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一瞬,刀影交錯。
淖白劍影從七曜胸膛斜穿而過。
遺漏一地空虛幻影。
仙者看著眼前虛無的身影,心中暗叫不好。
七曜只有依托在幽烈的身上才能沖破開源之力的束縛。
而被仙者劍指胸膛的人分明是七曜原本的模樣,這對于一個被開源之力束縛的八荒始妖來說根本就不可能!
是我大意!
仙者悶聲一嘆。
「何時,仙道也開始暗箭傷人了?」
陰柔的聲音從仙者身後傳來,回頭卻發現,一個弱冠少年正殺氣凌然地站在門廊外,眉眼微揚,滿身都是挑釁意味。
仙者再看龍吟劍穿透的身軀,卻隱隱變成了光輝散了開去。
正摩擦爪牙的轅則呆呆一愣,立即卷起一道金光,擺出威猛模樣,咧出森冷獠牙,蓄勢待發。
幻影散去,興致沖沖的龍吟劍也歸為一派平靜。
仙者靜了半晌,並沒有停下手中的劍影,而是當機立斷直刺向冰榻上的少女。
正如仙者所想,門廊外的少年飛快沖來,撩起披風用身子擋住龍吟劍。
絲緞織就的披風立時成了寒冰鐵牆,將冰榻包裹的一絲不漏。
「你瘋了嗎?你連來救你的人都不顧了?」
男子怒氣沖沖,她知道,在沉夢的軀體里還沉睡著另一個女子的元神。
仙者冷冷抬眼︰「這應當是我問你的!」
仙者手腕一轉,龍吟劍發出風聲鶴唳般的嘶鳴聲︰「本仙沒空再跟你耗下去了!」
話音剛落。龍吟劍幻出無數幻影,猶如細微鋼針,從四面八方開始攻擊。
少年抵抗吃力,眉間隱隱露出怯色。
仙者知道,七曜一旦從幽烈的身體里分離出來,便會被開源之力牢牢鎖死,所以如今,只能劍走偏鋒。
告訴他,沉夢還活著。
然後一劍刺向沉夢。
賭他會終現原形。
然後將他從幽烈的身體里逼出去!
只是如何逼?仙者還有些躊躇。
但看著七曜接招接的越來越吃力,仙者心中也開始有了想法。
幽烈修為不過千年。如同人界意義上的弱冠少年。
即便他擁有陰年陰月陰時的極陰之身也無法承載比他要強上數十倍的血魔之力。
如今只有將七曜的潛能最大限度的逼出來。一旦幽烈的身體開始排斥,七曜就會感到力不從心。
如果他想要保存幽烈這個萬年難得一見的載體就不得不為了挽救幽烈的性命而退出他的身體。
所以劍走偏鋒,走得便是這一招!
仙者心思篤定,擰緊眉頭。眼光銳利。單手果斷一揮。數以萬計的龍吟化身朝七曜凶猛斬去。
而仙者也凝心捻訣,用瀾滄絕學司琉經挽起滔天狂瀾,混著鋪天蓋地的龍吟劍影強攻七曜。
七曜眼看規避不得。只能硬抗,卻又無奈,幽烈修為有限只能供他使出三分妖力,但僅憑這三分妖力絕對抵擋不住瀾滄上仙的致命一擊!
于是七曜心下一狠,他早就听聞瀾滄上仙不顧師徒情分,如何狠辣的事都做得出來,只怕他全力攻來後會傷害他身後的沉夢。
他說沉夢還活著!
所以我不能讓他傷害他!
七曜眉頭一緊瞪起血紅的雙眼,雙拳緊握,周身爆出血色光芒。
仙者凝身一看,嘴角牽扯出幾分胸有成竹的笑。
只見一股黑色火焰從幽烈身體中竄出落在地上。
而七曜的時機就在于此。
在他的身形還未恢復,開源之力尚未蘇醒之前,佔得先機給瀾滄上仙全力一擊。
可仙者早就料到于此,所以趁勢劍鋒一轉,將龍吟幻影逼向那團還未成形態的元神,包裹刺去,而他則馭起狂瀾朝冰榻席卷而去。
他捻起雙指,指尖出現一根銀光閃閃的絲線,那絲線一接近沉夢的身體,便自動鑽入她的眉心,不多時,那絲線牽扯著一股紫色光芒月兌離了沉夢的身軀,復又回到仙者的衣袖。
仙者見已將清芷元神分離,扭頭望向被龍吟劍影糾纏的七曜。
只見七曜正在醞釀絕地反擊。
說時遲,那時快,仙者再一攬狂瀾,將癱倒在地的幽烈卷在狂瀾之中,然後飛速朝天邊飛去。
一切發生的又快又準,未給七曜反應察覺的時間,所以七曜只將那龍吟劍影當作了瀾滄上仙,在未成形態之前發出驚聲一吼,萬丈血光沖破天穹,將龍吟劍影一一打散。
元神由虛變實,很快蘊藏在七曜身體內的開源之力也漸漸蘇醒。
滿頭白發的紅衣男子頹然看著殘破敗露的房間,再看向天邊卷起的波濤狂瀾,心知,自己是輸了。
不過還好,當他將眼光移向冰榻之時,粉衫少女靜謐的模樣就像一枚靈丹仙藥一般,給了他無上慰藉。
沒了幽烈的極陰之身,他又要處處受到開源之力的牽絆。
不過還好,沉夢在這里,不如就和她一起留在我為她造的夢城當中吧……
回憶斑駁,零星撒滿雪原。
彼時沉夢紅著臉絞著手指說道︰「師父,其實你並不缺徒弟,因為你根本不想收徒呢!」
七曜揚眉︰「那你說我缺什麼?端茶遞水的婢女?」
沉夢依舊紅著臉︰「端茶遞水的不一定是婢女,也許是….」
七曜莫名︰「也許是什麼?男寵嗎?」。
沉夢慍怒,雙頰紅雲也退了些許︰「師父!你能不能正經點!」
七曜邪邪一笑︰「你怎麼知道我喜歡男寵?」
沉夢啞口無言,只能惱怒喚道︰「師父!你。你,你氣死我了!」
七曜忽然溫柔了眼光,一把將少女摟在懷里,聲音變得溫柔至極︰「沉夢,我誰都不要,只要你。」
人間幾日,天上不過就只過了幾個時辰。
所以在夢城中耽誤的這些時日,著實不算久。
只不過是從卯日星君當值之時躍到了司夜神君巡邏之刻。
天際擦黑,零星星辰開始布滿天空。
白衣仙者抱著昏睡的紫衣女子離開了人界的江都城,他看著漫天的星辰。突然改變了主意。
他道︰「轅則。送幽烈回冥司!」
威猛獅子自是點頭答應,卻又將眼光落在了紫衣女子身上。
仙者沉吟半晌,卻道︰「我帶她去不周山,你送完幽烈。再來與我們匯合。」
轅則小獸一听。心中樂開了花。
主人終于不攆姐姐走了!
轅則又有好日子過了!
想到這里。它全然不顧自己一身銀光閃閃的皮毛,而是搖頭晃腦的舌忝了舌忝鼻子。
仙者靜靜凝望了它半晌,竟然提了提唇。笑了出來︰「你也不想讓她離開,對嗎?」。
轅則狠命地點頭,以至于勃頸上威武的長毛也凌亂成一團。
仙者溫爾笑著︰「我也不想再放她走了。」
不周山在昆侖之西,極西之隅。
上古承天之境,有山而不合,撐天地,震八方,是歷代仙神封位之地。
原本去奪戰神一位只是因為不想讓自己相思成災,脾性暴戾,遂找些借口避一避,也讓自己轉移心境,不至于淒涼度日。
可如今,仙者心里的一些羈絆沖破,去不去也就無所謂了。
他不想如七曜一般,真正的鑄成大錯後才恍然大悟。
他已經錯過一次了,既然有機會挽回,他不想再錯第二次!
幾縷星光擦過暗淡的眉眼,眼中明媚的光亮立即暗了下去。
還有些事情在瀾滄上仙的心里糾結不下,像是一團躍躍欲試的火焰,隨時就能點燃靜謐的草原。
他想起匆匆離開的前一天,凝月沉默的眉眼。
又想起酒後見到的畫面,還有那些沉重熱烈的呼吸。
他不知道那件事是不是真的發生了。
可他如今不想再被任何事羈絆。
他知道凝月在等他,可他並未想好如何給她交代
仙無完仙,此時好不容易得到一刻圓滿,他想要試著放下些,用盡力氣來保存這一刻完滿就好。
于是他收了收手臂,又給懷中女子注入了一口仙氣。
不知是不是得到了安穩,紫衣女子竟然幻化成了原身,變作一只毛茸茸的雪狐,甜膩地依偎在仙者的懷中。
她還沒有醒,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如今是躺在誰的懷里。
她只是在夢中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熱浪。
就如同很久之前那般,受了傷,變作小狐狸蜷在他的懷抱里療傷。
偶爾能感受到他的體溫,他的心跳。
還能從他的手心讀懂他有多麼喜歡我
小狐狸的皮毛隱隱發光,她的夢里出現的是一張溫柔俊秀的臉。
沒有雲頂大殿,沒有天落殺,沒有鋪天蓋地的殺人冰凌,沒有咄咄逼人要人性命的仙山門派。
只有他
夢中蕩起飄香的桂仙花瓣,一片一片落在了凌波泛泛的泉水當中。
「我未著衣裝,從你眼前逃走,你敢不敢說,你沒有一絲動心過?」
「我有。」
小狐狸不禁從眼角劃下一顆溫淚,這兩個字仿佛並不是夢中的虛無,分明是在耳邊,帶著吞吐的溫熱。
夜幕之下乘風奔走。
他溫柔撫模小狐狸雍容的皮毛。
他看了看不遠處不周山的輪廓,心里突然有了一絲期待。
不周山腳下有一個靈幽谷,谷中百花綻放,靈水潺潺。
她一向喜歡花香鳥語的地方。
如果她願意,我們就留在那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