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蔚藍,陽光燦爛,站在人文咖啡廳的玻璃落地窗外,時旻潔深吸了一口氣才走進去,目光在人群中搜尋穿著藍色襯衫的落單男人。
這是她這個禮拜以來第十次相親,相親銀行的人跟她說,今天幫她物色的對象條件很優,ABC+一八○的身高+高學歷,絕對是人見人愛的型男。
很好!她現在真的需要一個理想對象來解決所面臨的問題,因為她已經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了。
時旻潔看見靠窗的角落里,陽光透過玻璃斜映在一名膚色略白的潮男身上,他的五官深邃突出,一頭抓得有型的亞麻色短發,配上淺藍色質感極佳的襯衫,腳上穿著一雙真皮牛津鞋,品味時尚,變換坐姿時舉止優雅,透露等待已久的訊息。
就是他了!她的直覺這麼告訴自己,于是她很快便踩著高跟鞋來到他面前。
「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我是時旻潔。」
男人抬眸看她,思索了一會兒,嘴角扯出一抹笑。「妳是……」
「我是那個……介紹來的時小姐。」時旻潔直接省略相親銀行,相信他會理解。
他一听,立刻點了點頭。「妳好,坐吧,我也剛到不久。」
他的國語參雜著英語腔調,令她更加確定他就是相親的對象,她在他對面坐了下來,服務生拿著Menu來到桌邊,兩人各自點了咖啡,待服務生離開後,她便率先道︰「先生,你可能已經看過我的數據,不過還是容我先自我介紹一下。」
「請。」車俊尚往後靠向椅背,優雅的蹺起長腿,閑適地調整一下坐姿,洗耳恭听。
「我叫時旻潔,今年二十六歲,家中成員有父母、哥哥、姊姊,我排行最小,父親是一家精品餐具公司的老板,母親是家庭主婦,哥哥和姊姊都結婚了,只有我還是小泵獨處,我的興趣是珠寶設計、騎騎腳踏車、打打小白球,我的夢想是開一家珠寶店,里頭陳列我所設計的珠寶,不過我必須要實話實說,因為我的年紀不小了,所以我希望能夠早點結婚,如果你……」
「等等。」他突然打斷她。
「怎麼了?」
「妳是不是該介紹別的?」他今天要見的應該是個充滿抱負及理想的芳療師,怎麼開場白卻是介紹家庭成員呢?
「什麼別的?」時旻潔疑惑的問。
「比如妳的工作。」這才是他們見面的重點啊。
此時,服務生送上兩杯咖啡,暫時打斷兩人的談話。
「喔,對,這確實非常重要。」待服務生離開後,她打開包包,拿出名片遞給他。「我喜歡美的事物,美的視覺享受,把一些漂亮的石頭組合成一種美麗的形狀就是我的工作。」每每說起工作,她的眼楮就會閃爍著像寶石般熠亮的光彩。
車俊尚接過名片,看見她的頭餃,濃眉皺得死緊,開始感到不對勁。「妳可以說重點嗎?」
「好啊!」時旻潔也不想浪費時間,速戰速決道︰「我希望在半年內快點把自己給嫁掉,如果你跟我有相同的共識,就和我交往吧。」
他呆愣地望著她,遲遲無法反應。
他懂了,原來她是在找結婚對象,他本想告訴她,他不是她要找的人,但越是端詳她,越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他禁不住好奇,問道︰「妳為什麼急著把自己嫁掉?」
「因為我……有些私人因素……」她欲言又止,接著又問道︰「先生,你到底要不要?」
平日除了母親會這樣催他之外,他還是第一次被外人這麼直接的逼問,這女人真有趣,他嘴角一揚,打斷了她的幻想,「我不是妳要找的人。」
「你是說不想早點結婚嗎?」時旻潔直覺猜測道。
「我根本不想結婚。」
「既然如此,那你為什麼還要來相親?」她納悶的凝視著他。
「我不是來相親的,事實上我在等我要合作的工作伙伴。」如果不是芳療館正在裝修,他也不會跟對方約在咖啡館里見面。
「蛤?」時旻潔一怔,難道是她弄錯了?真糗,她居然不小心透露出清自己的心聲,倏地臉紅,連忙起身道歉要走人。
「時旻潔,我好像看過妳。」他突然叫住她。
「哪……哪里?」她停步,回頭看著他英俊的臉龐,努力回想,但卻搜尋不到一點蛛絲馬跡。
看著她茫然的表情,他好看的薄唇微微上揚,試圖勾起她的記憶。「兩個月前,妳喝醉了酒,跌跌撞撞的,最後吐在我的車上。」
時旻潔心一驚,臉變得更紅了,恨不得能夠鑽進洞里躲起來,對他的印象也慢慢浮現。她隱約記得,那天晚上她走進夜店就看見一個帥哥被女人包圍,她這輩子最看不慣的就是自以為帥氣、流連于花叢間,合理化自己放縱行為的男人,因為這會讓她想起前男友江善為。
前男友劈腿被她抓包後,他惱羞成怒地跟她說,是她太粗心,不夠縴細,還說她不懂人情世故,不會陪他出席朋友聚會,又說她專注于自己的創作之中,不懂生活情趣……
該死,若不是他劈腿在先又出口傷人,平時理智的她,怎麼會在和他分手之後到夜店買醉,發生吐車事件。
本以為這件事會隨著時間慢慢被淡忘,這兩個月來,她面對失戀的挫敗,檢討自己的缺失,想快點揮別過去的情傷,但是江善為似乎不肯這麼輕易放過她,上個禮拜她收到他寄來的喜帖。
她沒想到兩人分手後,他是戀愛進度三級跳,直接要進教堂結婚了,而她卻仍半個追求者都沒有,她時旻潔怎麼能接受這樣的結果,況且他們是高中同學,有許多共同朋友,她那驕傲的自尊心實在不容許自己認輸,所以她跟同學說一定會去參加喜宴,還會包個大紅包。
而且她都計劃好了,為了不讓自己看起來太可悲,她決定要替自己找個男人,本以為相親是最容易的方式,豈料沒有一個對象是她滿意的,好不容易看中了今天這個,卻是兩個月前被她吐車的男人,還是個花心的家伙,真是見鬼了她。
「吐你的車是我不對。」時旻潔轉過身,從包包里拿出五百塊放在桌上。「我賠你洗車費。」
車俊尚看著五百塊愣了下,才喚道︰「時旻潔……」可當他再次抬起頭時,她已經走遠了。
此時另一個女人突然出現在他眼前,滿臉歉意地道︰「車先生對不起,我遲到了,我是芳療師石小姐……」
他這才定下神來拉回視線,但時旻潔那個不屈從的眼神、給錢的豪邁舉止好熟悉,好像他們早在兩個月前就認識了……
車俊尚進入一棟住宅大樓,搭電梯來到他所住的樓層,才剛刷了房卡,背後突然傳出一道聲音——
「怎麼現在才回來?」
俊眸閃過不祥的預感,回頭一看,他有些無奈地喚道︰「媽。」
「我有事要跟你說。」車母說道。
「媽,我累了,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不行,我每次都踫不到你的人。」車母拉著他的手推門進入,來到客廳後,又拉著他硬是坐到沙發上。「你都三十了,應該早點為將來打算吧?」
「媽,我很認真在打算啊,我忙著把『秘密花園』拓展到百貨公司呢。」他露出迷人的笑容,理所當然的說著。
「誰跟你說這個,別跟我打馬虎眼。」
車母能理解,兒子看似隨興不羈,不過在事業上確實有兩把刷子,他代理國外知名香氛精油和芳療產品,並研發機能性的保養品,自創品牌,成立「秘密花園芳療生活公司」。
經營初期,他在五都鬧中取靜的區域設有形象概念芳療館,打造家的溫馨,強調回歸自然、遠離壓力,以最輕松、自在簡單,以及創造美好的專業芳療生活為要求,還會定期聘請國外芳療師舉辦芳療講座、藝術展覽等,引領台灣芳香療法的風潮,深獲客人喜愛。
目前秘密花園的知名度已漸漸拓展開來,會員與日俱增,他準備在百貨公司設專櫃,吸引更多客群,造福更多人群。
不過她擔心的不是兒子的事業,而是他的感情,他英俊挺拔,玉樹臨風,工作時常要和女模、女星接觸,也曾跟幾個女人傳過緋聞,但他卻從來沒有承認過哪一個是他的女朋友。
而且隨著事業版圖的擴大,知名度響亮,最近還有雜志披露他可能是Gay,這教她這個做母親的怎麼能不擔心?
「你還記得我跟你提過我們以前的鄰居姓時,你跟時家的女兒以前兩小無猜,常玩在一起,那時我還跟她媽媽說以後等你們兩個大了要結成親家,可惜後來我們移民到加拿大,和他們失去聯絡,不過幸好搬回台灣後,我跟她媽媽再次聯絡上了,還打听到她女兒還沒結婚,現在也沒有男朋友,所以……」
「所以,妳希望我去追她?」車俊尚用膝蓋想也知道老媽的意圖。
「是啊,」車母笑得樂不可支。「我看過她女兒的照片,長得很標致,身材好到簡直可以參加選美,而且氣質高雅又有品味,目前從事珠寶設計,跟你一定很聊得來,你看看照片,好嗎?」說完,她也不等兒子響應,徑自從包包里拿出平板計算機,滑著屏幕點出照片。
他把眼楮別開,意興闌珊的說︰「媽,我真的沒興趣。」
「難不成你的性向真的不一樣嗎?」車母心急的又問。
「那天是David喝醉了,我才好心去酒吧把他載回家,不是妳想的那樣。」車俊尚耐心的再解釋一遍。
最近這兩個月,老媽三天兩頭就來求證他是不是Gay,還非常積極的幫他找對象,令他困擾極了。
還有他必須要澄清一下,他跟那個時家女兒哪是什麼兩小無猜,他只記得他小時候長得頭好壯壯,被那個小胖妹強迫當馬騎;她說要玩昆蟲游戲,居然在他的褲子里塞燈泡,要他當螢火蟲……反正和她一起的回憶都不是太美好,不過話說回來,有一次他被兩只惡犬圍堵時,是她出手相助,用手中的可樂潑灑,還丟出面包,他才能成功逃跑。
在他的印象中,那個圓滾滾的小胖妹絕不是走氣質路線,而照她的粗魯個性和圓圓的身材,到現在都沒有男朋友,應該是因為進化成「霹靂三角龍」的關系。
「好,那就證明給我看啊!」車母眉頭揪緊,有些哽咽,「你知道鄰居是怎麼看我的嗎?還有我的姊妹,每個都打電話來問我你喜歡的是不是男人,偏偏你現在又沒有女朋友,也沒有中意的結婚對象,我根本百口莫辯。」
「媽……」車俊尚本想再說些什麼安撫母親,眼角余光瞥見平板屏幕上那張照片,突然挑了挑眉,眼楮發直的盯著她。「這個女人……」
「嗯?」
「妳剛才說她姓……時嗎?」他拿過母親手中的平板計算機,難怪在咖啡廳見面時他會覺得她這麼眼熟。
「對。」
「她是珠寶設計師,對嗎?」
「是啊,怎麼了?」
「我幾天前見過她。」
五官稱不上絕美,但相貌清秀,亭亭玉立,笑起來就像春天盛開的花朵,唇邊有著熟悉的小梨渦,整個人散發著甜美的氣息,若光是看照片,他當真會以為她月兌胎換骨了,不過親眼見識過她吐車時的豪邁,還有賠錢給他的強勢,仍隱約可見她幼時的蠻霸之氣。
「真的嗎?你們怎會相遇?」車母收起哽咽的語調,驚訝的看著兒子。
「就只是巧遇,不過我們沒有認出彼此。」難怪他覺得她很眼熟,只是記憶太遙遠,一時想不起來。
「那你覺得她怎麼樣?」車母見兒子專注盯著照片,喜上眉梢,心中有了期待。
車俊尚知道時旻潔正在積極的相親,而他呢,自從被八卦雜志拍到他深夜摟著男人回家後,不管再怎麼解釋,都沒人相信他的話,這簡直是世紀大案,他得想辦法證明清白才行,突然,他靈光乍現,接著嘴角緩緩上揚。
「嗯,我想,我會去找她敘敘舊。」
「太好了!」車母的眼神亮起希望。「我把她的電話給你。」
「不了,我有她的名片,我直接去店里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