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都新聞》停刊了!」
這是近幾天東都人民談論得最多的話題,各種小道消息也是甚囂塵上,有說《東都新聞》被朝廷取締了的,有說《東都新聞》內部大力整改的,也有說《東都新聞》已經頻臨倒閉的。
東都人民早已經習慣了報紙這種東西,它從無到有,從被動接受到主動習慣只經歷了短短的幾個月時間。按慣例,前天原本是《東都新聞》的發行日,東都人民習慣性地想起讀報的時候卻發現報紙還沒有到來,這其實原本沒有什麼,報紙遲來半天畢竟還是可以忍受的。但奇怪的是,人們等到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仍然還是沒有看見《東都新聞》的出現,于是習慣了閱讀報紙的人紛紛與同好者互相打听起來。
得知的結果當然是大家都沒有看到今天的報紙,于是這些習慣于看報紙的人們又把希望寄托在第二天,但茶余飯後的談資突然變得寥寥,人們有了自己某些原本屬于自己的東西憑空消失的錯覺,于是茶不思了,飯不想了,睡覺也開始做噩夢了。
習慣了習慣,習慣突然變得不習慣,求之不得之後,自然是輾轉反側。希望變成了失望,失望化成了失落,失落之後又是更多的期待。
然而,《東都新聞》並沒有在第二天出現……
然而,《東都新聞》也沒有在第三天出現……
蘇游的家門再一次被圍堵了,這一次仍然是粉絲,《東都新聞》的粉絲!
「蘇橫波呢?!讓他出來,我們需要一個解釋!!」東都人民畢竟是老實憨厚的多,他們沒有拿起刀槍棍棒,但揮舞著的拳頭還是足以把青荇與馮凌波嚇出了眼淚。
「都別鬧了!你們有何事盡管說來,我家先生今日上朝去了,並不在家中!」程咬金看著青荇和馮凌波受了委屈,直接提著兩把新得的板斧就沖了出來,他的大嗓門果然有效,憤怒的人群一下便安靜了許多。
「胡扯!蘇橫波這幾天根本沒在內史省露面,《東都新聞》是不是要倒閉了?請他給我們一個確切的消息!」其中一個中年文士看著程咬金面相凶狠,但他對青荇馮凌波二人也算有禮有節,于是上前爆料了蘇游的動向,他們顯然是想找到蘇游當面一問。
「你們原來是關心我家先生呀?那大家都可以回去了,我家先生好好的,《東都新聞》這兩日就能再次發行。你連我家先生的行蹤都能打听出來,難道沒听說朝廷也要發行報紙了嗎?我家先生去朝廷的報社幫忙去了!」程咬金咧嘴一笑,那文士看著他的凶臉竟一陣毛骨悚然,不過對于前者說的話,他听來總算是好消息。
「蘇橫波是在籌備朝廷的報紙嗎?那也不能舍本逐末吧?《東都新聞》才是重點啊。」另一個人听了程咬金的話,卻是搖了搖頭。
「大家都散了吧!散了吧!我家先生撂下話了︰如果兩日之內各位還看不到《東都新聞》,他將剪掉胡子以謝天下。」程咬金說完這話,也不管眾人反應,一下就把大門給關上了。
「那也不用如此吧,我們也是關心則亂,其實對于蘇橫波還是一向很欽佩的。」眾人听到程咬金轉達的蘇游的毒誓,一陣搖頭,隨即紛紛散去。
「呀,咱們好像被那孩子騙了,蘇橫波如今留胡子了嗎?」離開的人中終于有一人意識到了誓言中的關鍵,蘇游似乎真的嘴上無毛的白面書生形象。
「!被那小子騙了……」幾個人听他一聲驚訝,終于也意識到自己著了程咬金的道;但這實在是「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啊,誰讓自己喜歡他編的東西呢,既然求之不得,那就等吧……
「橫波,這樣欺騙他們真的好嗎?」楊二听說東都人民因為《東都新聞》的斷更而圍攻蘇游家門的事,有些擔心地問蘇游道。
「欺騙?有嗎?事實上只是重組後人員不繼,實在抽不出手才斷更了兩期,以後應該不會再出現這種情況了。」蘇游搖了搖頭,他才不會告訴楊二這是「饑餓營銷」**的精髓呢。
事實上,報館的人手方面的確還是有些不足的,現在的人手雖然與當初《東都新聞》出版社的人手一樣都是七人,但當初籌備東都新聞出版可整整花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啊,如今的工作人員里只有蘇游劉善經祖君彥三人是熟練工,其他四人可都是新鮮的血液啊;況且蘇游和柳威民還要兼顧馬球場招標的策劃以及土地出讓的前期準備,尤其是蘇游,這幾天幾乎每天都要跑一兩趟到楊二家中來請示工作的……
不過,出現人員不繼這種情況的也不僅僅只有《東都新聞》出版社這一家,至少如今籌備朝廷報紙《參考消息》的人員也是捉襟見肘,主筆孫山和杜如晦現在也是一個頭兩個大的,這兩人無奈之下只好病急亂投醫,把主意打到了蘇游身上。
蘇游看在往日的情分上,終是以顧問的身份出席了《參考消息》的籌備會,並在會議上旁敲側擊地為這份朝廷的報紙指明了大方向;籌備出版署的薛道衡與王貞兩人的工作倒是干得得心應手,至少現在該抱他們大腿的人應該是蘇游以及孫山等人了……
「對了橫波,關于馬球場的選址和命名我都已經申報給陛下了,沒有任何問題,‘圓壁城’這三個字以後可以落到紙上,明天《東都新聞》和《參考消息》一起出現在東都市民眼前的情景真令人期待。」楊二听蘇游對于《東都新聞》停了兩期不做解釋,也並不追問他的用意,反倒是說起了馬球場的事。
「殿下,似乎一切都沒有問題,但還有一個問題蘇游覺得應該提醒殿下。」看著楊二展顏一笑,蘇游實在不想節外生枝,可有些事情憋在心里久了,真到了節外生枝之時,他又害怕自己承擔不起。
「有何問題?橫波只管直言。」楊二看見蘇游表情有些扭捏,點了點頭讓他說下去,原本最近壓在他心上的事情已經夠多了,就算再多一兩件麻煩事,大概也還遠遠未到那最後一根稻草。
「可能是一開始的時候蘇游提出招標會和拍賣會的計劃過于急功近利了,最近幾天收到了許多承建意向書和求地申請後,蘇游深切地感受到,如果咱們一意要使門閥與商人平起平座以金錢定歸屬的話,殿下你在朝堂上會不會失去一些支持呢?」
蘇游終是說出了最近一段時間壓在心頭的想法,這憂心的想法其實一直在他心中慢慢成長,但自從那日與柳威民在亢山上一席話之後,似乎量變突然變成了質變,之所以這幾天一直在堅持沒有透露給楊二,還是因為有些逃避的意思假裝自己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但這幾天頻繁地面對楊二,他越來越覺得自己已經裝不下去了。
既然無力承擔,那便光棍地等待在楊二在心中判刑好了,蘇游抱著「豁出去」的想法,終是吐露了心思。楊二听到蘇游此言,亦是驚得一下子呆在了當地,他可以說自己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嗎?還是說眼前的蘇游真的只是大智若愚,根本就看清了自己的那點小心思呢?
「橫波無需擔心,你我又不是百官的鷹犬,這事辦得只要合了陛下的心意就是大功一件。何況咱們無愧于黎民,更無愧于心!」楊二還是點了點頭,雖然未承認自己的疏忽,也並沒有保證會做蘇游最強的後盾,但他畢竟是沒有為此生氣。
「殿下能做此想,蘇游粉身碎骨又當如何?」蘇游听著楊二的語氣,雖然依然是豪情萬丈,但心下卻是沉痛莫名,也許真的是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自己被人家玩了也說不準。
可如今楊二的妃子還在頭七,自己又有什麼理由把他推向前台呢?
既然一步走錯,那所有的過錯都由我承擔吧!蘇游一下有了視死如歸的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