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早上十點,太陽非常大,天氣很熱,空氣很悶。
方童恩無法賴床,因為接連半個月的死氣沉沉、強顏歡笑,終于把方爸爸和方媽媽惹火了,他們硬是將她挖起床,毫無人道的趕出家門。
好吧!那就出門,反正窩在家里也是一件痛苦的事,她會胡思亂想,就算想躺在床上裝死,也很困難,她已經連著好幾天嚴重失眠。
伸手模了模口袋,她確定沒帶手機。老實說,她是故意的,連充電都不敢,決定放任自己死在天邊算了。
這麼久沒有和茗杰聯絡,他一定會抓狂吧!
基本上,她又開始當縮頭烏龜,而且這次變本加厲。
就算下班的時候在巷子口看到他的車子,她也寧可迅速轉身,一縷幽魂似的在街道上胡亂行走,打死也不願意與他踫個正著。
「你到底是怎麼搞的?茗杰在家里等了你整整三個小時,這個星期他每天都來家里報到,你和他吵架了嗎?」方媽媽好擔心,跟在半夜才踏進家門的方童恩身後追問。
「別以為那小子真的很閑,閑到每天都能來家里特別等你,這幾天我看他工作量似乎很大,整個人很疲累,黑眼圈愈來愈嚴重。如果你們吵架了,可以坐下來好好的談一談,不要用這種窩囊的方式逃避問題。」方爸爸這次選擇站在隸茗杰這一邊,因為女兒最近像蚌殼一樣,問什麼都不講。
「二姐……唉,我都不知道怎麼說你了。」方小弟沉重的拍了拍方童恩的肩膀,要她好自為之。
「我記得茗杰好像說過,他這次只是暫時回來,再過不久又得回美國,你不覺得在他還有時間陪你的時候,多多把握機會相處,也好過來個愚蠢的避不見面嗎?你的腦袋是裝了漿糊還是水泥,怎麼老愛搞這種把戲?」方大姐向來比較直接,說出口的全是戳刺人心的歹毒話語。
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方童恩無力的垂下肩膀,關上大門,又拖著腳步朝外走去。
她也知道自己真的是窩囊極了,竟然……竟然又躲開了。
可是……兩個星期沒有見到茗杰,沒有和他說一句話,大家以為她很好受嗎?她都快痛苦死了。
「啊……已經過了兩個星期了。」那代表……茗杰應該已經和那名千金小姐見面了吧!
他有沒有覺得那女人很漂亮?有沒有覺得那女人很會打扮?他也知道那女人將成為他的妻子了?不但有錢、有勢、有利,還能幫助他……
他一定很高興吧!說不定這陣子每天來找她,是為了告訴她這件事,說他需要的是一個能夠幫助他的事業的賢內助,而不是像毛猴一樣靜不下來又愛吵鬧的她。
想著,方童恩的心隱隱作痛。
這一次的代價真的太高、太大了,既要學會放手,又要習慣心痛,還要體會絕望和心碎的滋味……
她在家門口停下腳步,頭抵著牆壁,伸手抓著衣襟,感覺無法麻痹的痛楚不斷的糾纏著她,讓她的情緒難以平復。
「頭昏嗎?」熟悉的低沉嗓音自她的身後響起。
方童恩毫無所覺的搖搖頭,只覺得心痛的滋味讓她連移動步伐的動力都沒有。
「那就是不舒服羅!沒吃早餐嗎?」
吃什麼早餐?她光是難過都覺得飽了,哪還有心情吃東西?
「原來你不只是痴傻,還有自虐自殘的傾向。」男人若有所思的呢喃,像是發現了連他都覺得驚訝的事。
霎時,她回過神來,暗暗發誓,剛才的人聲很熟悉,好像……好像是認識的某人。
猛地抬起頭,她快速的轉身,下一秒,難看的臉色變得更糟,還流露出驚駭的眼神,隨即想要逃跑。
一雙有力的大手趕緊抓住膽小表,將她困在牆面和自己的身子中間,隱含著怒氣的瞅著她。
動彈不得,無路可退,方童恩咬著唇,無辜又驚懼的望著高大男人的臉孔。
「又想逃到哪里?你以為我會讓你躲多久?」隸茗杰面帶微笑,笑意卻不達眼底,還不時流露出令人恐懼的陰狠。
這個家伙是陌生人……她忍不住打個冷顫。
認識茗杰好多年,但是她從來沒有看過他這麼生氣。
就算生氣,他也只是悶悶冷冷的瞪著她,或者是懶得理她,對她翻白眼。
而此時此刻這個有張茗杰臉孔的家伙,渾身上下散發出「我是大惡魔」的邪佞氣焰,深邃的雙眸閃爍著怒氣,以及嗜血的殘忍光芒。
她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知道自己大禍臨頭了。
性感的嘴角緩緩揚起優雅的四十五度,隸茗杰輕聲呼喚,「方童恩。」
「……」
「你死定了。」
「嗯……呃?」
「躲得很爽喔!再躲啊!最好躲一輩子,都別讓我找到。」他瞇起眼,低下頭,慢慢的逼近她的小臉。
「我……我……」
「我們該好好的算一算賬了。」他惡狠狠的說。
方童恩的身子打個哆嗦,吞咽唾沫,心髒狂跳。
可能不只是完蛋了,就像他剛才說的……她死定了。
手機鈴聲響起,很快的,自動轉為擴音。
「茗杰,你不能突然宣布放棄公司執行長的職務,你不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是所有員工向心力的主要核心了嗎?他們將忠誠于你,如果你毫無預警的離開,對公司將有多大的影響,你不了解嗎?」隸母的口氣急慌。
「了解,我怎麼會不了解?」隸茗杰掌握著方向盤,從容不迫的笑說,眼底卻流動著危險的寒光,「當初你希望將公司交給我打理,不就是為了穩固公司的運作?但是你好像忘了問我,為什麼願意接受你的要求?」
「為什麼願意接受我的要求?不是……不是因為你也有野心,希望借由我的公司展現自己的能力和事業心嗎?」隸母不確定的反問。
「那是你個人的想法。是,我是想試試自己的能力,也有事業心,但是不代表我非要承接你的公司。對我來說,那不過是個小小的考驗,我想知道以自己的能耐,到底能做到多少。」隸茗杰和顏悅色的說。
「那麼……你成功了,不是嗎?你已經成功的得到所有員工的臣服,大家都已經肯定你的能力,你也將公司擴展得有聲有色,為什麼……」
「為什麼要在成功後說放棄就放棄?母親,你太不了解自己的兒子了。」趁著等紅燈的空檔,他轉頭,瞧著坐在身旁,始終膽小得不敢看向自己的方童恩,眼神更加冷銳和危險。「因為你破壞了我耗費十多年才終于有點成果的漫長計劃。你以為我願意受你擺布?你以為拿一間公司就能要挾我?還是你以為憑那一點點的資產就能勉強我犧牲自己的人生?你手頭上那些所謂的權力與地位,對我來說,根本沒有半點價值和吸引力,你怎麼會以為我會為了那些小東西而放棄自己的呢?」
綠燈亮了,他看著前方,彷佛化身為危險分子,毫不猶豫的踩下油門,馬力十足的高級轎車立刻疾速沖向前。
方童恩臉色泛白,全身僵硬,根本不敢閉上眼楮,看著窗外迅速消失的景色。
「車……前面有車子。」
隸茗杰快速轉動方向盤,車子閃到另一個車道。
她還來不及松一口氣,便發現前方還有一輛大貨車,驚悚的大叫︰「要……要撞上了。」
他再次加速變換車道,直接飆上快車道,然後駛上高速公路。
他很生氣……她發誓,真的知道茗杰在發火,因為他開車的模樣太可怕了,那種將所有的怒氣借著車速發泄,又為了懲罰她,堅持拉著她一塊沖往刺激危險的地獄的做法,要她想裝傻、故作無知都很難。
方童恩感覺自己頭昏眼花,心跳紊亂,想尖叫,想大喊,想大哭,想求饒,但是她現在連分神做這些事的心緒都沒有。
這比坐雲霄飛車還可怕,她怕死了極速狂飆,更不知道他有這種嗜好。
隸母的話還沒有講完,手機又響起插撥的提示音。
「茗杰,你在搞什麼?為什麼放棄公司百分之六十的股權?你應該知道,如果手上沒有一半以上的公司股權,那些有心拉我下台的家伙一定會乘機將你釋出的股權全數買進,這對我們而言,是極大的危機,你給我解釋清楚,到底為什麼這麼做?」隸父暴怒的吼聲在車內回蕩。
方童恩驚訝的瞪大眼,不解的看著他。
他……放棄公司百分之六十的股權?連她這種不懂企業經營的人都了解,這麼做無疑是在扯自己的後腿,她相信他也知道不該做這種事,但是,為什麼他這麼做?
「為什麼這麼做?沒有為什麼,只是突然決定,一時有這種想法,所以就做了。」隸茗杰悶笑的說,此刻的表情像個無知的頑皮孩子,因為一時玩心大起,所以不顧一切,為了有趣而為。
「突然決定?你突如其來的行徑,將浪費兩年來的辛苦心血,你知道嗎?你不怕所有的努力和成功毀于一旦?」隸父震怒的大吼聲愈來愈可怕。
方童恩非常相信,如果他此刻在眼前,茗杰一定會被他狠狠的揍一頓。
「浪費心血?」像是听到什麼有趣的話,隸茗杰淡淡的扯動嘴角,「不花費任何實力,輕輕松松就能得到的成功利益,到底算是什麼心血?對我來說,花兩年將公司的股權掌控在手中,不過只是一場成功率百分之百的有趣游戲,談得上什麼努力?」
隸父大喘一聲,不敢置信的喃喃,「游戲?」
「當然,這不過是一場游戲,有必要看待得這麼嚴肅嗎?比起你說的努力和心血,你可知道我耗費多少時間才得到渴望的幸福?你們知道我犧牲多少,才能得到目前想要的生活?十年!我花了十年的時間,才幾乎完成幸福的藍圖,結果呢?」隸茗杰冷酷的瞇起眼,「你們竟然只花了一天的時間,就差點毀了我的幸福藍圖,比起兩年所謂的心血,我花費的十年,你們又要如何和我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