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速道來。」咄吉自然不相信蘇游會憋出什麼好主意,但還是冷聲回應道。
「特勒決意放我們離開,我們要是還死皮賴臉地在這呆著的確有些說不好過去了,但蘇游今日來此是為拜訪可敦而來,又豈可不見?所以,他們離開,我留下。」蘇游打蛇隨棍上,與其說是順著咄吉的謊言說下去,不如說他現在已是破釜沉舟,至于聲色中的大義凌然恐怕也只是回光返照罷了。
特意讓你們離開?想多了吧!咄吉一聲冷笑,卻並不接話。
來整和羅藝兩人听完蘇游之語後,卻急聲道,「不可!咱們一起努力還有希望殺出一條血路,要是分開走,難免會被各個擊破。」
「小公主在我手上,諒他不敢過分,你們搬來救兵,就能救我。」蘇游搖了搖頭,頭也不回地沉聲說道。
「可是」來整想要反駁,卻一時又不知從何說起。
羅藝倒是點了點頭,他原本不是蘇游的嫡系,從來就未想過為蘇游拼命,剛才一直護衛著蘇游亦步亦趨地退走,實在是因為形勢所迫;在道義上,蘇游有難羅藝不可能袖手旁觀,但聰明如他,又怎會看不出這樣死守下去會是死路一條?
更重要的是,現在掌控圖蘭朵生命的人是蘇游而非他羅藝,咄吉為了救出圖蘭朵或是為了殺死蘇游根本不會在乎他人的生命,這種情況下,羅藝已經深切地感覺到了自己也只是蘇游的擋箭牌罷了。
要是當一個能讓自己活著出去的炮灰倒也罷了,但蘇游現在不過是一個累贅罷了,要是自己還一意與他混下去,自己很快就會死無葬身之地了。
「沒什麼可是的。要是我不幸光榮了,讓雁北讓雁北」蘇游不待來整說出下面的話,已經斬釘截鐵地搖了搖頭,但他後面的話顯然是在交代後事了,這讓他懷中的圖蘭朵也感同身受地掉下了一滴眼淚。
若是自己真的死了,來雁北怎麼辦?
蘇游想到來雁北時,心中突然又增加了幾分戰意,自己現在需要要走的路只有一條,那就是努力活下去。
「既然如此,你留下,他們走。」咄吉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大手一揮,做了個讓路的姿勢,他身旁一個親衛隨即右手捏住了嘴唇,「咻」地一聲吹出了一個口哨。
這口哨響過之後,突厥人便開始動了。
看著剛才還把自己沖得七零八落的突厥人此刻紛紛讓道,羅藝和來整如在夢中。
「走啊!」蘇游想不到咄吉這麼快就做出了妥協,但他還是大聲地催促他們速速離開,當他們翻身上馬時,蘇游又想到了另一種可能,于是又急聲囑咐道,「出營後你們分開走。」
「分開走?」羅藝和來整一點就通,他們已經隱隱感覺此去也並非坦途,來時的路或許早已布滿荊棘。
「這小子倒不笨。」咄吉臉色一暗,哼了一聲。
咄吉從來就未想過要放掉蘇游三人中的任何一人,所以此刻的羅藝和來整雖然已經沖出了營地,但他們的考驗才剛剛開始;也正是因為咄吉在布置後著上花去了太多的精力,這才使得原本已經進了甕的蘇游等人有驚有險地掙扎到現在。
羅藝和來整就像是蘇游虎口中的牙,咄吉現在要面對的蘇游僅僅只是一只無牙的老虎罷了。
咄吉冷笑了一聲,緩緩向蘇游走來。
「大哥。」圖蘭朵一聲尖叫,顯然蘇游已經用行動反抗著眼前敵人的威脅。
「放了她,你還能活命。」咄吉被圖蘭朵的尖叫驚醒,一時之間竟想起了與兄弟姐妹小時候的點點滴滴,終于忍不住停下腳步看著蘇游認真地說道。
「咱們現在或許是該好好談談的時候了。」蘇游針鋒相對,他很想要一匹馬,然後挾持著圖蘭朵一起沖出營地,但他哪有多余的手來牽馬?
「你指望用拖延時間來等待救兵?你以為我會傻到輕易讓你的兩個手下去搬救兵?」咄吉冷笑道,就算他現在給蘇游一匹馬,後者都不會有膽子騎上去,那他最終的結果也不過是束手就擒罷了。
但咄吉的話音才落,卻听一陣蹄音由營門口傳了過來,人馬未到,一個女聲已是高呼了起來︰「公主,你沒事吧。」
「多事的奴婢!」咄吉怒罵一句,他當然听得出來這是圖蘭朵貼身侍女的聲音,因為她是圖蘭朵的貼身侍女,所以咄吉的人並沒有注意到她是何時離開的。
「我沒事。可敦知道了?」圖蘭朵回應了一句,她听得出此刻本來的人馬大概會有多少。
「來了。」侍女點了點頭,她看著蘇游的眼光都要冒出火來了。
「義成公主終是來了,怎麼辦呢?」蘇游低下了頭,對于圖蘭朵和義成公主,他充滿愧疚,但他對于挾持圖蘭朵並沒有後悔。
如果說他真有後悔,她早就後悔過了。
「蘇游?」場面漸漸安靜了下來,咄吉的人馬早已被擠到了外圍,義成公主掀開了車簾,冷聲問道。
「見過義成公主。」蘇游點了點頭,用的是她還在大隋的名號,為的也是她能念及一些香火之情。
「先隨我回牙帳。」義成公主點了點頭,用不用質疑的口吻說道。
「我要一匹馬。」蘇游不接她的話,卻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當然。給他馬。」義成公主點了點頭,轉頭對身邊的氣勢道。
蘇游接過馬,卻先把圖蘭朵抱到了馬上,眾人正不知他所為是什麼意思時,卻見他很快便翻了上去,隨即緊緊地貼緊了圖蘭朵的身子。
「這是」眾人一片嘩然,蘇游的膽子也太大了吧,這是要繼續挾持小公主的節奏嗎?
「蘇游!你這是?」義成公主一聲怒喝,他怎麼也想不到蘇游竟如此惡劣,他不僅不跟隨自己到牙帳中解釋,竟然還繼續為惡下去,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可敦,我還是覺得回自己的營帳比較安全。」蘇游回眸一笑,他早就吃準了義成公主不會亂來,因為圖蘭朵是她最喜歡的女兒,而自己也是她早就看好的女婿,他打算恃寵而驕。
蘇游操控著馬緩緩往營外走去,義成公主雖是怒火焚燒,卻並沒有下令施放冷箭,因為蘇游出現在這里實在太過蹊蹺了,她雖然並不知道咄吉和蘇游有什麼過節,但此刻的蘇游顯然已是驚弓之鳥。
「你覺得我的命會比可敦的面子重要?」圖蘭朵本以為可敦來了之後蘇游便會隨手放了自己的,要不她也不會放松警惕讓蘇游把她抱到馬背上了,當時蘇游托著她的腰將她放到馬背上時,她還隱隱覺得這男人夠體貼的,——因為那時候她已渾身無力,——可他下一秒卻又緊緊地貼了過來
「有假的信使,有假的婢女,同樣也可能有假的可敦,但你卻是真的。」蘇游把嘴湊到圖蘭朵的耳邊,輕輕地說道。
「你這樣放肆,可敦是不會放過你的。」
「你替我擔憂了?大隋是大國,而我是大隋的官員。」蘇游調侃了一句,又無所謂地說道。
沒有可敦的命令,身著漢服的衛士紛紛讓開了道路,座下馬匹的速度也是越來越快,很快就沖近了營門。
「不好!」蘇游正要放下圖蘭朵之時,卻突然听到了身後弓弦復原和弓箭的破空之聲,他低呼一聲後,同時拉緊了韁繩。
「一定是大哥。」圖蘭朵沒有把這話說出來,她忽然覺得自己這時候已經與蘇游如同一條繩上的螞蚱了,她與蘇游有著相同的危險,她並不知道有一種病叫斯德哥爾摩綜合癥。
蘇游本想著這個時候把圖蘭朵扔下馬去自己逃命的,但那樣的話速度上肯定要耽誤幾秒,更重要的是,圖蘭朵很可能因此而變成刺蝟。
「抱歉,你還得陪我一程。」蘇游歉意地低語,臉上卻沒半分抱歉的神色。
「你若是信我,把韁繩給我。」圖蘭朵感受著蘇游的馬術,急聲道。
蘇游默默地把韁繩交給了她,雙手變成了抱緊她的縴腰,盡管他的手上依然握著寒光閃閃的匕首,但其中的風光旖旎卻如血色中的浪漫,妙不可言。
蘇游想及血色浪漫這個詞不到三息的時間,他便已浪不下去了,直到他的後背中了一箭。
「我再也不相信愛情了,直到我的膝蓋中了一箭。」蘇游悶哼了一聲,卻不忘吐槽。
「膝蓋?」圖蘭朵感覺蘇游抱著自己腰部的雙手突然緊了一下,卻怎麼都不會相信蘇游的膝蓋能中箭。
「沒有,我說笑的,危險還在。」蘇游搖了搖頭,慘然一笑後又正色道。
「真的沒事嗎?」圖蘭朵習慣性地問了一句,還未等到蘇游的確認,她又皺著眉頭道,「這是什麼地方呢?」
這是什麼地方?在你突厥的地盤上你竟然問一個大隋的漢子這是什麼地方?你路痴啊!
蘇游心中一陣吐槽,但感受到了身後才剛升起的月亮,還是不由得答道,「前面是西方。」
蘇游回答完這話,同時又意識到了一個新的問題,——看來現在把這小妞放下來也不是辦法啊。
那麼,他們似乎不得不一路走到黑了。
只是,他的後背真的好疼。
「別管了,咱們先往前跑吧!」圖蘭朵對于東南西北並沒有什麼概念,她只知道既然身後有危險,那麼,就一直向前跑吧!
從這點上看,圖蘭朵和蘇游是一路人,或者說,他們現在能夠選擇的只有一條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