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壽宴結束後的第二天，大姊維冰約了弟媳安惜微出來喝茶。
「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媽竟然還準備了一場余興節目。」孫維冰一臉歉意，一開口就是這句話。
害她也跟著不好意思起來。「這不關你的事啦，姊，我和昊仁都沒有在生氣了。真的。」
「你可能氣消了，但昊仁的性子我最清楚，他一定還在氣。」維冰搖頭。
嘆了一下，維冰支頤打量她，「其實你沒什麼不好啊，要樣貌有樣貌，要身材有身材，而且也算是和我們門當戶對，我就是不明白媽為什麼不喜歡你。」
還不喜歡到某種程度，經常在兒子耳邊說媳婦的壞話。
當然以上這一點，維冰不可能讓安惜微知道，不然婆媳關系就更僵了。
「可能我和媽比較沒緣分吧。」
她攪動杯中的飲料，卻被孫維冰輕輕推了一下。
「喂，話說回頭，惜微你和昊仁最近的關系有轉好嗎？」雖然人在美國，但孫維冰經常和她保持聯絡，即便她從不多言夫妻之間的事情，但孫維冰隱約听得出弟弟和弟媳之間的關系有點冷。
「是有一點轉變啦。不過……好像還是沒什麼進展。」
「唉，我也知道自家弟弟的性格，我和他從同一個精子和卵子里面出來，為什麼他和我的性格就相差那麼遠？他完全就是一個木頭人，對女人該有的溫柔體貼半點都沒有。」孫維冰托著下巴搖頭。
雖然僅是相差二十分鐘出生的雙胞胎姊弟，她和昊仁自小的脾性卻完全相反；她弟弟是一個絕對理性的人，鮮少看到他表露出強烈的情感，即便是對待他自己的妻子也一樣。
思忖了下，孫維冰突發奇想，「惜微，不如試一試這個辦法吧。」
「嗄？」
「幫昊仁生個孩子。」
「咦！」
安惜微幾乎被飲料嗆著，瞠目看著說得極為順口的孫維冰。
「你和他結婚一年，應該也要有自己的孩子了。你想想看，要是多了一個孩子，他說不定就不會繼續當工作狂，願意多抽出點時間照顧你和孩子。再說，有了一個孫子，我媽也不會終日打歪主意，想要你和昊仁分開。」
孫維冰說得興起，她則一副不置可否的表情。
「嘿，別告訴我，你為了維持身材不變，所以不打算生孩子？」孫維冰發現到她的沉默，不禁想到這個可能性。
「不是啦！」她急急否認。
其實她也想過生孩子這個問題，但昊仁真正忙碌起來的時候，他連陪她的時間都沒有，要是她真的生下了孩子，昊仁會有時間陪孩子和她嗎？
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在缺乏父愛的情況下長大。
「這件事，我要先和他商量才行。」安惜微一嘆。
「呃……那也是，這是兩夫妻的事，當然要商量。」孫維冰打個哈哈。
這是夫妻倆之間的事，她還是別多嘴了。
「對了，我待會兒還約了朋友，你自己一個人回去沒問題吧？」孫維冰想起自己還有約會。
「沒問題。明天見。」她揮手。
結束了上午茶時間過後，安惜微覺得有些無所事事。
自從嫁給孫昊仁之後，她辭去工作，一心想要當個全職家庭主婦。但這一年來，他鮮少歸家，陪著她度日的總是電視劇和書本，那間設備齊全的豪華大宅壓根兒不算是她的家，待在里頭有一種讓她度日如年的感覺。
她覺得自己正在過著沒有寄托、目標的日子。
她開始認真思考維冰說過的話。
要是給這個家添一個小孩，她和昊仁之間的情況會不會改善呢？
說不定孫媽媽跟她也許會投緣一些。
不如這樣吧，今晚就和昊仁談一談有關生孩子的事情。
她勾起嘴角，滿心期待地回到家。
沒想到一回到家，佣人告訴她，老太太已經在家等了她很久。
她吃了一驚，想不到孫媽媽會從孫家本宅特地過來找她。
當她匆忙地走進客廳，看到老人家臉上已出現不耐煩的表情了。
「媽，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過來，所以遲回來了。」安惜微來到老人家面前坐下。
「不要緊，我明白。」孫媽媽輕輕頷首，與昊仁頗為相似的鳳眼微微眯起，以一貫的冷淡眼神掃視過來，「是我沒向你說一聲就擅自過來了。會不會打擾到你啊？」
「別這麼說，媽是長輩，長輩親自過來找我，哪會打擾？」她笑了笑。
孫媽媽上下打量她，嘴角微勾，「你不愧是見過大場面的，說話總是得體又適宜。」
「媽過獎了。」她干笑幾下，眉角有些抽搐。
雖然不知道孫媽媽突然殺上她家的原因，但根據她和老人家相處過幾次的經驗，對方應該不是找她談心吃飯那麼簡單。
「也沒什麼，我很久沒和你見面了，所以過來找你聊聊。」孫媽媽淡淡說著，睨她一眼，「昊仁和你最近過得怎樣？」
「還是老樣子。」她不知該如何回答。
「哼，別說我做媽媽的不提醒你。昊仁是我的兒子，也是孫氏集團的接班人，或許他喜歡你是因為你的外貌出眾、懂得遷就他，但這不代表他找到一個適合他的伴侶。」
突如其來的一番話讓安惜微怔住了。她料不到孫媽媽會直接說出這些話，一下子竟不知要怎麼反應。
「沒錯，你和他是算得上門當戶對，但要真正論起助力，你只是利家領養回來的外孫女，我記得利老還有一個親外孫不是？日後長貴集團的接班人只可能是他的親外孫，而不是你。」
「媽，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深吸一口氣。
她的家世背景是怎麼回事沒人比她更清楚，也不需要老人家刻意提醒。
「我打從一開始就反對你和昊仁走在一起。外界都認為你們是門當戶對，但我清楚得很，昊仁需要的女人無論家世還是財力都要比你雄厚多幾倍才匹配。」
來了。真的來了。安惜微覺得自己正在看八點檔——婆婆刻意奚落不討喜的媳婦的戲碼。
可是，她安惜微並不是軟弱的女人。
她很快揚起微笑，接話︰「媽，昊仁和我已經結婚了一年，適合與否是昊仁的決定，也是我和他之間的事。」
一年過後才說起這些會不會動作太慢了？
「哼，要不是你的出現讓他走出和琍恩之間的情傷，我也不會答應你和他的婚事。」孫媽媽冷笑。
再次從孫家人口中听到琍恩這個名字，即便是安惜微掩飾得很好，她的臉色還是微變。
「他因為你而重新振作，但一年半的相處時間也讓他意識到你畢竟不是他心愛的琍恩，所以他和你之間的感情正逐漸轉淡不是嗎？」
孫媽媽這麼一說，她再也忍不住站了起來。
「我兒子的脾性我是知道的。這次我來找你也不是為了讓你難堪還是怎樣，只是要提醒你一下，別以為昨晚他維護了你，你就高估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孫媽媽的意思是叫她別太自以為是。
原來如此。大費周章說了這麼多，原來是為了昨晚的事情來找碴。
「媽，不管你喜不喜歡我都好，我已經是孫家的媳婦，這一點已改變不了。還有，雖然昨晚的事我已經不太在意了，但我希望你下次別這麼做。因為不只是我，連昊仁也為你的舉動感到不滿。」她就事論事道。
「安惜微，你這是威脅我？」老人家的淡定終于換上一抹慍怒。
「媽，我只想告訴你，我和昊仁的關系不會因為你的幾句話說斷就斷……」她吸吸氣，堅定地道︰「而且他是一個是非分明的男人。」
「哼，你好像很了解我家的昊仁。但我告訴你，男人的心是難以揣測的。眼下他覺得你最好，但只要給了他一個更好的選擇，他當然會選擇更好的。你和他在一起這麼久以來，應該很清楚他的處事作風，必要時，他會變得很狠、很冷漠。」
她的心打了一個突，努力維持的笑容終于逸去；實際上孫媽媽的每句話都夾槍帶棍，讓她難堪。
但她很快就淡定、近乎冷凜地回話︰「這一點和媽很相似。」
耐性已經被磨光了，她覺得自己無法再繼續听老人家說下去。
她站了起來，深吸一口氣。
「媽，我敬重你是昊仁的母親，所以我不會頂撞你。但是對不起，我有點不舒服，你可以繼續選擇坐在這里……或者離開。」
孫媽媽的表情有瞬間的僵凝，咬了咬牙，「你還是第一個敢對我下逐客令的人，安惜微。」
她沒有回話，只是轉身喚來佣人，吩咐佣人招待老人家。
一轉身，她隨即奔上樓去，啪的一聲關上門。
過了好半晌，安惜微重重嘆息起來。
她現在開始後悔了。今天得罪了昊仁的母親，以後她該怎麼和對方相處呢？
唉，都怪她太沖動了。
昏昏沉沉睡了一個下午，當安惜微醒轉的時候已經入夜了。
她模著微微發燙的額頭，還有隱隱抽痛的胃，這才想起自己一整天沒進食。
佣人來告訴過她了，她上樓不久之後老太太便一臉憤怒地離開了。
她也因為心情不佳而把自己困在房里，直接倒頭就睡。
「嘶……呼。」按住生疼的胃，她緩緩走下樓去廚房找胃藥吃。
佣人已經下班了，整棟屋子只剩下她一人，已經變冷的飯菜擱在桌上。
她瞄了一眼寂靜的四周，有些無奈地吞下胃藥片。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傳來開門聲。
這個家的男主人竟然在這個時候回家了。
「昊仁。」她叫著他，難掩興奮。「你今天這麼早？」
套他常用的一句話，他這個時候通常還在公司里忙得天昏地暗。
他嗯了一聲，表情木然地換上拖鞋，但沒有直接上樓去漱洗，反而來到客廳坐下。
「今晚沒應酬嗎？」她展開笑靨，他的出現是一個意外驚喜，讓折騰了她一天的胃痛似乎消失了。
孫昊仁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淡淡地掃視了下，神情有些抑住的不悅。
安惜微的喜悅頓時消失，她感覺得出他的怒意。
他在生氣。但她不知道他在氣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