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對不起,我可能要離開您了,我本來以為可以陪在您身邊,就這樣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但顯然,是我太過痴心妄想了,要來的總歸還是會來的,怎麼躲都躲不掉……」小藝總算是開口了,她的聲音有些沙啞,說話的語速很慢,竟是讓人听出了些萬念俱灰的味道。
柳素心頓時又軟了下來,問出了自己的猜想,「方才在花燈會遇到的那幾人……是你的家人嗎?」。
「她們算是什麼狗屁家人!」小藝猛地抬起頭來,眼楮赤紅,從遇到那兩個人到現在,她第一次露出這般激動的情緒。
柳素覺得這定又是什麼宅斗狗血劇,小藝明顯是被害要復仇的那一方,便繼續說道︰「不管她們兩人是誰,我都希望你能給我們說說事情的來龍去脈,這樣我也好想辦法幫你。」
小藝卻只是慘笑了一聲,搖頭道︰「主子,您幫不了我的,她們是一整個家族,不是一個人能抗衡的。」
小藝這樣一說,柳素卻是更好奇了,鍥而不舍地繼續說道︰「你都不告訴我,又怎麼知道我幫不了你呢,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我自問對你不薄,我也想看著你好好的,不管最後我能不能幫上你的忙,我都想試一試。」
小藝似乎是被柳素說動了,長長嘆了口氣,眼神茫然地看向遠方,緩緩開口道︰「好吧,其實我也早就想跟主子您坦白我的身世了。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開口罷了。」
柳素沒有說話,只做出一付聆听的姿態,小藝帶著些許回憶的痛苦神情,緩慢開口。
「我出生于世家大族薛家,薛家傳承百年之久,世居臨安,我曾祖父曾經官至宰相,他去世之後,族中雖再沒有官位如此高之人,但也仍有許多人活躍于朝堂。且大多都是清流之臣。所以薛家在世家之中名聲和地位都不錯,而我所在的那一支是薛家的嫡支三房,只是我父親並不喜讀書,考了多年。也不過還是一個舉人。雖是嫡支。在族中卻沒什麼發言權,我母親是我父親的表妹,家世雖不及薛家顯赫。卻也是詩書禮儀之家,我母親性子溫柔,去父親感情也不錯,只是身體有些弱,與父親成親三年,才懷上了我,千辛萬苦將我生下,身體便越發不行了,在我三歲那年的冬天,她得了一場風寒,最後終究沒能熬過去……」
小藝再說到自己母親的時候,臉上並沒有太多悲傷的神情,許是她那時候還太小,讀自己母親的感情並不深,但柳素卻可以預見到,她從此以後的生活會有多艱難,在那樣一個大家族里,一個失去了母親的弱小孩子,定會遭受許多的苦難。
「母親的死,父親雖然恨傷心,但最後還是在家族的安排下娶了另一個大家族的庶女,雖是庶女,卻是正值二八年華的美貌少女,哪個男人又拒絕的了呢,所以在我母親去世的一年之後,我的妹妹就出生了。」小藝說到這兒的時候,臉上閃過一抹鄙夷,柳素想著她該是怨恨她的父親的吧,明明發妻尸骨未寒,他卻已經在跟另一個女人你儂我儂了。
「不過好在,雖然有了別的孩子,父親也沒有完全忘了我,我想他總歸對我母親還有些愧疚的,他有時候會親自教我讀書寫字,我本身在這方面也有些天賦,或許是給了他成就感,他便時常會抽空親自教導我,就是因為這點,家里的那些下人們才總算沒有怠慢我,但也是因為這樣,我礙了那個新夫人的眼呢。」小藝說的有些急,柳素倒了杯茶送到她手里,想著不管在現代還是古代,後媽大多總是惡毒的角色。
「我六歲的時候,我父親的第一個兒子又出生了,我記得父親當時很高興,比任何時候都要高興,高興地忽略掉了我,自此之後,他有整整半年的時候沒有來過我的院子,那半年是我最艱苦的半年,我還記得那個冬天很冷,冷地只要在外面待上一刻鐘的時間,手腳都會僵掉,而就是在那樣一個冬天,我的房間里連取暖的炭都沒有,就是在白天,我都要裹著厚厚的棉被,但就算是那樣,我依然冷得不行,在這樣的嚴寒里,我很快就生病了,渾身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當我以為我就快死了的時候,我母親留在我身邊的一個丫鬟在我父親可能經過的路上,等了一天一夜,總算是等到了他,也算是我命大,再還剩下一口氣的時候,被大夫救了回來,自從那以後,我就明白了一個道理,在那個家里,我誰都依靠不了,我只有我自己,後母因為這件事情被父親罵了一頓,但也僅僅只是罵了一頓,對于差點死去的我,這根本就是無足輕重,但那又怎樣呢,父親當時眼里只有她生的兒子,又怎麼可能重罰他寶貝兒子的母親呢。」
柳素雖然以前也知道大家族的可怕,但沒想到人心居然可以這樣的狠毒,對一個小小女童都能這般狠心,連自己的父親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卻依然只選擇隱瞞偏袒,柳素覺得小藝在這樣的成長環境下還沒有長歪,已經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了。
「從那以後我便學聰明了,不管我願不願意,為了能好好地活下去我要用盡各種方法討好我的父親,所以我就學了很多東西,只要是有用的我幾乎都會學習,大家族就是有這一點好,各種學習資源是不會缺的,只要你想學,便總能找到途徑。」
柳素這才總算理解了,小藝為何這般無所不能了,平常閨閣女子會的她都會,連醫術、茶道、香道這些比較偏門的技藝她都十分精通,原來就是在這樣的壓力之下鍛煉出來的。
「我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我才女的名聲也慢慢傳揚了出去,父親是讀書人,自然是重名聲的,旁人夸獎我,自然也會說他教女有方,我讓他長了面子,他對我自然也越發和顏悅色起來,那段日子我過的還不錯,後母雖然依然看我不順眼,但礙于父親,她也不敢拿我怎麼樣,直到我十四歲,才因為一件事讓她忍不住對我下手。」小藝說到這里的時候,眼中有仇恨的火焰在燃燒,聲音都忍不住顫抖起來。柳素知道故事的高。潮應該快要來了,便更加認真起來。
「薛家想要與當時新崛起的世家徐家聯姻,徐家雖沒有薛家歷史悠久,但家族中有一個二品大員,在薛家來看,自然是一個再好不過的聯姻之選,只是徐家對聯姻的人選也是有要求的,只要薛家嫡支嫡出的姑娘,薛家的嫡支只有大房和三房,而大房當時並沒有適齡的女子,便只能從三房挑選,三房待嫁的也就是我和後母的女兒,雖然我的年齡更適宜一點,但後母怎麼舍得放開這塊快到嘴邊的肥肉呢,只是當時我的才名太盛,連徐家都听過我的名字,徐家最後還是選擇了我,我知道當時後母氣壞了,那一年,她想方設法想要破壞這門婚事,可我早有了提防,又怎麼會讓她得逞呢,終于,在我十五歲及笄那年,我嫁到了徐家,本以為這樣我總算是能放下心來,安安穩穩過日子,卻沒想到,後面還有那麼大一場陰謀在等著我。」
小藝的聲音抖的厲害,似是害怕,又似是憤怒,柳素趕忙又給她倒了杯熱茶,小藝喝了一口,情緒才慢慢緩和了下來,繼續說道︰「三日之後,夫君便帶著我一起回門,父親和後母都對我們和客氣,我以為後母終于死心了,也放松了警惕,沒想到她竟是收買了我的陪嫁丫鬟,讓她在我喝的茶水中下藥,當時我被迷暈之後就什麼偶不知道了,等到再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赤身**地和一個僕人躺在一起,而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後母就已經帶著我夫君‘及時趕到’了!我當時還抱著最後一絲希望想跟夫君解釋,希望他能相信我是清白的,這一切都是別人陷害我,但現在再回過頭去想想,就算他知道我是被人陷害的又能怎樣呢,我那副模樣跟一個男人躺在一起,不管我是不是清白的對他來說都無所謂了吧,在他眼里我已經是髒的了,這樣的我還怎麼可能繼續做徐家的媳婦呢?」
小藝似是用盡力氣說完這一段讓她不堪的遭遇,柳素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出聲問道︰「今日遇到的那一男一女,是不是就是你的前夫和妹妹?」
「是啊,看她們現在的模樣,應該也快要成親了吧,只是我沒想到,竟然會在汴京遇到她們,許是我太久不願想起他的事,都快忘記了他也是個舉人,此次上京,應該是要參加明年的科舉的吧。」小藝冷笑一聲算是回答了柳素的問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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