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孫昊仁答應了會回家吃飯。
曼妙的身影在廚房忙碌穿梭,安惜微系上圍裙,拿過洗好的青蔥,俐落地切成段。
比起以前手忙腳亂的情況,現在的她已經游刃有余。
以前的她連青蔥和香菜都分辨不出,拿起菜刀總是戰戰兢兢,十根手指總是掛彩,讓她一度以為自己是個料理白痴。
最後她跟家里的佣人學了近半年,總算可以煮出像樣的菜色了。
洗手作羹湯。
這是她憧憬的、也是她想為自己所愛的男人做的一件事。
有點諷刺的是,屈指算來,孫昊仁嘗過她廚藝的次數不到五次。
結婚這一年來,他不是忙得深夜歸家就是干脆在公司過夜。所以今晚他答應她會回家吃飯還真是讓她驚喜。
一旁的爐火上炖著香噴噴的老母雞湯,鍋子里的蒸魚火候也差不多了,只差青蔥和調味料。待會兒她只要炒一碟青菜就可以開飯。
對了,冰箱內還有她方才切好的水果,吃過飯後享用剛剛好。
看著準備得宜的菜肴,安惜微找回了許久不曾有過的期待。
希望今晚這一頓飯昊仁會吃得開心,然後她會順便提起外公邀請她回去工作這件事。
時間正好來到晚上八點三十分。
就在她小心翼翼將剛熟透的魚端上桌時,門開了,這個家的另外一個主人踏了進來。
他今天看起來有些疲累。
「累嗎?先去洗澡,我再炒一個菜就可以開飯。」她幫他拿過大衣。
「好。」他應了聲就上樓去了。
她進廚房以極快速度炒好了菜,孫昊仁同時也洗完澡走了過來,他幫忙她拿過碗筷,等到她入座之後就開口道︰「惜微,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呃?什麼事?」他的表情好像有些凝重。
該不是發生了不好的事情吧?
她擔心之下握過他的手,「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看。」
「美國的投資出現了一些問題,可能會影響到在紐約掛牌上市的計劃。」他蹙起眉頭。
「那你打算怎麼做?」她這才明白了他的煩惱所在。
在紐約證券交易所掛牌上市是他將孫氏集團推向國際的第一步,為此他花了不少心思和精力才走到今天這一步。
她很清楚這項上市計劃對他而言是何等重要。
「明天中午,我會連同方律師一起到美國分公司。」他深吸一口氣,「當然,這里不能沒有人坐鎮,姊會暫時留在這里,媽也會留下。」
他看著她,她突然間意識到他會特地交代這一點的用意。
「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她思忖了好一下才道。
「你去的話,我會沒時間陪你。」他輕輕嘆息,按住她的手,「雖然我不會去很久,但一兩個月肯定是免不了。這段時間我希望你可以留在這里幫忙姊照顧媽,再說你外公不是剛出院不久嗎?你放心得下?」
提到這一點,她頓時猶豫了。
「外公那邊我是放心不下。」她頷首,心底有些擔懮,「但我和媽……」
「她會留在祖屋那邊。不過留在這里坐鎮的姊肯定會忙得沒日沒夜,我擔心媽一個老人家會有問題,你也知道她沒人盯著就不吃藥,得空的話,你就過去看一看她。」
孫昊仁稍微加重力道,緊握她的手,「我始終希望你和媽可以和睦相處。」
她凝睇他,本是滿心喜悅的心情已一掃而空。
「惜微?」
「如果媽願意與我和睦相處的話,我是沒問題的。」
他不語,她忍不住斂眉。
每次只要談到這個話題,他和她之間的氣氛就會不由自主地變得凝重。
她明白他的感受,夾在妻子和母親之間的角色從來不好扮演,但她希望他對她能夠多一分包容和體諒。
「算了,我會讓天遠幫忙姊照顧我媽。」良久,他才吐出一句。
她變得尷尬了。這份責任竟然轉移到他的特別助理身上,怎麼說也覺得奇怪。
「其實媽有自理的能力,不需要別人特別看顧……」有時候她覺得他們姊弟倆太過緊張了。
「換作是你媽也患上高血壓、高血糖和高膽固醇的話,還不時嫌藥丸難吃而不吃藥,你會不會緊張呢?」他突如其來說出這句話。
安惜微語塞。氣氛一下子變得僵凝,他微挑眉頭的表情看起來帶著不悅和責備。
而她分明沒做錯任何事情,頂多……頂多只是說了一句不該說的話。
她應該道歉嗎?
安惜微只覺得有一口氣憋在胸口處不上不下的,難受得讓她的眼眶紅了。
「算了,我們別再說下去,不然這餐飯誰都吃不下。」美國分公司出現問題已經夠讓他煩了,他不想和她再在這個話題上爭執下去。
她沒再說話,默默地盛好飯,端過給他。
他拿過,默然不語地夾菜吃飯。
她夾了一口菜,細細咀嚼,卻是食不知其味。
彼此在席間再也不說一句話。
「原來你和昊仁為了這件事又鬧不快了?」
孫維冰無奈地看向憔悴的弟媳,再次搖頭。
「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媽在紐約和我同住的時候,我還不是一樣督促她吃藥,哪里需要多此一舉特別找人來督促媽……啊,我不是說你多余啦,惜微,你別怪我心直口快,我只是覺得昊仁和你之間有溝通上的問題。」
安惜微一嘆,「我也這麼認為。」
若有溝通上的問題,只要彼此願意加深了解和溝通應該就可以解決了。偏偏孫昊仁連抽出點時間和她溝通的意願都沒有。
她最近越來越覺得無助。這段婚姻該如何維系下去她也不知道。
一個想法陡然在她腦海里浮現。
接下來的一年、十年還是更久的以後,她和他都要以這種方式維持彼此的關系嗎?
「有時候我會覺得我看不透他的想法,我已經很努力在遷就他了,可是不知為什麼到了最後,結果還是會變得很糟。」她揉著眉頭。
爭論過後的翌日,孫昊仁就去了美國,她根本來不及和他坐下來好好談一談。
「這……唉,不如等他回來,我找他談一談吧。」孫維冰很想幫一幫自己的弟媳。
「姊,你也知道昊仁的個性,他不喜歡別人插手他的事情。」上次她幫孫氏解決了貨源的問題,非但沒得到他的感激,還被他疾言厲色斥責了一頓。
她不想見到姊弟倆為了她的事情而鬧得不愉快。
「可是這樣一來你和他……唉,好吧,那麼利老要求你回去長貴那邊幫忙的事情,你考慮得如何?」孫維冰是從顧天遠那里得知這個消息的。
「我已經跟外公說了。」說起這個頭痛的問題,安惜微再次一嘆,「我告訴他老人家我想維持原況。」
雖然外公難掩失望,但老人家也明白她的苦衷,不想讓她難做人。
「真的不回去嗎?你還那麼年輕,為了家庭而放棄事業有點不值得。」孫維冰滿心以為她會重出江湖的。
畢竟她是一個人才;跟在利老身邊多年,無論是交際手腕還是經商頭腦都是一流,現在窩在家里當黃臉婆實在有點可惜。
「我覺得昊仁不會贊成我回長貴集團。」她記得他說過,她沒必要回去看聿白的臉色辦事。
雖然她不認為自己需要看聿白的臉色,但昊仁這麼說也有他的道理。
她已經嫁人了,加上自己並不是利家真正的一分子,何必再回去爭權呢?
再說聿白一直對她存有心結,認為外公寵愛她多過信任自己的親外孫,她推掉外公的邀請也算是為聿白免去了一層擔憂。
「你呀,開口閉口都是昊仁,有時候你也要為自己打算一下啊。」孫維冰一副受不了的表情。
「有嗎?」可能是她早已習慣這麼做了吧。
她和昊仁在一起將近兩年,她一直把他當作是比自己更加重要的存在,事事為他打算也是應該的。
「算了,總之你不必擔心媽有沒有準時吃藥這個小問題,我覺得你應該小心一下嚴希依這個女孩,我始終覺得她對昊仁虎視眈眈的。」孫維冰冷哼一聲。
安惜微笑了一下,對于這件事,她倒是沒什麼擔心。
「你還笑得出來?媽也真是的,我實在不明白她為什麼老是在背後做一些小動作。」不喜歡這個媳婦就算了,老媽還要特地幫兒子找新人選,孫維冰想到這就頭疼。
「我相信昊仁不會看上嚴小姐。他說過了,他和嚴小姐絕對不可能。」
安惜微倒是老神在在,孫維冰看得下巴幾乎掉到地上。
「喂,不是我這個做姊姊的要說弟弟的壞話。」孫維冰輕咳一聲,凝睇樂觀的她,「男人一定要盯得緊緊的,因為他們有選擇性健忘癥,說過的話通常都不記得。」
她真擔心不知危機迫在眼前的安惜微。
「他雖然不是一個浪漫體貼的男人,但他有一個優點,那就是他很守信,說到做到。」
安惜微深吸一口氣。
「這一點,我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