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樣?本郡王包救命、包做媒,很厚道哪。若九郎還不好好的,他真是對不起我。」
「是啊,九郎明白了前因後果,不會因激憤而走歪路,還會努力,想辦法活得好。若是再娶妻生子……」男人到了這個份兒上,爭天下的心就沒了,只想好好過日子。這樣,未必就不是幸福人生。其實所謂幸福,每個人的每個階段,想法都會不同。
比如說她,現在的幸福就是讓傷害姐姐的每個人付出代價。之後呢?她說不清。
但現在她承認,這是蕭十一能給九郎最好的結果了。只是她忍不住要刺他,到底他也能在這番安排中撈到好處。磨了九郎的雄心壯志,他就少了個敵人,少了份牽掛。
「你這丫頭,就一定要揭穿本郡王的險惡用心,讓本郡王自我欺騙一下,覺得自個兒是個好人都不行。」蕭十一以扇柄,輕敲了下琉璃的頭。
琉璃沒反抗,也沒躲開,猶豫了一下問,「溫宏宣是你的人?還是跟你合作?還是被你買通的?」記得新霍家軍出征前,她還叫蕭十一提防溫宏宣。她如何能想到,有一天會這麼問。
蕭十一只望了望琉璃,卻沒有回答。
很突然,兩人之間陷入了詭異的沉默。那沉默如此壓抑,如此陌生,好像有一種力量,把本來沒有隔閡著說話的兩個人,慢慢推遠了。不知為什麼,琉璃心里涼涼的,很不舒服。
「怎麼?」琉璃又問,因為如果她不說話,簡直覺得心上的弦要繃斷了似的。
「我在考慮怎麼回答你。」蕭十一的目光移向窗外,「這取決于你以什麼身份來問我。」
「身份?」
「若你是盟友,我覺得我可以不必回答你這個問題。因為身為盟友,我只與你交換對等或者略高一籌的情報。盟友不需要絕對坦誠。只要絕不背棄。但如果……你是我的女人,我喜歡到心坎里的女人,我保證沒什麼會瞞你。男女之情,貴在同舟共濟,自然不會有秘密。」
秘密嗎?蕭十一肯定有,她又何嘗沒有呢?說到底,還是不能和這個男人交心。就算對他已經產生了依賴,那是因為他太過強大。就算有了安全感,卻也是基于情感的任性,沒有徹底。
「我不問了。」這句話的另一番意思就是︰我們仍然是盟友。
或者有**。彼此之間有勾結,卻也有排斥。人與人之間的紐帶本就復雜,不是非黑即白那麼簡單。至于溫宏宣,她以後會多加注意,早晚揭穿他的真面目。
蕭十一料到會是這個答案,卻仍然免不了心中苦澀。自從他在黑暗中崛起,就習慣了一切盡在掌握,所有事、所有人都在他的安排和計劃之中。就算有意外,也很快解決。唯有對琉璃的感情。他這輩子第一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觸踫的男女真情,卻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哈!命運真是強大,在讓你所向披靡的同時。總會給你一個最脆弱的地方,絕對補救和遮蓋不了的地方。正所謂︰死穴。
「本郡王有些後悔了,當初為什麼要殺掉蔣扁那怪物。」蕭十一半真半假的嘆了聲,「若他還活著。就讓他在你那漂亮的小腦袋瓜上扎幾針,再喂你幾幅藥,我只問一句︰琉璃。本郡王恨不能把五髒六腑都掏出來,翻轉個個兒,讓你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你,到底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本郡王呢?」
「這是屬于盟友性質的秘密。」琉璃挑了挑眉,太極打得極純熟,起身走了。
沒幾天,就是王琳瑯離京的日子。王家此次行事極為低調,雖說家丁護衛足有兩百人,因西南蠻荒,還帶了十幾輛車的日用東西,卻硬是半點風聲也沒透出。因此,王琳瑯在城外見到琉璃時,分外訝異。
兩個本可以成為好友的姑娘,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沒有走近,卻在這時候充分展現了什麼叫做君子之交淡如水,都在對方最困難的時候表示了隱晦的支持。
「水小姐消息靈通啊。」听到僕人的回報,王琳瑯掀開車簾。
「不是說好,互相稱呼名字的嗎?琳瑯。」琉璃男裝,騎馬,沒有隨行的丫頭,只有兩個扮成家丁的漕幫護衛。
王琳瑯笑了笑,即使再挑剔的眼光,也在琉璃身上看不到半點幸災樂禍,或者沒有用的同情之意,就那麼坦然大方,依依惜別。
「是呀,琉璃。我以為別人都心里存了芥蒂,于是自己端著、傲著,如今看來其實是自怨自艾,落了下乘不說,還小氣得很呢。」
她放下車簾,想下車一敘,卻讓琉璃攔住,「別動,這樣說話蠻好。人來人往,何必惹人耳目,你又著相了不是?」
王琳瑯笑起來,自打出事,這是頭一回笑得真誠開懷。對于她的清白,誰愛信不信,有朋友可以理解,若有幸,將來的夫君不介意也是行了,管不相干的人干嗎?
「其實,我沒得到確切消息。」這事得說明白,不然人家以為她盯著威遠侯府呢,「但大體清楚你這些日子要走,于是每天早上來城門口等。」要離開,必然在開城門的那時候,免得人多口雜,于是她就做這些笨功夫。只當……每天做晨運了。
王琳瑯聞言更是感動,回身看了看,遞了個精美的、巴掌大的香木盒給琉璃。
「我听聞琉璃的女紅很是差勁,這針線盒是我平時用慣的,雖是舊的,卻是我從不與人的喜愛之物,今日相贈。但願來日,你能做出點像樣的繡活兒來,哪怕只一方帕子呢。」權當離別之禮了。
「好啊,說定了,等你嫁得如意郎君,我繡個百年好合的帕子送你。」琉璃不矯情,玩笑中的祝福之意就那麼大大方方的直接說出來。
她只希望這句話能打開王琳瑯的心結,真正遇到喜歡的人,不管那人是不是九郎,也別為這點子破事。別為了蕭十一這一步步的棋而誤了終身。她真心,希望這個姑娘幸福。
「還有……」又遞了個信封過來,「里頭是一個方子,听說西南天氣濕悶,屢有瘴氣,按方子上說的法子煮食湯水,對身子極為有益。這是我踅模來的,不是獨家秘方,算是借花獻佛。」
王琳瑯笑眯眯的接過,沒有說半個謝字。但妥妥貼貼放在身上。因為她知道,這是琉璃讓她保重的意思,能有命活著,將來才好見面。
正要再說什麼,就有護衛隊的隊長上前,從馬車的另一側低聲對著車內道,「小姐,時辰不早了。若耽誤,只怕到不了提前安排好的宿頭。」王家第三代惟一的嫡小姐。老侯爺的心肝寶貝出門,不僅護衛多,自然還有人提早一日打前戰。
王琳瑯看了看琉璃,眼中閃過一線濕意。她以冷病人著稱。其實性子很干脆,此時直接點頭致意道,「保重。」
「保重。」琉璃也點頭,也只說兩個字。
彼此寫信、保持聯絡、一路順風什麼的虛言。就不必提了。往後一兩年,大趙十之八九是會亂的,信件特別容易遺失、被截獲、或者被做為定罪的證據。所以不必如此婆婆媽媽。反正山水有相逢,有緣的話,一定會再見面的。
送走王琳瑯,琉璃回家後惆悵了一陣,而後立即調整心情,等人。
等石頭、等……搖光。
西北戰事已平息,只是韃靼人和程格領導的新霍家軍偶爾交一交手,互相踩踩地盤。這時候,軍需供應已經能按正常的渠道運送,用不著漕幫了。蕭左不放心水石喬留在外頭,自然召他回京,讓他繼續當他的水大將軍。當然,該安插的人,該楔進的暗樁,該布下的線,水石喬之前都已經布置好,算是任務完成。而按照和琉璃之前的商量,他回京時會把搖光帶過來。
搖光之前留在西北是安全的,可如今新霍家軍成了明的靶子,朝廷不知派了多少密探和細作在西北晃蕩,搖光身份特殊,為了安全起見,必須避到其他地方。正所謂燈下黑的道理,干脆就接他來和琉璃一起住。
「之前幫主說守孝,把那邊的小跨院給封了,另開了個門。我已經叫人把牆拆開,仍然是一家子。」凌紅蝶報與琉璃听,「那時,其實是為了防秋霜華個賤人,現在沒這層顧慮了。」說著就偷瞄琉璃的臉色,怕她不自在。
琉璃與幫主之間那點子事,真正的心月復人中,有誰不知道?幫主對不住人在先,現在「幫主夫人」被「韃靼人」殺了,無事一身輕。不過,時機又不對了,畢竟琉璃和臨山郡王……
以她的經驗來看,男女之間最怕共過患難,那樣的情分必不一般。
她以為琉璃會猶豫,哪想到琉璃面無表情,只哦了聲,輕輕點頭,算是答應。
于是凌紅蝶暗舒了口氣,又問,「那搖光……」好家伙,雖沒見過面,可卻從幫主那里知道,那位小爺可是大小姐的心頭肉,怠慢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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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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