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大不必多禮,快入坐。」楊廣見裴世矩以禮參拜,忙擺了擺手,蘇游見裴世矩進來,亦是起身行禮,依禮他應該往後坐才對的;不過楊廣似乎並不在意座次,蘇游與裴世矩左昭右穆,反倒是官職更卑微的蘇游坐在了左邊。
「不知弘大此來,對朕的計劃有何看法?」楊廣想著裴世矩此行是大概是回復昨日自己的議婚一事,卻又覺得蘇游在座有些尷尬,于是給了裴世矩一個讓他別說這事的眼色。
裴世矩與楊廣相處有年,哪能不知他的深意?于是把握在手上的玉佩悄悄地放進了袖子里,朗聲道,「昨日臣听了陛下的意向,思慮良多,也有些不太成熟的想法。」
「哦?何妨說來听听。」楊廣看著裴世矩很上道,他們昨天談過改革內史省的事。
「如今內史令的請辭已經塵埃落定,又因年前內史侍郎虞世基和內侍舍人虞世南兄弟丁憂未回,所以看起來內史省人員有些不繼。」
「是啊,如今內史令求去,侍郎又只有元津一人,舍人亦是只有區區四人,所以朕才有意將橫波遷往內史省。」楊廣無可奈何地說道。
內史省?遷?蘇游竟然有一絲興奮,不過內史省主要是負責為皇帝起草詔書抄寫詔書的工作,比起將作寺更加乏味。
「陛下,臣舉薦二人,一個是太常博士歐陽詢,此人書法與內史舍人虞世南不分高下;還有去年的科舉狀元孫山,此人陛下是知道的,他正缺少一個證明自己和為陛下效力的機會。」蘇游雖然知道這兒不是自己胡言亂語的地方,還是開口提了提他們的名字。
「現在朕為你的前途操心,你卻為他人操心。」楊廣笑罵道,裴世矩是他的近臣,兩人算是亦師亦友。
「昨日陛下提議遷你為內史侍郎,眾人皆以為不妥。」
「不妥不妥,微臣從七品之職,一下升到四品,實在是…….」蘇游大急,突然的災難和突然的驚喜都會讓人進退失據,他甚至都沒注意到自己的話深深地傷害了楊廣對他的愛護之情。
「有何不妥的?不遭人妒是庸才,你有這個能力。不過朕需要你再次證明給朕看,所以,你從從五品的舍人做起吧。」
「謝陛下隆恩,微臣一定不負聖望。」話說到這份上,蘇游還能多說什麼?沒有文采沒關系,憑自己那兩把刷子做個抄寫員還是沒問題的,最重要的領導的支持。
「至于孫山等人,朕會有所安排的,不過那種花邊新聞,朕真的不想多看幾次。弘大想是也看了今日的《東都新聞》?」楊廣理所當然地問裴世矩,《東都新聞》年後的銷量瘋狂上漲,楊二借著這個勢頭把報紙的發行周期從五日變成了兩日,逢雙日就能看到最新的報紙,也因此這報紙很快普及到了官府和朝堂。
裴世矩知道楊廣有所特指,點了點頭後,又緩聲道,「齊王興辦報紙的思路還是很不錯的,據說如今《東都新聞》的發行量已經超過了十萬份,報紙為朝廷上傳下達,或是為商家廣而告之,起到了積極的作用,不過還是要認清它的負作用,不能讓報紙成為朝廷的不可抗力。」
「其實這也很好解決,不要讓《東都新聞》一家獨大就行了,如果只有一個人說話,當然是他說什麼就是什麼,要是多幾個人參與進來的話,群眾們會用自己的思考來去偽存真。所以,朝廷也應該開辦自己的報紙,並且鼓勵商家自己創辦報紙,當然,所有的報紙還是要在朝廷指定的框架內發行。那樣,陛下就是一個規則的制定者,一定可以看到朝廷想要的東西。」蘇游說出了自己的思想,也大有吐槽之意。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裴世矩搖了搖頭,他的本意是想讓楊廣取締報紙的。
「這個嘛,朝廷設立一個專門審核報紙的部門就可以了,咱們現在面臨的是一個有法不依的局面,《出版法》早在三個月前已經制定好,缺的是只是這個出版審核部門。」有關出版署的建立其實楊廣與齊王有過溝通,此時裴世矩听他娓娓道來,終是放下了疑惑。
「文化的輸出應該成為主要商品,微臣建議,此次回訪各國使者,還是該以文化產品為主。」冷場了一會後,裴世矩老誠謀國地說了起來。
「也不盡然,像扶桑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夜郎自大之輩,讓他們看看長矛和弓箭就好;至于突厥嘛,自然要上下其手,大陳文物的同時也要讓他們看看咱們的文治武功。只是在花銷上…….」楊廣雖然有開創大業的雄心,畢竟還是過過日子的,所有的上層建築都需要經濟這個基礎。
楊廣自登基以來,這個王朝可謂風雨飄搖,先是與漢王一戰,再而是征林邑、修東都、挖運河、下江都、開世博會……哪一項不是大費錢財?時至今日,文帝二十多年積累下來的家產早已讓他敗了個七七八八,他雖有雄心壯志,卻實在是放不開手腳啊。
「臣願為陛下打通西域,與西域胡人通商,增加朝廷賦稅。」裴世矩見楊廣為了錢財發愁,心里也不是滋味,楊廣大把灑錢的無奈他是看在眼里的,但這種灑錢方式又打水漂不太一樣,兩年多的時間,大隋帝國多了一個如長安一樣繁華的大都市,江南也日益穩定,今年更是萬邦來朝……
「弘大,你才剛從西域回來……」楊廣看著眼前這個兩鬢已經斑白的肱骨之臣,他已經在西域呆了五六年,回到東都亦不到一年的時間。
「前漢‘尋源使’出使西域,十年不歸,曾亦有此雄心,以報陛下知遇之恩。」裴世矩說到了張騫出塞,蘇游亦是熱血沸騰。
「陛下,臣亦有辦法為陛下斂財。」
「哦,橫波請講。」楊廣向來是相信蘇游智慧的,何況他此時言之鑿鑿呢。
「陛下可以以保護善良黎民的旗號打擊黑幫,然後順手牽羊地把一些富商變成黑幫。」蘇游娓娓道來,他那個時代里,有一個西南王便是先唱紅歌後打黑幫賺取的聲望,還有錢財。
「胡鬧!這跟曹孟德掘墓,石季倫搶劫有何不同?」楊廣听蘇游如此建議,理所當然地斥責,他可不是那種為了成功就不這手段的人,曹操和石崇在歷史上留下的可都是罵名。
「其實臣也知道這個想法不太成熟,先說這個其實只是為了對比微臣下面要說的辦法。」蘇游腦子倒也轉得快,被楊廣怒斥之後,立馬又想到了一個騷主意。
楊廣點點頭,讓他繼續說下去。
「說到斂財,第一個問題是,什麼是財呢?財,顧名思義就是財富。財富是積累所得,那斂財的手段無非兩種——一是開源,二為節流。
比如說一個農夫,一年可以收獲二十石糧食,可是他要吃掉十石,那麼他一年創造的財富就是十石糧食,農民們創造的財富很少,但是量變卻能帶來質變,一個人看起來很少,可是十個呢一百個呢?天下最多的便是農夫,所以農民的力量不容小覷。
然後說到商人,商人依靠買賣來賺取差價,比如說從江都花一錢銀子買的布拉到洛陽賣到三錢銀子,他用自己的奔波賺到了這兩錢銀子,他們比農夫更勞累,也賺得更多。
說完農和商,就該說到士和工了,士是為了維護世界的和平穩定而生的,他們創造的是無形財富,對社會對自己並沒有獲得實質的好處,出了聲名;而工匠就更特殊了,比如說我發明的印刷術為讀書人節約了大量的時間,他們又利用這大量的時間為社會做貢獻,這麼說的話我們為社會也是做出了貢獻的,但我們卻與斂財無關。」
「你這是在感嘆付出和回報不成正比吧?」楊廣故作佯怒,盯著蘇游。
「非也非也。微臣只是就事論事,如果陛下願意花一些代價鼓勵創造的話,咱們這個民族一定會變成一個具有創造性的民族,而財富則會源源而來。」
「老夫記得咱們現在討論的是斂財。」裴世矩也插了一句。
「額,扯遠了,下面我就進入正題。」蘇游做了個抱歉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