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一頓飯的功夫,三太太懷孕的消息就傳遍了南府的各個地方。
三太太懷孕的消息一傳出去,有些人在房間里可就坐不住了。
「娘,您說這下該怎麼辦?三姨娘若生了男胎,縱然有老太太在後面護著您,您往後在府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要是她真的一舉得男的話,看今日這陣勢,只怕是不多久就能扶正,到時候更是沒人把您放在眼里。」
南錦裳見大太太听到這消息的時候,只知道低著頭念經,有些著急。
怎的別人的娘都知道為自己的女兒爭名爭利,怎偏她大太太就對這些視而不見呢?
南錦裳有些很鐵不成鋼。
到了這會子,大太太哪里還能靜下心來念經,她不過是想用經文壓住她陳年的怒火罷了。
雖說早些年的時候南邵澤同大太太兩人是恩愛有加,可是後來自從二太太和三太太相繼來了之後,大太太倒成了一個擺設。
明著說她是這府里的主子,可那些底下的人又有哪個把她這個主子放在眼里。
她記得有一天清晨,三太太突然來到她的房間,少有的乖巧。
五月清晨的微暖的日頭同三太太那低眉順眼中一同照進她這沒有人氣的廂房之中。
三太太彎著身子溫順的朝她道了聲萬福,模樣柔順。
既然三太太守禮,她也不能落人閑話,便讓她起了身,可她總覺得三太太那溫順的臉面下藏著刀山火海。
只要她稍微一不留神就碎尸萬段,再無還魂之力。
果然三太太對她說,「姐姐,昨晚老爺對我說讓我以後多戴簪子,少戴俗氣的釵,原本妹妹還不明白,今日見了姐姐才知道,老爺當真是學識淵博,俗話說單根者為「簪」,雙簪合用者為「釵」,姐姐你說,老爺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啊?」
三太太見她不吭聲,又淺笑著說道︰「瞧,我差點忘了,姐姐素來是最愛戴釵的,尤其是步搖,這釵與姐姐還真是般配呢。」
面對三太太的嘲諷,她只有視若無睹。
縱然她想還擊,可又能說什麼呢。
說三太太不知檢點,以下犯上嗎?
老爺會信嗎?到時候若是三太太反咬她一口,老爺再把她諷刺一番,她最終什麼都沒撈著,還中了別人的圈套。
她不管怎麼說也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犯不著與一個歌妓較真。
可是歌妓又如何?大家閨秀又如何?老爺還不是待三太太如世珍寶,而曾經為了老爺與家人反目的她卻落到這般田地。
嫦娥因悔偷靈藥,碧海青天夜夜心。
她又有何過錯,非要飽嘗這離別的滋味。
自從三太太進門之後,老爺便甚少來她的房間,好在三太太的出雲閣離她這遠,她們的嬉笑聲她只裝作沒听見,他們的恩愛纏/綿,她只當做沒看見。
這一切就連家中那些蠢笨的僕婦婆子,都能看明白。有什麼小玩意都是先給了三太太,挑剩下才會輪到她。
她喊她們做事,那些人總是磨磨蹭蹭的,然後找借口說是三太太那邊找她。
這些勢力的婆子都看低她,知道她不得老爺的歡心,便對她更加沒有好臉色。
人情冷暖,人走茶涼,她從不恨那些婆子,世道本就如此。
不是她不想爭,不是她不想繼續討南邵澤的歡心,只是她累了。
愛一個不專心的男子是世間最累的一件事。
後來她搬到了別的地方,一心只想著念佛,只是希望佛經能化解她心中的戾氣和仇恨。
可是如今,自從那晚綰娘對她說了那番話之後,她才終于想明白,她再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縱然這一生她是無所謂,可是南錦裳呢?
她是無辜的,她不能讓南錦裳跟著自己受這些委屈。
她要奪,要爭,要把那些曾經屬于她的東西通通搶回來。
大太太放下手里的佛珠,她抬起頭看向一臉擔憂的南錦裳。
「裳兒,我不會讓那些人搶走原本就屬于我們的東西,此生就算不是為我自己,我也要為你全部討回來。」
南錦裳見大太太忽然想通了,眼眶一熱,豆大的淚珠便落了下來。
「娘,只要你想通了就好,我並不是想著要這些虛幻的東西,我只是覺得娘不能一直這麼墮落下去,她們都在努力爭取獲得自己想要的一切,可是您卻……既然您已經想通了,有需要我做什麼的,您開口,我一定為您辦好。」
大太太望著南錦裳,南錦裳剛出生的時候,南邵澤便常說南錦裳的眼楮和嘴巴像極了她。
時間久了,大太太發現就連南錦裳的性子跟她都很像。
「娘什麼都不需要你做,裳兒你以後盡量不要穿這些花樣繁復的衣服,你這個年紀多穿些素淨的衣裳,人靠衣裝,馬靠鞍,你多注意些打扮,將來就是挑選夫家也總能顯得好看些。」
南錦裳噙著淚,欣喜的點了點頭。
大太太竟然肯主動關心她,知道為她打算了,雖然她還不想這麼快嫁做人婦。
「娘,裳兒還不想嫁人,再說了裳兒還小,不急。」
大太太揉了揉南錦裳柔軟的頭發,笑道︰「傻孩子,你遲早是要離開娘嫁人的,娘答應你,你的婚事娘不干涉,讓你自己挑選一個你如意的,只是娘希望不管那人貧富,娘希望你選的那個是最愛你只愛你的。」
南錦裳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娘,裳兒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大太太在心里默念。
但願,但願裳兒今生能夠遇到一個只對她好,再不會愛上別人的男子。青嵐這時走了進來,朝著大太太屈膝行禮。
「大太太,二太太找您。」
大太太輕輕的拍了拍南錦裳的手背,寵溺的說道︰「裳兒,你可要好好的跟著你師傅學琴,前陣子你師傅說你的琴最近進步不是很大,你要多努力才是。去吧!」
南錦裳點了點頭,便退了下去。
大太太轉過臉對青嵐道︰「去把二太太請進來吧。」
二太太乍見了大太太,只覺得好似見到了親人。
她穩了穩心神,偷偷的看了一眼大太太道︰「大太太,三太太懷孕的事您听說了嗎?」。
大太太淡淡的說道︰「听說了,我剛才還正尋思著一會送什麼東西過去好呢?這些年我住在別院,手里頭也沒什麼能拿的出手的像樣的東西,不知二妹妹有什麼提議?」
三太太兩手一攤沒了主意。
三太太神情怏怏道︰「我也沒想好呢,三太太房里的東西用的都是最好的,我那里怎麼可能拿出像樣的東西,老太太這麼疼你,你都犯難,更何況我這個不得寵的呢?我就是心理沒主意才來找大太太的,看大太太能不能給我出個主意。」
「若是只送些尋常的東西,我怕三太太她可能會看不上眼,若是送貴重的吧,又實在是沒有。依我看倒不如送些親自熬制的藥膳過去,一來表了心意,二來就是落到老太太眼里,也能顯得姐妹之間關系融洽。況且這保胎藥又不貴,還是能買得起的。」
三太太一听大太太這麼說,頓時一掃剛才臉上的陰霾。
「還是大太太心思通透,您這麼一說倒還真是簡單又省事,我這就著手去辦,多謝大姐提醒。」
大太太笑了笑,臉上閃過一絲狡黠。
「我好不容易想出來的主意竟被你撿了個現成的便宜,你若是辦好了就獨享老太太的好話,若是辦的不好,可別到時候又來數落我出了這門一個騷主意。」
三太太欠了欠身,笑著說,「瞧您這話說的,我哪還能做這沒臉皮的事情。不管這事是好是歹都是我自己拿的主意,與您又有什麼關系。」
「有你這句話,我就知足了,快去吧,一會子我也找個禮物送去,別讓你一個人佔了這先機。」
青嵐待三太太走後,小聲的對大太太道︰「您真的打算讓三太太去討這個巧。」
大太太彈了彈袖子上的灰。
「這巧可不是誰想討就能討的,你當真以為這府里的女人這麼多年連個男孩都不會生嗎?不是不會生,是生不了罷了。」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大太太從妝匣里拿出了一個壓箱底的玉菩薩,然後又抄寫了一段經文由青嵐陪著一起去了三太太的出雲閣。
大太太剛踏三太太的院子,就听見三太太在那里嚷嚷。
大太太和青嵐四目相對,忙進了三太太的東廂房。
三太太坐在軟榻上正臉色發紅用手指著水靈罵。
水靈跪在地上,地上的藥碗碎了一地,黑色的湯汁撒在地上很是醒目。
「你個死蹄子,你是想燙死我嗎?你會不會伺候,不會伺候就趕緊給我滾。」
水靈哭著求饒,三太太看都不看她一眼,嘴里罵罵咧咧的。
水容忙讓人把水靈給拉了下去,然後又把那些碎碗碴給收拾干淨。
「三妹妹何必跟一個丫鬟置氣,若是氣壞了身子可該如何是好,小心肚子里的孩子。」
三太太見說話的是大太太,斂起臉上的怒氣道︰「讓您取笑了,大太太您怎麼來了,快坐快坐,水容敬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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