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芷來到華中醫住所之時，天氣黑沉沉的，似乎將要下雨。她想起母親叮囑她要帶的雨傘，還想起今天分明天氣還算可以，不由嘆氣︰「人要倒霉的時候，上天都為你預警。「
她慢慢叩響了雕花木門，里邊傳來淡淡地一聲︰「進來。「
聶芷極為拘謹地蹭到華中醫對面，在略微暗沉的屋子里有一絲的不習慣。她像是天生對于眼前那個老中醫有崇敬並著害怕之情，她都不敢像跟重安在一起時那麼隨意。她只得安慰自己︰這是咱師傅，別擔心，他不會害咱的。
華中醫淡定地翻著古籍，他每翻動一頁，就有股陳舊的味道傳過來。聶芷好奇地伸了伸腦袋看過去，華中醫抬手卻搭上她的腦袋，按了一按。
聶芷怔住，旋即听見他問︰「昨天說的都吸收了？」
「吸，吸收了。」她跟著極小聲地補了一句︰「大部分。」
「復述一遍。」
聶芷瞬間傻眼，她扁了扁唇，吞咽了兩口口水，緊張地開始回憶︰「龍眼補血益氣，安神潤肺。性溫，孕婦和小孩不可多食。多生于華南，華東地區，種類有，額，赤殼，有……師傅，我不知道了。」
說罷，她低下頭，竟是等著被教訓的樣子。
華中醫把書本一合，清淡的眉眼看過來，淡淡道︰「記得這些就差不多了，你也不必太勉強。今天我要說的是枸杞，你且拿筆記著。」
聶芷趕緊從書包里拿出筆記本和筆，小小的手緊緊攥著，眼神也頗為緊張，看得華中醫一笑，他又忍不住地模模聶芷的腦袋。「听多了，看多了，自然會記得熟的。」
聶芷點頭，杏眸緩緩沉靜，華中醫便點了頭。
「枸杞屬于落葉性灌木，開茄紅色小花，結出果實棗核大小，呈現自然的鮮紅色，就是‘枸杞子’。枸杞子滋補肝腎，益精明目，是為滋補健身的良品。而枸杞多用于腰膝酸痛，眩暈耳鳴，目昏不明，血虛萎黃，虛勞精虧等癥，一般入藥以三十克為宜。而成年人日常使用只需二十克，多了可就滋補過頭了。」
聶芷不厚道地一笑，她明白的！補腎的嘛！
華中醫微微斂起眼神，輕聲道︰「枸杞善養生，故事也有，要不要听？」
聶芷略一思索，覺得听听典故還是能加深一下印象的，欣然點頭。
「盛唐時期，有位來自西域的商人下落客棧，發現一年輕貌美的女子在鞭打一老人。他不落忍，上前詢問，才知道那女子竟是老人的長輩。大驚之余，他向女子詢問使用了什麼秘方，女子告訴他正是枸杞。商人把枸杞帶回到西域，傳入中東，從此枸杞被稱為‘東方神草’。故事雖有浮夸之處，卻著實生動，想來你應該也能記得深刻些。」
說完他端過手側的紫竹杯，優雅地飲起了茶。
聶芷撐住下頜，想道︰可不正是浮夸麼？就是秘方這種東西，那女子也敢拿給西域人？不光是這，那西域的商人會漢語也是奇遇了。太像神話！嗯。
華中醫稍作休息，雙手交疊在一塊，淡淡靜靜地又給聶芷講起了三七。
「三七止血化瘀，補血止痛的作用是為天下人所知的。因為它也是雲南白藥的主要組成部分，又被稱為‘傷科聖藥’。」
聶芷舉手有問︰「為什麼三七會叫三七？別的草藥都是枸杞，龍眼啊，當歸也很形象的。」
華中醫垂首看她一眼，唇角微揚。
「三七這種中草藥需要生長三到七年，才會有止血的奇效，是以被稱為‘三七’，意為生長三到七年才可入藥。」
聶芷眨眨眼，唰唰在筆記本上記下「三七︰需生長三到七年」幾個字。
華中醫略作停頓，繼而道︰「中藥三七為五加科多年生草本植物三七的根，別名金不換，以該味藥為中藥之寶著稱。人參補氣第一，而三七補血第一，故人參三七為中藥最珍貴者。「
「那三七怎麼補血還化瘀呢？」
面對聶芷的問題，華中醫泛上無奈的笑容。「補血怎麼不能化瘀？你以為補血會讓血瘀更嚴重麼？」
聶芷遲疑了下，緩緩搖頭。
「雖然我是這麼想的，但是我知道答案一定不是這個。」
華中醫淡淡道︰「三七化瘀，能止痛，這是毋庸置疑的。《本草求真》有言︰‘三七，世人僅知功能止血止痛，殊不知痛因血瘀而疼作，血因淤散而血止。三七氣味苦溫，能于血分化其血瘀。’」
聶芷細細思索了會，突然就大悟。
她兩眼亮晶晶的，興奮道︰「師傅，補血和淤血原來根本沒有沖突。」
華中醫微微一嘆，細長的手指點在她的筆記本上，「你記下來吧。」
聶芷趕緊記下，一邊端坐好听他接著講述其他藥理方面的知識。可聶芷發現，她听不懂了，她便要喊停。
「師傅，我听不懂。」
華中醫怔了怔，兀自失笑。
「我明白了，你先了解中藥的品種吧。但凡要學好一樣東西，基礎還是重要的。」
聶芷表示她深有同感，在緩慢的時光流淌中，她的思想脈絡神奇地清晰起來。
等到黃昏降臨，聶芷還是得按時離開，她想著自己听了一個小時的中草藥介紹，倒也不算白來。畢竟自己要去查資料的話還是很費時間的，而且有師傅教，總會更有條理些。
站起身時，聶芷看到華中醫手邊那一本剛剛被他翻過的書，是陳舊的模樣，封面寫了《青囊經》幾個字。
她愣了愣神，覺得這個名字挺好。只是青囊二字，隱約在哪里听過。
華中醫抬眼看她，薄唇輕啟，似要問她怎麼還不離去。聶芷一個閃神，趕快鞠了躬，提了書包跌跌撞撞。
「你慢點。」
聶芷匆忙之間回了個頭，微微一笑，「師傅，明天見。」
她倒是走得快，並沒有听到她師傅在後邊的呢喃︰「明天見。」
誠然他每每到了黃昏就緊閉院門這個習慣是古怪的，但聶芷並不想去問，她能夠感覺到，黃昏這個時辰，對于師傅一定有特殊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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