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帝楊廣宣布今年的兩會就此結束,但細算起來也許只是他的口誤。因為今晚他還會在宮里擺宴,晚上的演出才真的是給諸邦使者的正式餞行。
不過此時楊廣卻感覺有些餓了,看著諸事已畢,自是起駕回宮。
撿校鴻臚卿柳謇之以及客卿蘇游與裴世清等人當然也還有些收尾的工作要做,迎來送往這種瑣事在所難免;蘇游才要回來陪在柳謇之身旁時,卻見王義走了過來細聲道,「蘇丞,陛下有旨,命你即刻伴駕。」
柳謇之听他如此說,對蘇游點了點頭,蘇游只能忐忑不安地跟著王義追尋楊廣去了,听到「伴駕」二字,蘇游大有伴君如伴虎的覺悟。
「蘇橫波,你真的很不錯。」隋帝楊廣開口便定下了此次與蘇游閑聊的基調。
「陛下盛贊了,微臣定當再接再厲,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很好。年輕人應該沉得住氣,踏實肯干才能厚積薄發。」楊廣點點頭,其實他與蘇游的實際年齡也就差個**歲而已。
「微臣一定記住陛下的教誨,做好陛下的鷹犬,做好黎民的公僕。」蘇游順著楊廣的希望,說出了自己心目中的官員形象。
「不,朕希望得你為良師益友,希望你做好黎民的父母,像對待子女一般愛護他們。」楊廣卻是微微一笑,搖了搖頭後又用殷切的眼神望著蘇游道。
蘇游點點頭,一時陷入沉思,是啊,那些號稱人民公僕的人都做了什麼呢?還是做人民的父母比較現實。——畢竟,愛護子女的父母比賣主求榮的僕人遠遠多得多。
「朕此次召你前來,正想解決你的疑惑呢?」楊廣見蘇游不語,引用了今日四方館中外邦人士的流行語「疑惑」。
「微臣細細思索了一番,終于想通了為民做主的含義。」蘇游像是鑽入了死胡同,還在糾結于剛才的那個問題。
「橫波,陛下想給你壓壓肩上的擔子了,或者說,對于今天的奇功,你想得到什麼恩賞?」對于蘇游不知是真傻還是假傻的表現,連旁邊的宇文述都看不過去了,忍不住開口提醒他道。
「額,陛下似乎無意中反是給了微臣疑惑,微臣從未想過今日之事能得什麼賞賜。」蘇游听到宇文述所言,點頭對他表示致謝,又委婉地開口對楊廣表示,他對這賞賜左右為難。
楊廣微微一笑,不再說話,蘇游只好落後半步跟著他的步輦亦步亦趨,不過此時的太陽真不是蓋的,一路小跑的蘇游來到觀文殿的時候背上已經出了許多汗。
「陛下,羽騎尉朱寬帶同水師何蠻正在殿外候駕。」楊廣剛到得觀文殿,正要吩咐御膳房安排宇文述與蘇游等人的午餐事宜,驀聞朱寬到來,興高采烈地說了一個字︰
「宣。」
在朱寬進宮這功夫,楊廣給宇文述蘇游等人賜了座,一時茶水點心什麼的也很快擺到了各人身前的桌案上,楊廣當先拿起一塊桂花糕,同時示意宇文述等人無需客氣。
「朕去年下江都時便派了羽騎尉朱寬帶領三百兵士及一百水師探尋東南諸島,此際怕是有了結果。」楊廣吃完了一塊糕點,似是自言自語地說起了朱寬。他話音剛止,朱寬身著戎裝與另外一個只穿兵士衣服的漢子隨著通事舍人快步進殿。
「臣,羽騎尉朱寬,東洋號水師何蠻參見陛下。」兩人先是給皇帝施禮,待听到「平身」二字後才站了起來。蘇游看他們時,朱寬不甚威武,看起來還有點偏瘦;何蠻的身形卻壯實許多,顯然是使慣了氣力的;兩人的皮膚都是黃里透黑,一眼就能看出他們曾在海上久經風雪。
「朱將軍從去年便開始巡查東南諸島,此次進宮可是給朕帶來了什麼好消息嗎?」楊廣看著眼前一位將軍和一個水手如此軍容,亦是不自禁地挺直了腰板。
「回陛下,臣當日從長江口出海,便去了夷洲諸島,途中,水師何蠻又有新的發現。」朱寬答完話,用手引出了何蠻。
楊廣向何蠻點點頭,表示讓他只管開口,無需多慮。
「當時正值秋季,天氣多半晴朗惠風和暢,東洋號向南航行,卻發現大海的東方有個地方好像煙霧繚繞,也不知道到底在哪里;朱將軍當機立斷把船隊一分為二,何蠻有幸領導了五十多人向東航行,終是不負聖望,發現了琉球國。」何蠻一開口,聲若洪鐘,前面幾句描述還借了《蘭亭序》的句子,無論是語音還是文采上都更近江南人士。
「不知琉球國人口若何,兵馬怎樣?」楊廣听他如此一說,忽然想到了三國時候孫權收夷洲之事,第一時間便想到了「征服」。
「琉球國民並無多少,也沒多少城池,國民多居于高山洞穴之中。」何蠻據實答道。
「好,很好。二位將軍下下去休息,爾等開疆拓土之功,指日可待!」楊廣微笑點頭,心中已經有了一個主意,但他現在得先安撫朱寬何蠻二人。
「微臣當為陛下效犬馬之勞。」兩人面露喜色,一躬而退。
「大將軍,你怎麼看?」楊廣顯然很開心,喝了口茶水後便開始征求宇文述的意見。
「臣以為陛下當以兵東進,收復琉球。只是造船練兵這些事,在廷議之時必然又會受到諸多腐儒的百般阻撓。」宇文述的地位果然不是白來的,從楊廣的神色中他已看出了皇帝對于琉球的勢在必得,並且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想到了造船練兵這些準備工作。
「很好。那造船之事要請大將軍多上上心了,朕不想拖得太久。蘇橫波,你有什麼補充的?」楊廣先是提醒了宇文述一句,造船這種事楊廣顯然不會陌生的,前年下江都的時候他就命人造過龍舟。
「臣定不辱君命。」宇文述戰戰兢兢地正了正身子,心中卻因楊廣對蘇游的語氣表現出了羨慕嫉妒恨的反感。
「微臣亦以為許國公所慮甚是,收復琉球那是必然的,那里本來就是我大隋帝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後漢三國時孫權就曾將其納入版圖……」蘇游說到這,趕緊停了下來,剛才楊廣說的是開疆拓土,自己怎麼說收復來著?
「很好,那本來就是我大隋領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這就是出師之名,但你就不能想遠一些?把扶桑國聯系起來想想看……」楊廣對蘇游循循善誘,後者也不知他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不過楊廣的想法蘇游早就已經有了,卻擔心說出來後壓了宇文述的風頭,為此才最終選擇了藏拙,隨口附和宇文述。
「陛下是說,咱們的使者回訪扶桑的時候,順便收復琉球,以展示我大隋海軍之威?」蘇游故作震驚,說完這話的時候又加了句,「陛下深思熟慮,微臣望塵莫及。」
「很好。下次廷議就由你來提出這出兵方案罷!」楊廣隨即下了命令,伴在君王的身邊果然不能有自己的思想。
「臣必盡力為之,只是剛與扶桑使者有了過節,眾臣是否以為臣是公報私仇?再者說,臣位卑言輕,只怕…….」蘇游沒有往下說,這話怎麼听起來有點現場求官的味道?自己真的是太無恥了!
「你只是想收復舊土,又不是去滅扶桑國,何來報仇一說?至于你的職位,朕說過要給你壓壓擔子了。」楊廣說得斬釘截鐵,蘇游也就不再矯情;殿中諸人見楊廣勢在必行,自是不敢多言。
一時午餐用罷,楊廣有午睡之意,宇文述和蘇游便趕緊告辭出宮。
「你們覺得這人如何?」楊廣待兩人退出,頓時恢復了精神。
「此人生具福相,若遇貴人便可一飛沖天;但他命格卻是極短,應該活不過而立之年。」章仇翼侃侃而談,楊廣不住點頭,如果章仇翼所言屬實,那自己把蘇游放在兒子身邊或是自己身邊都不是什麼好主意,更重要的是,章仇翼到目前為止預言還未嘗一誤。
「查過他的出身了嗎?」楊廣一時有了主意,又問安伽陀道。
「回陛下,那里去年發生過一場瘟疫,恐怕…….」
「算了,先這樣吧,朕知道怎麼做了。」楊廣揮手讓這一僧一道離開,一時竟又有些舉棋不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