那種。」
馮凌波也不明白蘇游的用意,卻也是一一記下,並為能參與蘇游的實驗而暗暗欣喜。
夜深人靜,蘇游和馮凌波卻為實驗制糖工藝干得熱火朝天,好在最後的結果與蘇游的預料並沒有出現什麼大的偏差。
不過,當蘇游睡下以後又有些後悔,當初想到改進蔗糖的主意時自己就瞞住了楊二,可是如今怎麼就鬼使神差地讓馮凌波參與進來了呢?一時之間對明日挖黃泥什麼的倒有些意興闌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