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逝去了七個春與秋。
天子勢微,皇權積弱不振,幾乎已經是天下人盡所皆知的事實。
不知從何時開始,百姓們所熟悉的,是由齊、南宮、白、玄、隆五大家所共治的天下。
他們各擁一方勢力,各自掌握了十來萬個不等的兵力,當然,這些年來,他們各自招兵買馬,如今,誰也猜不透對方的底細,所以多年來五大家族之中陸續有些小紛爭,也起過幾場零星戰火,但是,誰也不敢真的挑起戰端,就怕戰火一起,那後果誰也收拾不了。
但是,隨著情勢越來越緊繃,朝廷的日漸衰微,有人的野心越來越大,戰火往往一被挑起,越來越無法收拾。
就如同為了爭雍州這塊肥沃之地,隆家與齊家就打了半年,這場戰爭打得天下的百姓為之人心惶惶,朝廷幾次派人來勸,都沒有奏效。
人們都知道隆道武的野心,但是,齊家的主子齊天始也絕對不是好惹的良善之輩,他的性情冷薄,對敵人毫不留情的名聲一向都是眾所皆知的。
五月晚春,一連幾日陰雨綿綿。
一封加急的信函送進了齊府,送到了齊天始的手里。
齊府大廳里,幾位重要的心月復手下都趕到了,他們听聞從府里收到從隆家加急送來的信函,此刻,他們正等著主子前來。
「二爺。」
門口小廝一聲叫喚,引起了眾人的注意,他們回頭,也頷首喚道。
他們口中所喚的二爺,就是齊天始,緩步走進屋里,揚了揚手,示意眾人免禮,他穿著一身藏青色的衣袍,袖口收束,雖然神情平靜,但是額角隱隱發著熱汗,可見得才剛練過武,一身勁裝令他原本就高大的體魄,顯得更加偉岸昂長,他伸手接過奴僕遞上的棉巾,隨便抹了汗,就扔了回去。
「拆信。」他坐上了首位,淡聲說道。
「讓我來。」
洪飛一向都是個急先鋒,不只嗓門大,體格粗,搶東西的手腳也一直都是最快的,他抄過信,三兩下就把信封給撕開,掏出函里的信紙,
「拿來。」齊天始伸手,他一向深知自己屬下的個性,洪飛就像是一只被養得極好的忠犬,雖然忠心可表,但是一向不知道守分際。
「是。」洪飛干笑了兩聲,乖乖地把信交給主子。
齊天始接過書信,攤開閱看信里的內容,好半晌,他只是抿起唇,靜靜的沒吭聲,他的臉龐立挺分明,可以稱得上是好看的,充滿了會令女人心折的陽剛氣息,但是,總是過分冷靜的神情,教他那張臉看起來顯得有些懾人,甚至于教人覺得駭怕,但對于這一點,他一向是不怎麼在乎的。
「二爺,隆家送來的書信上怎麼說?」這時,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葛豫開口了,在齊府里,他一向以博學深受主子的信賴,雖然比不過譚琢青與主子形同莫逆之交,但所說的話,在主子心里算是有份量的。
這時,一抹淺笑躍上齊天始的唇畔,他將手里的信交給葛豫,大伙兒輪流看完之後,洪飛的大嗓門迫不及待地喊道︰「隆道武這個老滑頭,眼看著自己絕對贏不了這場仗,竟然想要用到仲裁的法子,拉攏其他幾個世家給他當幫手,真是他女乃女乃的。」
齊天始勾起一抹徐淺的微笑,平靜的臉容一如往常,說起這仲裁大會,其實是老祖宗們訂下的老規矩。畢竟,在數十年前,五大家族也曾經和樂融融,肝膽相照的,幾位老祖宗們約定,既然是兄弟們之間的事,就私底下解決,鬧到京城的朝廷里,也只是徒讓皇帝和大臣們瞧了笑話而已。
只是,也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仲裁大會只是一個名義,大伙兒到那竹林里談的,往往都是家族們彼此爭戰之後,割地賠銀的善後事情。
「至少,他學聰明了,沒想到要以朝廷的力量讓咱們就範。」齊天始聳了聳肩,勾在眼眉嘴角之間的冷薄神情,多了一抹嘲弄的意味。
聞言,眾人互覷了一眼,想到上演隆道武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把戲,不約而同地大笑了起來。
這件事情,直到如今都是其他四大家族之間的笑話,如今的朝廷就像是一尊沙砌的泥偶人般,脆弱得不堪一擊,就連其中勢力最弱的玄家都不將之擱在眼底,更何況是向來以武力強大聞名的齊家與白家呢?
如今的朝廷,只是五大家族留下來制衡彼此的一枚棋子,只要天子仍然安在的一天,就不怕有人敢擅自越制稱帝,否則,便會被扣下謀逆的罪名,人人得而誅之。
「二爺,這場仗眼看著咱們就要打贏了,難道,真就讓這個隆道武玩把戲給唬弄過去?要是他真的拉攏其他世家為他當幫襯,難不成咱們就真的把雍州那塊肥美的土地拱手讓他?」洪飛負起呼呼,說什麼都不肯服氣。
「當然是不讓,但是,他要仲裁就仲裁吧!我倒要看看隆老爺子可以從南宮、玄家、白家討到多少好處?」
「二爺?」
「葛豫明白二爺的意思了。」
「什麼?什麼意思?」洪飛捉著伙伴急問道。
梆豫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這個大塊頭給扳開,他的想法跟主子一樣,洪飛這大個兒真的就像一只忠犬,雖然討喜,但是偶爾粗魯得令人舉得沒轍,「二爺的意思是,這幾年咱們踫頭的機會少了,能好好說上話的機會不多,隆家想從其他幾家得到好處,但同時,咱們也可以從幾家所表現出來的態度,判斷出除了隆家之外,究竟有誰是咱們的敵人,又有誰是咱們的朋友,知悉彼此的態度,對咱們而言不見得沒有好處。」
「我洪飛要順便讓這些人看看,咱們齊府可不是好欺負的。」說著,他掄起拳頭,哼笑了兩聲。
「好,那替齊府耀武揚威這件差事就交給你了。」齊天始聳了聳肩,冷笑了聲,起身大部走出門口。
「二爺……」洪飛愣了一下,感覺自己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
真是一只充滿蠻力,卻沒想要用腦袋的忠犬!梆豫拍了拍兄弟的肩膀,憐憫地嘆息了聲,在這種充滿制衡與角力的緊繃時刻,齊府韜光養晦都來不及了,這只忠犬竟然還想耀武揚威?
「記住,要壯大聲勢可以,但是,千萬不要太囂張,給咱們二爺丟了面子,要不,你就算被人給打死了,咱們也不管了。」
說完,葛豫也轉身隨著主子的腳步離開,接著,每個人都在洪飛的肩上拍了一拍,說了聲保重之後,也都跟著離去,最後,只剩下洪飛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大廳里,一臉的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