聯歡會的第二天,又是一場全班狂歡活動,去坐落于江北的科技館。其實班小花對這個地方並不陌生,因為焦陽這個大怪胎從前約她來過這里。所以別的情侶經常去電影院,江邊看夕陽的時候,焦陽約她去科技館,天文館,博物館,總是就是各種各樣可以長知識的「館」……
他們也曾去江邊放過孔明燈。她在孔明燈上寫下他們的名字,拉著他的手:「跟著跑,看看它飛到哪里。」
夜空下,滿天星子絢爛,他們的孔明燈是最亮的一枚。她深深陶醉,忍不住感嘆了一下︰「那麼一薄薄張紙,怎麼能飛得那麼高,那麼遠?」話一出口,她知道壞了。
果然焦陽開始了他的耐心講解︰「根據浮沉條件,只有滿足︰
F浮gt;G總=G熱空氣+G燈
即︰G燈lt;F浮-G熱空氣時才能上升因此孔明燈的自重(包括外壺燃料的重力)要很輕才能起飛——」
浪漫的場景破壞殆盡。
學校租了客車,帶著高一高二年級的學生去科技館。一個班一輛車,女生坐著,男生站著。一車子學生簡直要吵翻屋頂,司機師傅頭都要暈了,暗暗嘀咕這群學生怎麼這麼聒噪。
大家的話題永遠是那些,男生談CS,女生聊明星,電視劇,共同的話題就是第二天的家長會。有的喜,有的憂,今年的家長會學校還別出心裁讓學生和老師共同參與,讓大家多少有點緊張。
宋亞妮嚼著口香糖大聲說︰「我跟我媽下達任務了,給她一天假去買點漂亮衣服,明天總不能丟我的臉吧。」
林瀟瀟抿著嘴笑︰「我媽咪樣子很年輕,別人都說我們兩個面孔湊到一起像姐妹倆。」
這個年紀的少年都希望自己的父母是最年輕漂亮的,開家長會時才會有面子。
邱磊跟著男生聊游戲,眼光卻總不自覺地掃向班小花。等車子到了江北,邱磊的脖子因為頻頻轉頭已有些酸痛。
進了科技館,大家自由分組,東看西看起來。科技館很大,分成三層。大家都撿著新鮮有趣的表演類或是動手類的看。
什麼方形輪子的自行車,雞蛋到孵出小雞的步驟展示,感受頭發向上的怒發沖冠,機器人舞蹈等等。可看的可玩的太多了,科技館里到處是學生歡聲笑語。
邱磊在一台機器前面駐足,投入硬幣輸入年份就可以看到出生那一天的星空圖,還可以拍下合影照。
他看看四周,輸下了1984年5月10日,不知怎地,他覺得那一天的星空特別美。他對著鏡頭傻傻地笑,然後等照片出來。
「邱少,拍照呢?讓我看看。」旁邊有男生涌過來。
他突然發了怒,用力一頂,將那男生擠到旁邊,然後迅速地將照片揣在兜里。
男生哎呦呦地叫喚,語氣中帶著不滿︰「突然生什麼氣?奇怪。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
邱磊威脅式地伸出拳頭,男生立刻噤聲。
班小花站在靜電球前面,透明的圓球,手模著表面,里面一道道光線跟著變化。淺黃,橙,暗紅,淡紫等色彩絢麗多姿。她圍著它轉,像帶著尖尖帽的女巫瘦長的手指拂過水晶球,流動的光線像一尾尾魚。
轉過水晶球,她的手指突然踫上了焦陽的,兩個人立刻如觸電般分開。
焦陽臉紅了,立刻解釋道︰「這里面是低壓的惰性氣體,電壓高達一萬伏……」說道電壓,再說不下去。
「我去那邊看看。」焦陽往後退,留給她一個背影。
她突然發現他怎麼好像又長高了點?
中午時候,她和沈笑笑一起吃了自帶的面包脆脆腸。
「我記得我小時候最愛吃火腿腸,撲撲星和雞味圈,要是有了這三樣就像得了什麼珍饈美味。」
班小花點點頭︰「我每次生病了都要煮三鮮伊面,吃黃桃罐頭,開始是因為生病了家里才會給買這些。現在倒像是一種習慣,好像吃了這些就會好。不過火腿腸是不敢再吃了的。」
沈笑笑好奇︰「為什麼。」
「說來好笑,有一次吃的時候看了看說明,里面居然有肥膘這一項,以後惡心地再不敢吃了。」
沈笑笑悵然︰「我們都老了……」
班小花啞然失笑,這就老了,二十多的靈魂還沒覺得老,十七歲的倒是感傷起來了。
話匣子一拉開,居然綿綿不斷地延伸下去了。
「我小時候最喜歡看《白眉大俠》,沒事在家往身上裹被單,頭上插滿環佩鈴鐺……」
「我媽說我小時候看了奧運會,居然天天從被垛上往下跳,問我干什麼呢?一臉鄭重地答‘練跳水。以後為國爭光,升國旗,吃金幣巧克力。’」
沈笑笑詫異︰「為什麼是金幣巧克力?」
班小花笑︰「金牌樣子像不像金幣巧克力?」
沈笑笑啞然,又講了一個︰「那天翻開我小時候的日記,里面居然這樣寫︰今天我在校門外遇到一位文質彬彬的叔叔賣魔筆,我買了一支回去居然不好使。我心想不是受騙了吧,大罵叔叔不是好人。放學時候我去退換,叔叔居然向我連聲道歉,我可真不是一個好孩子,把人想得那麼壞……」
班小花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校門口的怪叔叔,沈笑笑你思維還真是奇怪!」
沈笑笑感嘆︰「現在想想,小時候真是傻得厲害。小花你說過兩年再看現在是不是也傻得厲害?」她突然想起了什麼,臉色一黯。
班小花笑︰「我倒覺得挺可愛的。每個年紀有不同的天真,一下子什麼都懂了還有什麼趣味?」
我們都玩過紅燈綠燈小白燈,玩過老鷹抓小雞,玩過拍打拍打拍拍背打,然後在這些游戲中,漸漸成長,經歷挫折,傷痛,失去,最後成熟,再回憶。像是盤旋而上的樓梯,繞來繞去,繞過一圈回頭看看,原來自己兜了個圈子,其實走得並不遠,然後再繼續繞圈子。
這是成長的定律,再次重生,只是偶爾能夠找到直通的樓梯,時不時得還是這樣繼續繞圈子吧,什麼都是直通成功,這樣的生活還有什麼趣味?
班小花同沈笑笑兩個說說笑笑,勾起了無數童年記憶,午飯時間很快就溜走了。
下午時候班小花去看了3D電影,電影需要另付費,二十塊一場,自願觀影。劇場很小,可容納六十人左右,每一小時播放一次,一次二十分鐘。
班小花入場,沙發椅,很舒服,她陷了進去,想起從前本科時候去北京玩,找國子監沒找到卻找到了天文館。索性也就看了起來,看望遠鏡,旁邊有小朋友叫︰「媽媽我要看望遠鏡。」小孩子的媽媽氣定神閑︰「讓阿姨先看。」她趕緊讓了位……
後來又看了場電影《孫悟空遨游太空》,四周手里抱的,肩上坐的,後背背的,各式各樣的女乃娃。好像講得是孫悟空去了各大行星如何如何,她實在受不了眼皮打架睡了過去,醒來就听見周圍的小朋友歡快地擺手唱歌︰「太陽,月亮,地球……」她有些愣愣,跟著小朋友一起唱了一會,心想這真是奇妙的一天!
如果是焦陽的話一定不會像她這樣隨心所欲地走,走走停停,看看風景。她記得他們去大連,找不到路,那是焦陽第一次和她發脾氣。
「剛才以這個塔為坐標,斜角45度前進,五百米之內一定能到的,怎麼找不到了呢?」
「別找了,走到哪看看哪也挺好的啊,沒準發現世外桃源了呢。」她語氣懶洋洋地。
「那可不行!必須得找到。」
她看著焦陽的樣子撲哧一笑。
焦陽不高興了︰「找路這麼重大的事怎麼能隨隨便便呢?你還笑,一點不嚴肅。你們文科生就是這樣,找不到就亂走!」
她笑得越發厲害。
一個男生走過來︰「借過。」
她讓開,看清那個男生的臉,不禁一愣︰「焦陽。」
焦陽也有些局促︰「好巧。」
兩人不約而同想起了指尖接觸的一瞬,靜電球里兩道電流的踫撞。
這一天里,好像兩個人總是在不同的地方遇見,分開,再遇見。
好像有什麼有一點不一樣了。班小花暗想。
3D電影很好看,有大群魚向他們游來,居然有人伸手去撈。
鯊魚沖來,不斷有人尖叫。
年輕就是這點好,什麼都新鮮,看得有趣,反應熱烈,容易沖動。
影片結束,大家大呼過癮。
這個晚上,8點整。
班小花突然發現自己越來越多地回憶同焦陽淡而無味的戀愛,居然從中挖掘了不少新鮮點。托著腮,她有些惘然。
焦陽打游戲累了,打開一本《國家地理》,畫面上那個坦桑尼亞婦女居然長著一張班小花的臉。
邱磊悄悄把那張星空圖裹進紅圍巾里,又鬼使神差地把圍巾拿了出來輕輕一吻,像被灼傷了似的,飛快地把星空圖和圍巾放好,眉眼間全是笑意。
有人說科技館是個嚴肅的地方,有人卻覺得那是個浪漫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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