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馭蒼鷹(下) 第二十六章

作者 ︰ 季璃

「嬤嬤。」

夜深人靜之時,鳳雛再度踏入了那偏僻的小院里,她的雙手捧著一個以紫色錦布包好的木盒,盒里裝了幾樣上好的補身藥材,其中包括了一支百年人參,準備拿來送給蘇嬤嬤。

看見鳳雛走進來,人在小院才正要進門的蘇嬤嬤頓了一頓,已經不怎麼能挺直的背抬了一抬,表面上雖然不動聲色,其實是高興她的來訪。

「恭喜你,終于如願以償了。」

蘇嬤嬤遲疑了半晌,才接過鳳雛手里遞上的錦包,掂在手里份量不輕,里頭想必裝了不少好東西。

鳳雛知道老人所指的如願,是指她懷上了齊天始的孩子,「知道我懷有身孕,他也很高興,身上的傷勢也好了很多。嬤嬤,今天我來這里,是想要請你多幫忙,你是以驗老道的長輩,以後,要仰仗你的地方不少,還希望你不要嫌棄鳳雛駑鈍,請你盡避教導我,行嗎?」

今兒個天上沒有月亮,只有幾顆星子明亮地閃爍著。

蘇嬤嬤听完鳳雛所說的話,搖頭輕笑了聲,「如果他……當初大少爺身邊也能有像你如此聰慧解語的女子,他不會落到今天這種地步,說起來,二少爺真是得天寵幸,這天底下,好像什麼好事全都給他了。」

「嬤嬤……」

一瞬間,鳳雛幾乎以為自己從老人的眼底看見了恨意,直直朝她望來時,她以為那恨意是針對自己的。

「不要害怕,我沒怪你,相反,我要謝你,感激你恢復了大少爺的身份,沒讓他以罪人的身份世世代代遭人唾罵,謝謝。」

「嬤嬤,你不必客氣,他是夫君的親兄弟,說起來,是自己人。」她沒料想會得到如此慎重其事的道謝,心里感到些許訝異,「夜深了,嬤嬤,你早些歇息吧!鳳雛這就不打擾了。」

說完,她笑頷了頷首,轉向就要往小院門口走去,卻是冷不防地,蘇嬤嬤開口喚住了她。

「听嬤嬤一句勸告,他不是好人,丫頭,還是為自己多留些心吧!」

聞言,鳳雛停下腳步,停頓了好半晌,才轉回頭,美麗的眼眸深處閃過一絲不悅的火光,「嬤嬤,他是我的夫君,是我喜歡的男人,也將成為我孩兒的親爹,我希望你那些話,今兒個晚上是最後一次說了。」

「拿著這個。」蘇嬤嬤完全無視于她的怒氣,從袖袋里掏出一個白色的錦囊,錦囊上繡著一朵紅色芍藥,半是強迫地交到她的手里。

「這是什麼?」鳳雛疑問道。

蘇嬤嬤笑嘆了聲,直視她充滿疑惑的美眸,「這是他曾經對你做過的事所留下的罪證,你可以出了這個小院就將它給扔了,但是,如果你想要知道,為什麼我說他不是好人,那你就讓人拿著這東西,去給高明的大夫瞧瞧,屆時你就會知道,那男人的心思有多陰狠了。」

那夜,從蘇嬤嬤手里取得的白色錦囊,鳳雛沒有丟棄,卻也沒有交代給下人拿去問大夫,只是妥善地將它收好,沒教任何人知道。

兩日後,又是幾大車的禮品浩浩蕩蕩地送進了齊府大門,不過,這次送禮的不是南宮家,這幾大車的東西,來自于東汗國,送禮人是至贊,目的是為了要慶賀鳳雛情有身孕。

這份大禮的豐厚程度,教眾人為之瞠目結舌,人們說至贊汗王想必對鳳雛是舊情難忘,才會送上這份大禮,畢竟是與他有過露水姻緣的女子啊!

對于傳得越來越過分的流言,鳳雛並不是沒有放在心上,雖說,齊府上下人心大多是向著她的,可是,還是不免在私底下談論這些流言,為了不落人口實,她原想將這份賀禮退回,卻又怕人說她是心虛避嫌,在征求了齊天始的同意之後,她只好收下這份厚禮。

押送賀禮前來的使者給了好她一封信,信是至贊親筆所寫,他在信里寫道,想當她肚里孩兒的義父,無論是男是女,他都備了厚禮要送給孩子。

若她生了兒子,就給他一把金匕首,這把瓖玉匕首象征了東汗國王子的身份,日後孩子長大成人到了東汗國,只要出示匕首,便會被國人以王子之禮侍奉尊敬。

若她肚里的孩子是個女兒,他也準備了一只珊瑚金手環,同樣的,在東汗國,只要出示金手環,人們便會知道她是尊貴的公主,也將被以大禮伺候,絕對不會被怠慢。

信里雖然如此寫道,但是,鳳雛找遍了所有禮盒,卻找不到他所說的那只紋著王室徽章的楠木盒,心里覺得有些奇怪,就在這時,跟著主子一起翻找東西的青姚大叫了一聲。

「小姐,這……這是白綾嗎?」

鳳雛轉眸,看見青姚拿著一段長長的白色絲巾露出吃驚的表情,不由得莞爾搖頭,「那不是白綾,它有名字,叫做哈達,以絲線織成,長度從幾尺到丈余都有,在宗教上,東汗國的人會拿來敬獻給神明,也會贈送給對自己重要的人,表達他們最誠心的祝福。」

「哦,原來如此,嚇了我一跳。」青姚拍拍胸口,大喘了一口氣,「我還以為至贊汗王送小姐一段白綾,要詛咒小姐呢!」

「他做什麼要詛咒我呢?他是正人君子,不會耍那種小人把戲。」說完,鳳雛瞪了婢女一眼,沒譴責的心思,只做了無奈的表情。

青姚吐了吐舌頭,連忙拿起那段白色哈達,改換上一臉贊賞的表情,「說得也是,瞧這哈達織得極好,絲質也是上等的,想必不是臨時起意,怕是早就備好了,就等著今天這機會派上用場呢!」

「綿柳。」

「在。」

「替我派個人傳個口訊兒給汗王,就說他的心意,我收到了。」

「是,綿柳回頭就去辦。」點了點頭,綿柳一臉好笑地瞅著青姚,「小姐,我听說這哈達也有別的顏色不是?綿柳听說過還有明黃色的是吧?」

「是,哈達也是有明黃色的。」鳳雛笑著頷首。

「那讓綿柳擅做主張,給小姐的口訊兒里加一條,就是請至贊可汗以後改送別的顏色的哈達,免得一番心意又被咱們青姚姑娘給誤解了,說什麼白綾,真虧得她了!」

「我……小姐,你看綿柳啦!她又取笑我了!」青姚噘起了嘴,跺著腳,又急又氣地大聲嚷嚷。

看她那副受了委屈的模樣,鳳雛與綿柳兩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地大笑出聲,一時之間,屋子里充滿了各種聲音,但無論是叫嚷或是取笑,那感覺都是快樂而且愉悅的。

鳳雛也是在笑著,可是美眸深處掩著一抹黯然,她不願意讓自己多心,但是,卻無法忽略在這份賀禮送抵時,齊天始眼底那抹幾近冰寒的眸光。

這幾日,他不似前些日子那樣與她親近了,彷佛又像回到了從前,不,情況比以前更慘,以前,他雖然同樣歇在書房,但偶爾還是會來找她的,可是,現在不了,他們之間的互動,又恢復了冷淡。

他也听說了是嗎?听說了她的不貞,以及對他的不忠嗎?

他在乎嗎?終究,他還是信不過她嗎?

「小姐,你的臉色看起來有點蒼白,歇著吧!讓我和青姚來找,一定會把那個盒子給找出來。」綿柳扶著主子坐下。

「一定要找到,綿柳。」她握住婢女的手臂,忍不住一臉憂心忡忡,「雖是至贊哥哥的好意,但那東西不能留下,我必須把那兩樣東西還給他,否則怕教有心人知道了,又有生不完的是非了。」

說完,她忍不住泛起一抹苦笑,轉眸望著窗外青藍色的天空,心想這哥哥還真會適時給她添麻煩,再多賀禮她都能收,但唯有那兩樣東西,她是絕對踫不得的,因為,那兩樣象征尊貴身份的寶物,一直以來,就是東汗國主在得知妃妾有孕時,親自為即將誕下的兒女準備的東西。

若是在以往,那也就罷了,為何偏偏是這多事的時候呢?鳳雛想著,忍不住一聲輕嘆逸唇而出。

她縴手揪住襟口,無法停止內心的惴惴不安,終究,他還是信不過她嗎?就像,她也無法堅持對他的相信一樣嗎?

齊天始靜靜地坐在書案前,已經約莫半個時辰,動也沒動一下。

若不是他的胸口仍有呼吸起伏,以及眼皮偶爾眨動,會教人以為他石化成沒有生命的雕像。

又或者,該說是冰鑿的,因為,在他半斂的深邃眼眸底,隱藏著的是比千年寒冰更冷的光芒,足以教人望之心生懼怕。

他沉靜地看著擱在案上的那只楠木盒,刻在那盒蓋上的東汗國徽,像是帶著針刺般教他看了眼楮生疼。

「琢青。」他輕沉地開口喚道。

「在。」譚琢青頷首回答,他一直在旁邊保持著安靜,他一向是知道分寸的,尤其是這種敏感的時刻。

「我該相信她的,是不?」

「無論夫人在東汗國做了什麼,她所立下的是大功一件。」

聞言,齊天始冷冷地笑了,打開盒蓋,一手拿住金匕首與手環,站起身走到火盆前,眼眸凝視著那燒得熱燙的紅火好半晌,大掌一放,兩件東西一塊兒落進了火里,瞬時間濺揚起無數的火星。

「二爺。」譚琢青擔心地看著主子,看見他的手被火星給燙了,但是他卻一動也不動,似乎完全沒感覺到疼痛。

齊天始斂眸,一語不發地看著兩件寶物被火舌給燒噬著,幽邃的瞳眸底,也燒著兩簇火焰,他不會不知道,這兩件東西在東汗國,是國主送給新生兒女的見面禮,以示他們尊貴的身份。

這是什麼意思呢?

意思是指鳳雛肚里所懷的孩子,是他的嗎?

一絲惱怒就像火硝般,在他心底揚起。

不,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只要她肚里的孩子爹親可能是至贊,那麼,那塊血肉就不能留!

齊天始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竟然無法抑制痛燙的火在心里燒著。

「琢青。」

「是,二爺。」

「你想,她會知道自己肚里的孩子父親究竟是誰嗎?」他伸出大掌,擱在火盆上方,感受著那熱度燙刺著手心,但那疼痛,卻遠遠不及他此刻內心幾乎快要被焚毀的痛楚。

譚琢青沒料到主子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心下一驚,「二爺?」

「我知道,這件事情處理起來不能不謹慎,在她的背後,有兩股勢力給她撐著腰,其一是南宮家,其二是東汗國。」齊天始的嗓音輕沉,像是在喃喃自語般,他收回手,攤開掌心瞧視,已經是一片不尋常的燙紅。這時,譚琢青見情況不對,立刻喚進千總管拿藥膏進來。

就算是跟隨在主子身邊多年的他,都忍不住覺得心驚,因為,他從未見到像此刻這般,冷酷得近乎猙獰的表情,彷佛是一只嗜血的狂獸,眨眼間就會咬斷人的喉嚨。

千總管不知道為什麼主子會將自個兒給燙傷,急忙著給他上金瘡藥。

「我要你把蘇太醫找來。」齊天始轉眸對正忙著給自己包扎傷口的千總管交代道。

「是是,小的等會兒就去請蘇太醫,二爺這傷不輕,還是給蘇太醫瞧瞧才好。」千總管忙不迭地點頭。

齊天始沒有反駁他的說法,只是勾唇揚起一抹淺笑,轉眸正視著站在一旁的譚琢青。「她說她喜歡我,那就讓我們看看,她為了所喜歡的人,可以犧牲到什麼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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