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芷從唐漾那里了解到的關于華中醫的事情還是很少,不過也很全面了。而唐漾說的事情,大多是發生在他和華中醫當中的一些趣事,比如他想學醫,卻被華中醫敲了腦袋。
而且她從來不知道那麼冷靜的華中醫在唐漾口里居然變成了一個會吹胡子瞪眼的老頑固,並且還因為生氣時胡子會隨著氣息擺動,華中醫居然跑去把胡子剃了,自此和唐漾吵架便是兩袖清風,笑聲得意。
唐漾學著華中醫的口氣和動作給聶芷呈現當時場景,就差真的有華中醫出現在眼前拿著書本走來走去正兒八經地念《唐詩三百首》了。唐漾笑︰「真的,你不知道他的這個印象在我六歲的時候就牢牢被我記住了,我當時還想呢,這麼個白胡子老頭也忒老了,連念個古詩都結結巴巴的。後來我才知道,他不是識字不全,而是那個時候他的嗓子壞了,能單個吐出音節就不錯了。」
聶芷皺皺眉︰「師傅好像生了很多回病?」
唐漾揚起唇角,卻避而不談,好看的眼楮一轉,瞧見房里的鐘快要指向十二點時對著聶芷笑了笑,抬手模模她的後腦勺。
「餓了沒?我帶你去吃飯。」
聶芷僵了僵身子,有些奇怪——她竟然在和唐漾閑聊中忘了最初的目的?她不是要走的麼?現在要怎麼辦?鐘言的表舅和母親並不喜歡她,她絕對不能出去啊!
于是她搖頭。模了模自己的腳腕,感覺沒有之前疼得厲害了便抬頭望著唐漾的眼楮道︰「我想回家。」
唐漾默了一默,然後有些煩惱地攤手道︰「你還要我怎麼辦呢?我還要怎樣才能留住你?」
聶芷恍然,原來唐漾逗她開心,跟她說話,甚至之前的對自己要回家的請求不做回應,都是因為他想留下她,可是為什麼要留下她呢?聶芷這樣問了出來,果不其然被唐漾報以無奈的目光——「你不陪我舅爺,陪我還不行麼?好不容易家里來了個同伴。你還鬧著要回去。你不知道我每天都呆在這里更是無聊麼?」
好吧,聶芷扶額,念在唐漾今天幫助了她的情分上,念在她從唐漾這里拿到了華中醫的情報的分上。她就陪他吃個飯又不會怎麼樣。
可如果聶芷知道就吃這麼一頓飯會鬧出這麼多事情來的話。她敢發誓。管他什麼唐漾可不可憐,她堅決不會留下來吃飯噠!
唐漾扶著聶芷下樓的時候,滿大堂的目光都聚集了過來。聶芷有些不好意思。正想轉身回去,卻被唐漾握住了手堅定地往下帶。她吃驚地抬頭看他,卻只看見了他線條優美的下頜和白皙的皮膚。唐漾並沒有看她。
下邊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喊︰‘嘿,小芷,看這里。」
聶芷順著聲音看過去,那小小的正在蹦的人不是鐘言是誰?她旁邊站了剛才那個溫柔的白衣女人,此刻正目光愛憐地定格在鐘言身上。
而另一側,先前出現的鐘言表舅也是目光頗有深意,看得聶芷心中一顫,她甚至要懷疑自己是否真的是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情了?
伴隨著他們踏下最後一個台階,聶芷也听見了離她最近的一句話︰「那個小女孩是誰?怎麼能被唐家少爺垂青呢?」
垂青?垂青!
聶芷有一刻的站不穩,她的眸里無法掩飾地泄露出怒氣來,什麼叫垂青!
冷不丁一雙溫暖的手就覆蓋在了她的眼上,唐漾輕聲道︰「不要看,不要听,讓我把你帶到用餐區。」
這一路聶芷走得跌跌撞撞,縱然有唐漾扶著,她還是覺得自己的路頗為艱難。而她的心情也不算好,就算做好了準備,還是被周圍的竊竊私語給刺了幾刀——所有她所驕傲的所引以為榮的都被貶低地一文不值,似乎她與唐漾在一起就已經是最大的陰謀。
聶芷從未曾想過這個世界會這麼險惡,明明她什麼都沒有做,卻被指責地一無是處,可她明明什麼人都沒有傷害過不是麼?鐘言不是說這里的人還算有風度麼?為什麼她所听到的卻是對她最深沉的厭惡與譏諷?
唐漾突然感覺手心一熱,怔忡中有液體沾染上來,他想起聶芷在他房間里的雙眼微紅,一下子就明白了過來。他一時停下了腳步,小心地往聶芷眼楮上一抹,然後攤開一角,那透明的水一樣的液體不是眼淚是什麼?
他蹲下來,單膝著地,一雙黑亮的眸子望著聶芷,抬手在她後腦勺揉了揉,輕聲說了句安慰的話,然後把聶芷抱在懷里,站了起身。
聶芷安靜地把頭埋在他的肩膀處,悄無聲息地抽了抽肩,然後盡數把眼淚和著另一種液體留在他的右肩上。脆弱已經足夠了,她接下來,要在所有人面前,笑得如沐春風。你們欺我,辱我,我全當耳邊風,待來日,卻定不叫你們輕視我!
「哥哥,我餓了。」
聶芷悶著聲音說,情緒也漸漸平靜下來。
唐漾笑了笑,用力抬了抬手,把聶芷往懷里按了一按,道︰「馬上就到了,我帶你去吃蛋糕。」
聶芷輕輕點頭,慢慢將眼楮露出來一點,卻瞧見眾人吃驚訝異的目光。甚至于唐嶼莫的眼神都深不可測起來,看得聶芷有些滲人。更別提鐘言瞪大了眼,左手指著她吶吶地說不出話來。聶芷的腦袋再不中用,此時她都明白了,天之驕子,卻肯驕縱她,難道她跟唐漾的交情很好?
不,聶芷心知肚明。唐漾對她好,大部分原因都是因為華中醫。他希望自己能在他不在時好好守著華中醫,才肯隨著她的意包括對她寬容。如若不是因為這樣,這麼一個驕傲又美麗的少年,怎麼肯為她上藥對她說笑呢?
想到如此,聶芷無奈地揚起唇角,合了眼,等著一路的顛簸落到實處——到了目的地呢。
唐漾單手拍拍她的後背的,動作流暢得不像話,聶芷都要懷疑唐漾是不是真的抱不動她了。「你要下來麼?」
聶芷點頭,安靜無聲地掙扎了一下。
唐漾一笑,從善如流地把她放下,末了還給她掖了掖衣領,認真的模樣倒是怕把聶芷給冷病了呢。聶芷抿抿唇,其實她已經不冷了,這屋里很暖和,可是她要是說出來會發生什麼?
「你喜歡吃什麼口味的蛋糕?草莓麼?女孩子都挺喜歡的。」
他握著聶芷的手沿著鋪了白桌布的長桌走著,繞了半圈後這樣問她。聶芷揚起腦袋,認真道︰「有西瓜味的麼?」
周圍立即有人笑了,還不止一位。
「好粗俗的小孩,西瓜那麼廉價的東西怎麼可能出現在名人聚會上呢?」
「說的對極了,唐先生要是知道他的孫子帶了這樣一個人來,指不定得怎麼收拾他呢。」
聶芷尷尬了下,低著頭很怕唐漾听不懂這個玩笑。她這是在干什麼啊?這麼嚴肅的場合跟一個還不是很熟的人開玩笑,人家要是不領情怎麼辦呢?好吧,要是唐漾不明白,她就順著他的話說喜歡草莓味的好了,吃完趕緊走。
豈料唐漾凝著眼神盯了她半晌,黑亮的眼眸里突然出現排山倒海的笑意,他揉揉自己額頭,很是寵溺的樣子,看起來紳士而溫柔。「你喜歡吃西瓜是麼?可巧,我也很喜歡吃。」
唐漾滿意地看到聶芷的眼神里表現出驚訝和感激來,他接著道︰「等今年的暑假,我帶你去我的果園,我種了很多水果,你一定會喜歡的。」
聶芷點頭,微笑著握了握唐漾的手,她開始感激自己遇到唐漾了。不管他的目的是什麼,聶芷想,這麼一個朋友,不交真的是她的損失。
眾人的目光雖然已經被舞台上的節目吸引了大半,可不少耳尖的還朝著唐漾所在的方向。乍一听聞「我的果園」四個字,心里升騰起的嫉妒和艷羨好不容易才壓住。果然是如同業界所說,唐家的產業開始逐步地被轉移給唐漾,別看只是幾個小小的莊園,背後隱藏的財富據說比唐氏集團還要多。
這一刻,听到的沒听到的都在竊竊密語,一時間大廳吵鬧非凡。舞台上的表演者用求助的目光瞧向唐嶼莫,卻看到這個唐家的非血緣的少爺深深皺起了眉,似乎也被影響到了。
一個女人在靠近舞台的地方對她說︰「表演你自己的,不用管別的事情。」
表演的姑娘這才如夢初醒,雙手一抖手下的古箏便發出一個顫音,讓不少人都皺起了眉。她趕緊調整狀態,從正確的音調開始四周多少安靜了一些。
鐘言輕輕拉拉母親的手,昂著臉看母親,道︰「媽媽,她就是我跟你說的聶芷,你覺得她怎麼樣?」
實在是鐘言不明白,她若是知道這種情況下不該問這種話,她便不會問了,倒又是好心辦了一件壞事。
鐘言的母親唐若荷微微蹙眉,彎著腰鄭重道︰「言言,你這個同學,不行。」
如果早前唐若荷看見聶芷,興許還會感慨一下聶芷少年英才,說不定會心雀點一二。可現在,唐漾帶著她四處招搖,那種狀況唐若荷實在不得不相信——其實聶芷另有圖謀。想到這里她就觸目驚心,小小年紀,心機卻這麼深,若是她的言言也被惦記上那就糟了。
鐘言卻不明白母親此時所想的,她只是覺得奇怪,母親不是挺欣賞聶芷的麼?怎麼會現在又表現出不喜歡聶芷了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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