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一眾青鷹派弟子宛如潮水般褪去,黎琪等人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氣,雖說己方大佔上風,但敵人數量實在太多,這般殺下去,沒準便棋力枯竭而亡,對方能主動退去,自然是再好不過。
黎琪抬眼看向半空,不禁眉頭微皺,雖說下方的戰斗大獲全勝,但他卻明白真正決勝負之際此刻方才開始,倘若戴慕岩等人敗了,那麼等待眾人的將會是無盡的地獄,他可不相信枯榮道人會給自己一個痛快。
半空中,小呆與戴慕岩聯手攻殺枯榮道人,雖說大戰上風,奈何枯榮道人深諳太極之道,左手縈繞白色陽氣,右手纏繞黑色陰氣,陰陽共濟,混元歸一,一道碩大的太極圓在其身前顯現,宛如一面盾牌,只需稍稍挪動,便可將來襲的攻擊盡數擋下,這般防守固若金湯,故而一人一獸一時間倒也強攻不下。
其余四處戰場情況倒也類似,戰況膠著不下,陷入了僵局。正當黎琪等人以為一眾棋士還需鏖戰良久之際,卻是猛地听到東方半空戰場處傳來一聲驚天怒嘯,眾人扭頭看去,只見渾身沐浴在雷電中的奔雷佣兵團團長龐狂正仰天大嘯,「雷蛟殺!!」
他身形猛甩,一記被雷電包裹著的直拳擊出,重重地砸在了身著灰袍的虎使者的胸口處。
只听見轟隆一聲悶雷響起,身著灰袍的虎使者一聲悶哼,腳步踏著虛空,蹭蹭蹭蹭地倒退了十來步方才穩住身形。
「嘿,好小子,還真有兩下子。」虎使者勉強穩住身形,抬眼看向不遠處的龐狂,舌尖舌忝了舌忝嘴角處的血跡,咧嘴一笑,他深吸了一口氣,旋即雙手合攏,迅速接了十數個復雜的手印。
「恩?」不遠處,龐狂眉頭微皺,雖然方才結結實實地給對方來了一記「雷蛟殺」,但對方似乎受傷甚輕,且剛才的情況似乎……
「似乎是他故意受我這一拳的……」一抹不安掠過龐狂的心頭,他扭頭看向下方那無盡的血泊和尸體,再抬眼看向雙手合攏,口中念念有詞的虎使者,剎那間似乎明白了什麼,他面色劇變,大吼道,「不好!中計了,快阻止他!」龐狂身形如飛,剎那間化作一道閃電射向虎使者。
「桀桀,反應挺快的嘛,不過已經晚了。」虎使者冷然一笑,合攏的雙手松了開去,旋即雙臂朝兩側平伸,面目朝天,虔誠的誦歌聲回蕩在整個濺血城上空,「偉大的龍之五子啊,吾以蜮蟒神尊之名喚汝降臨,以諸孽之血液召汝英魂……」在虎使者誦歌剎那,一道無形的光球瞬間降臨,將他籠罩在內,龐狂雖欲阻止其祭祀過程,卻也因此被阻擋在外,難以出手。
「糟了,難道他在施展饕餮神陣!?」听著虎使者的誦歌聲,戴慕岩老臉猛然一抖,再也顧不得和枯榮道人糾纏,雙掌往前猛擊,將枯榮道人震退,旋即拔身而起,身形宛如一道流星一掠而過,射向正在半空中施法的虎使者,
「阻止他!快!阻止他!」戴慕岩大急,化作岩石的雙掌猛力擊打,欲要破開虎使者周圍的光球,奈何那光球看似薄弱,實則堅韌異常,叫人難以撼動。
祁戰等人也看出了情況的緊急,盡皆舍棄敵手,攻向虎使者。
「嘿,沒用的,就憑你們幾個,也想破開饕餮神陣的結界?」虎使者一聲冷笑,旋即雙手合十,一聲大喝,「凝!」
虎使者話語剛落,濺血城內青石板鋪就的地面上,傾瀉在地的無盡血液仿佛被人煮沸了一般開始沸騰,旋即盡皆涌身而起,宛如無盡的血色溪流緩緩匯向虎使者所在的光球結界。
「桀哈哈哈哈!我還得感謝你們殺了這麼多青鷹派的弟子,否則這血祭當真難以完成。」虎使者仰天大笑,旋即笑容猛然止住,冷冷道,「出來吧!饕餮神獸!」
「虻……」在虎使者的聲音落下剎那,一道似虎嘯,似獅啼,亦如牛叫的聲音幽幽傳來,聲音不大,卻十分悠長,細長的音波不絕如縷,便宛如這道聲音是出自遠古莽荒紀元,亦如來自九幽冥底的不竭黃泉。
獸吼傳出剎那,濺血城內的所有人盡皆心神一震,一些心志不堅者更是耳朵嗡的一聲栽倒在地,昏厥不醒。
黎琪抬眼望去,不禁滿眼駭然,只見無盡高空處,一望無際的血色雲朵籠罩其上,血色雲朵下方是一個巨大的陣法,陣法霞光萬丈,熠熠生輝,無盡的玄奧符文自其蔓延四方,延伸至無垠虛空之外,然而正是這麼一個看似神聖的陣法,此刻卻給人一種毛骨悚然之感,因為一只巨大的頭顱正透過陣法的光陣向下方探出,仿佛血雲之上是另一片時空,而這頭異獸正從時空隧道爬將過來。
「糟……糟了……是饕餮……」黎琪瞳孔猛顫,神色前所未有的驚慌。
「饕……饕餮……?」戴晨菲拽住了黎琪的衣角,身體緊緊挨著他,顫聲道。
「恩。」黎琪頷首,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平復內心那不安的情緒,旋即神色凝重道,「我曾在師傅書房的一本古籍內看過這個凶獸的介紹。鉤吾之山有獸焉,其狀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齒人爪,其音如嬰兒。龍之九子中它位列第五,以貪婪險惡為世人所知。」
「目在腋下?」戴晨菲一怔,抬眼望去,果然這頭異獸的臉上並未長有眼楮,想來真如古籍所言,「其目在腋下」罷。
「可是他的聲音並不像嬰兒。」戴晨菲道,「適才那傳來的聲音,听起來更像是野獸之聲。」
「恩。」黎琪點頭,道,「或許古籍所載並非完全正確,又或許這頭凶獸並不是饕餮。」黎琪頓了頓,旋即神色凝重道,「不過無論如何,我們都不可掉以輕心。」
正當黎琪二人暗自心驚之際,半空中光球結界內,虎使者眉頭微皺,暗道,「看來祭品的量還不夠啊。」他扭頭看向另外三名灰袍人,神識傳音道,「你們幾個也血祭吧,他日蜮蟒神尊定會引導爾等之魂歸向蜮蟒神界。」
「是!謹遵聖使法紙。」三名灰袍人抱拳恭聲,沒有絲毫猶豫,身體剎那間膨脹爆碎,化作無盡血霧涌入半空中的巨大光陣。
似乎是因為得到了棋士強者血液的滋補,光陣中原本只伸出一顆頭顱的異獸仰天一聲怪嘯,旋即竟是整個身體緩緩爬出了法陣,真正降臨到了這一界。
「晨菲姑娘,待會你一找準機會,立刻便乘著小呆離開這里。」黎琪模了模早已站在身旁的小呆,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明白,今日一戰,恐怕是凶多吉少,有去無回了。
「離開?」戴晨菲一怔,她抬眼看向被半空中的血色光輝映得通體呈血紅色的黎琪,堅定地搖了搖頭,道,「黎琪大哥,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一起走的話誰也走不了。」黎琪苦笑道,「晨菲姑娘,你不怕嗎?」
「怕。」戴晨菲點了點頭,旋即朝黎琪走進了一步,身體緊緊挨著他的臂膀,柔聲道,「但我更怕離開你。」
感受著手臂處傳來的柔軟,嗅著那少女獨有的芬芳,黎琪不禁心神一蕩。他抬眼看向小呆,小呆的虎目亦看著黎琪。雖然無法言語,黎琪卻從那對雙生豎瞳中看到了不言而喻的堅毅之色,意思很明顯——同生共死,絕不苟活。
「好,我們誰也不走,誰也不走。」黎琪鼻子一酸,趕忙轉過身去,背對著戴晨菲以及小呆,他手臂一抬,抹了一把眼淚,旋即沉聲道,「晨菲姑娘,你趕緊乘上小呆。小呆,你要憑借著天賦神通與那頭異獸周旋,切記不可硬抗。」
「恩。」戴晨菲點頭,爬上了小呆的背脊。小呆亦一聲低吼,示意明白。
「好,」黎琪抬頭,望向半空中那早已和戴慕岩等人交上手的異獸,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旋即一聲低喝,「我們上!」
說罷,他仰天一聲長嘯,旋即縱身一躍,身體騰空而起,飛向戰場中心。小呆亦是一聲低吼,爾後四蹄發力,飛身而起,緊跟在黎琪身後,戴晨菲乘在小呆後背上,玉手捋了捋被吹亂的流海,抬眼看向戰場中心,眼神前所未有的堅定。
兩人一獸,一起踏上了這條不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