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其他人都看了過來,韓曠有些懵,「筋斗雲?七十二變?」
老人家喜歡听京劇,平時也會看看報紙听听新聞,閑了也會看看小品什麼的,《西游記》他倒是知道,只是那還是早年還沒有上戰場的時候看的書本,卻沒看過電視上熱播的《西游記》,因此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看你這樣應該是不會了。」小年糕小大人般嘆了口氣,果然,爸爸從來不會騙他。
一旁的沈遲明明已經憋笑憋得快內傷了,只是偏要做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伸手模了模小年糕,語氣柔和道︰「小年糕怎麼能和韓爺爺開這種玩笑呢?」
只是語氣怎麼听怎麼幸災樂禍。
韓曠皺起了眉頭,想了半晌道︰「難道是孫悟空的筋斗雲和七十二變?」
小年糕連忙點頭,眼含期盼地看向他。
韓曠頓時尷尬了,他覺得自己不會筋斗雲和七十二變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兒,要是對著糯糯、平安和龍龍,他肯定能辣氣壯。但面對剛見面的小孫子,他卻覺得不好回答,要是說不會,孫子會不會就不喜歡他了?
他糾結地不行,反倒是小年糕嘆了口氣道︰「算了,爸爸說只有猴子才會筋斗雲和七十二變,爺爺大概不是猴子吧。」
韓曠頓時噎到了,要不是這孩子一臉可惜,他都要以為這孩子是在故意埋汰他了。
「你也看西游記?」龍龍卻好像突然找到了融入進去的話題,頓時興奮地湊了過來。
「當然,我都看到三打白骨精那段了。」小年糕對他倒沒有偏見。見他問便回答道。
糯糯拉了拉小年糕。不讓他和龍龍湊到一起。還瞪著龍龍道︰「你要干什麼?是不是三嬸又讓你欺負弟弟了?」她原本是叫董菲小嬸的,但自從有了新的小嬸,媽媽和姑姑就讓她叫董菲三嬸了。
原本正旁觀孩子們玩鬧的大人一愣,韓守義看向龍龍,沉聲問道︰「怎麼回事?」
龍龍含淚委屈道︰「我就推了你一次,後來女乃女乃和媽媽讓我欺負你我都沒听,你怎麼那麼小氣?」
韓曠面色難看,「那回糯糯腳扭到是你推的?」
龍龍點了點頭。害怕道︰「我知道錯了,後來我還把媽媽給我買的糖葫蘆賠給了糯糯,但她不要,丟到了地上。」
「糯糯當初怎麼不說?」韓曠看向孫女。
糯糯瞥了眼鄭翠翠,不顧她的為難直接道︰「媽媽說要是說破了女乃女乃和三嬸會狗急跳牆。」
劉玉芝就是那樣的人,從來不懂得悔改,被揭穿了面上認錯,私底下卻只會惱羞成怒,暫時蟄伏以謀下次。鄭翠翠那會身體不好,保護不了女兒。自然只能選擇息事寧人。
韓守義的臉色難看到極致,他瞪著兒子道︰「你女乃女乃和媽媽到底和你說了什麼?」要是別人。這種話肯定是要私下問的,但韓守義完全沒想到這一茬。
龍龍有些猶豫,女乃女乃和媽媽說那些話不能和別人說的,連爸爸也不能告訴的。
韓守義一眼看穿兒子的想法,頓時沉下臉道︰「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
韓守義常年不在家,但龍龍對這個父親卻一向孺慕,此時見他生氣心里那點堅持就守不住了。
「女乃女乃說糯糯將來是要招上門女婿和我搶家產的,所以不能喜歡她,也不能和她玩,還讓我在爺爺和大伯母看不到的時候欺負她。媽媽說要在爺爺面前好好表現,不能被糯糯壓過一頭,要我看到她就欺負。」
頓了頓,龍龍補充道︰「媽媽還說,最好讓糯糯嚇得畏畏縮縮上不了台面,讓爺爺徹底厭惡了她才好。」
現場一片寂靜,韓守義的臉色如調色盤,變來變去最後定格在羞愧難堪上,他抹了把臉,對著韓曠道︰「父親,是我管教不嚴,才讓她們做出這種令人不恥之事。」
這時候,他是又後怕又慶幸,後怕唯一的兒子差點被教壞,慶幸兒子本性純良,沒有誤入歧途。
韓曠嘆了口氣,他之所以沒有因為劉玉芝而厭惡這個次子,對他雖不及大兒子和女兒,卻也給予了父親對兒子該有的關懷,其實並不是因為劉玉芝以為的血脈天性,而是因為這孩子和他外祖父太像了。
——正直無私又最是記恩。
這也是他為什麼一直都沒辦法喜歡李玉芝的緣故,她只有一個皮相像劉興,心性卻和她父親沒有絲毫相似之處。
像他這樣的人都念舊,尤其當初劉興一命換一命救了顧芳薇,韓曠打心里感激劉興,甚至要不是劉玉芝死活不願意,他原本是打算讓守義姓劉,繼承劉家的香火的。
他伸手拍了拍韓守義,「這不是你的錯。」所有的事中,最無辜的大概就是這個次子了。
韓守義眼眶一紅差點哭出來,母親和妻子做出那樣的事,他覺得不恥羞愧的同時,也怕父親連他也厭惡上,不願意認他這個兒子。
如今見父親對自己的態度依舊,不由如釋負重。
也隱隱堅定了心中的決心。
沈遲一家吃過飯就回去了,韓曠想挽留卻說不出軟話,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離開。
沈遲從來說話算話,劉玉芝和董菲原本還心有僥幸,但不過一個晚上過去,整個首都就都知道韓家的二兒子找回來了,而且這個二兒子其實是幼子,韓守義之所以排行老三是因為他是私生子,認祖歸宗的時候韓家老二韓守律的名字已經上了族譜無法更改了!
沈遲放出去的流言並不詳細,單單只有這些模糊的信息,但這些已經足夠了,剩下的其他人完全了自行腦補完整。
韓曠一大早就迎來了幾個老伙計的拜訪,他沒有多想,只是心情不錯地招呼他們坐下一起吃飯。
顧新生、鄭儒、陳清放和周松元對視一眼,由鄭翠翠的叔祖父開口道︰「老韓啊,我听說你家二兒子找回來了?」
韓曠喝粥的動作一頓,想起昨天小兒子說的話,頓時一驚,「你們怎麼知道的?」
「軍部都傳開啦,我家小兔崽子一大早就把我拉起來說了這事。」陳清放搖頭晃腦,一臉好奇道︰「我听說你二兒子三十歲就已經是上校了,軍功還是這個?」說著,他豎起大拇指。
這四位和他年少相識,相交莫逆,對韓家那點家務事自然清楚得很,所以他們來並不是關心韓守義居然是私生子這件事,反而是對韓曠剛找回來的兒子有興趣。
韓曠聞言不由有些得意,「可不,我家守律可是好樣的,一點背景都沒有就從小兵當到了上校,那可是戰場上真刀真槍拼出來的,他才剛三十呢。比你家耀錫都強吧?」
陳清放的大孫子陳耀錫是軍三代中的杰出代表,三十二歲的年紀,已經是是軍部上校了,同樣是在戰場上拼殺出來的。
韓曠往常就覺得不服,老陳年輕那會那會打仗可不及他,偏偏六個兒子個個驍勇善戰不說,孫子輩還出了個給他長臉的陳耀錫。相比之下,他的兒孫卻沒一個在戰場上踴躍的。
以前他只能安慰自己若是前面夭折的兩個孩子活著,肯定不會比老陳的兒子差,而且大兒子也不差啊,雖然作戰上要差一些,但戰場的調度能力卻是非常卓越,老首長當初就說了要把他培養成縱觀全局的總司令,到時陳家兒子再強也只能听他大兒子的話。
如今好了,小兒子回來了,他算是揚眉吐氣了。
陳清放聞言黑了臉,倒是顧新生笑眯眯道︰「這麼說守律那孩子要認祖歸宗了?什麼時候通知我們一聲,我們也來看看?」
這下輪到韓曠臉黑了,他難道能說小兒子現在還在叫他韓將軍?
周松元皺眉問道︰「老韓你打算怎麼安排守義?」
顧芳薇當初也和他們在一個戰壕里待過,如今老友的兒子找回來,他們自是關心,但對韓守義這個他們看著長大,人品端方的孩子,他們也是擔憂的。
韓曠嘆了口氣,「我打算讓他帶著他母親和媳婦出去單過,他昨天和我說要改姓劉。」
「你答應了?」
韓曠點頭,「答應了,我覺得這樣也好,劉興有了繼承香火的人,守義若是繼續姓韓的話,只會遭到更多的非議。他便是改姓了劉,也還是我的兒子,他有事,我總不會袖手旁觀。」
只是不知道劉玉芝會不會這麼想了。
「那劉興的女兒你就這麼把她趕出去了?就不怕外界對你有誤解?」鄭儒擔憂地問道。
「我實在忍受不了她了。」韓曠的眼底劃過一絲戾氣,「她若非是劉興的女兒,我根本不想讓她繼續活在這個世上。」
「她做了什麼?」顧新生敏銳地問道。
對著這些認識這麼多年的老友,韓曠也不做隱瞞,將顧芳薇病逝的前因後果,劉玉芝當初怎樣拋棄小兒子,又怎樣在小兒子成年後出現在他眼前,對他說了什麼話誤導他,這些年又是怎樣打壓迫害他,升職的時候事倍功半不說,還好幾次死里逃生。
還有當初又是怎麼刺激精神不穩定的女兒,董菲又是如何害死了他的長孫,婆媳倆又是如何教唆孫子欺負孫女,一樁樁一件件,都被他含恨道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