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小花告別焦陽,立刻打開那個囧囧的紅包,里面居然有三張一百。她撫摩了一下那雙白色毛線手套,忍不住露出笑意。
她去長途汽車站,買了張去姥姥家的票。雖然沒有去過,但是地方還是知道的。她決定到了再打電話否則小花媽定會立刻出言勸阻另外暗中打給秦蠍子。
長途車上大家昏昏欲睡,突然屏幕閃動開始播放電影。大家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過去,原來放的是二人轉。
班小花跟著听了一會,被雷得外焦里女敕。按照東北話來說,就是有點粉,那勢頭不亞于現今火得一塌糊涂的山歌教。奇怪的是周圍不少人听得津津有味,旁邊一位大哥笑得滿臉青春痘跟著一起抖。
班小花轉向窗外,冬天的野外大多相似,看膩了白雪覆蓋的田野,她不知不覺昏昏睡去。
再次醒來,天已經有些擦黑,車子馬上駛進青農縣。
旁邊的大嬸看她醒來笑了笑︰「醒了?快到地兒了,趕緊動彈動彈,剛睡醒就下車準保得凍感冒。」
她禮貌地笑笑。
大嬸依然保持著強烈的求知欲︰「家在哪啊?不是咱們縣的吧?」
班小花不好意思不理會,只好答︰「家在外地,過來探親戚。」
大嬸興趣來了︰「哎呦誰家的親戚啊,這青農縣就沒有我不認識的。」
車剛好到,班小花穿好衣服擺手︰「我下車了,再見!」
一下車嚴寒撲面而來,班小花剛掏出手機就接到了秦蠍子的電話。
「你在哪?」一听到聲音班小花就幾乎凍成冰雕。
「我回姥姥家了,謝謝秦叔叔昨天‘留宿‘」。
「你太任性了!」班小花幾乎可以想象他在那頭咬牙切齒。
「您可以打電話給我媽,叫她好好管教我。」班小花依然故意激怒著他,不知為什麼班小花就干脆對此人沒有一點好感。
秦英杰突然嘆了口氣︰「為什麼?」
隔了一會又問︰「為什麼?許靜這人本來就不熱情,對誰都一樣。她今天下午還去給你買了全套生活用具。再說這是我家,你完全不用看她臉色。」
班小花壓抑著強烈的傾吐,話在喉嚨滾了一滾又咽了下去。畢竟只是猜測而已,搞不好許靜只是嚇唬自己,人家夫妻的事還是少管為妙,今後離著兩口子越遠越好,沒一個正常的。
班小花正想說什麼,電話那頭突然沒了聲音。她驚恐地摳出電池又試了一次,最後看著黑色的屏幕嘆了口氣。除了小花的這只,家里只有一只手機,誰需要時候誰用。諾基亞經典的古老款,還帶手電筒功能。小花爸這次出去就帶了去,而小花壓根記不住姥姥家的電話。
沒電了,這下連姥姥家也找不著了,她甚至不知道姥姥姓什麼,這怎麼打听?
青農縣並不大,典型的北方小縣城,一條十字路口擴展開來,四間百貨商店坐落在十字路口上。街上跑的是電驢車而不是公交,因為走過幾趟街就見著大地了,公交龐大而無用。
天越來越黑了,風也越刮越緊,她月復中有些饑餓,隨便找了家面館要了碗麻辣面。
「好 !」老板娘自里間挑簾子出來,看見她說了句︰「小姑娘,原來是你啊。」
真巧,是剛才車上的大嬸。
「這就給你做去,等著啊!」
班小花突然叫住她︰「是不是這里的人你都認識?」
大嬸爽朗大笑︰「那當然,誰不知道我劉嬸?別看著面館小,只要在我這吃過一次面的,我都能記他十年!」
班小花喜出望外︰「太好了,我剛過來,找不著了,我媽姓胡,家里姊妹兩個。大姨也住在這,是開水果店的,大姨夫姓孫。」
劉嬸思索了一陣,眉頭慢慢解開︰「老胡家,兩姑娘,老大嫁了個木匠,老二去省城了是不是?」
班小花一想好像是這麼回事,連忙點頭。
劉嬸一拍手︰「你往東走兩道街,再往右一拐左數第二家就是。」
班小花剛出門又退了回來︰「哪是東啊?」
好不容易找到劉嬸說的那個門,班小花敲了幾下,就听見一個男孩子不耐煩的聲音︰「誰啊?」
接著門栓作響,探出一只亂蓬蓬的腦袋,眼鏡像老太太般卡在鼻梁處,像只瘦高的禿鷲,自上往下瞪著她︰「你是誰?」
班小花暗叫不妙,劉嬸會錯了意,一定是把她帶到了大姨家,這位想必就是表哥大人孫勇了,只好答︰「我是班小花。」
門砰地在她眼前又關上了,差點夾到她鼻子。
班小花愣了,這是什麼待客之道?
她抬起手剛要再敲門,那門又嘩地一聲打開,禿鷲表哥手里拿著一張老照片嚴厲地盯著她看。
看了一會,搖頭︰「不太像。」
班小花湊過去一看,是張家族照,上面小花媽抱著個吃女乃的胖女圭女圭。
她又好氣又好笑︰「大哥,我那時候才幾歲,能像麼?」
禿鷲表哥一擺手示意她噤聲,端詳了一陣,慢吞吞地收起了照片︰「進來吧,有點像,我認出來了。」
班小花跟著往里進,一進院子嚇了一跳,一院子擺著大大小小的籠子,里面養著一種奇怪的動物。
表哥一看她眼神,立即說︰「這是貉子,家里養的,自生到死都在一個籠子里,長成了就找人用棍子打死賣錢。」
班小花暗中嘆口氣,這也太過傷陰德了。
表哥托了托眼楮,神秘地說︰「這東西據說鬼的很,在日本神話里頂著一片葉子就能變化。」
班小花想起火影神者里好像有一個就是狸貓,忍不住看了一眼表哥,覺得他就有點像狸貓,哪里古古怪怪的。
進了屋,家里就他一個,桌子上全是書,牆角的卷子有一人多高。班小花想起表哥今年好像是高三,大姨還說是清華北大的苗子。
「我媽和我姥她們在哪?」
「當然在姥姥家,還能在我家?你可真笨!我給我媽打個電話。」
放下電話表哥又說︰「我媽在店里呢,一會給你送去,我學會習,你不許打擾我!」說完扔過來一只塑料鴨子︰「玩會這個吧。」
班小花哭笑不得,居然給她玩這個?把她當成幾歲了?
百無聊賴中,她伸長脖子看看表哥在干什麼。
好像低著頭在計算什麼,還畫了圖,她正想看個究竟,表哥突然一聲巨吼︰「不是叫你別打擾我學習麼?」
班小花嚇了一跳,立刻說︰「你不看我怎麼知道我在看你,自己不專心還怪我打擾你。再說了,我看你也沒學習啊。」她走近一步,指著表哥手里的圖。
「這畫的是什麼?」
表哥眯起了眼︰「你猜得中我就告訴你。」
班小花又立刻說︰「猜得中還用你告訴我?我看好像是艘大船。」
表哥玩味地看看她︰「有點意思,你和她們都不一樣。這是航空母艦。我設計的,將來有錢了就按著這個造,攻打某島國。」
班小花立刻石化,這孩子不是受過什麼刺激吧?怎麼有這麼華麗麗的宏偉願望?你有錢人家也得讓你造才行啊。
她老老實實退回椅子︰「那你接著設計吧,我就不打擾了。」一邊擦著冷汗,看來自己還是太老了,和這個孩子無法建立正常溝通了。
表哥深深看了她一眼,像是看出了她的月復誹。
她正襟危坐,盡量維持自己的一臉天真氣。
隔了一會,表哥停了手,意猶未盡,將那張紙疊成豆腐塊小心翼翼地塞在口袋里。又從書桌里拿出一物,飛針引線地忙活起來。
他拿出的居然是一個十字繡,班小花僵在那里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了,她從來沒見過男生好這口的,只覺得他針針都往自己的眼楮上招呼。
外面的門被推開,表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式把十字繡收進抽屜,認真地盯著眼前那本書。
大姨一進門,就變了臉色,立刻把班小花拉了出去,輕聲說︰「小祖宗呦,我家孫勇學習呢,你怎麼就進去了!平時他在家學習我大氣都不敢出。」
班小花想起孫勇的「學習」一陣好笑,大概理科怪人多少都有點這個氣質。焦陽原來的導師是個四十多歲的老女人,沒事就穿著旱冰鞋在實驗樓里滑旱冰,要不就自己做個風車在走廊里來回跑,讓風車轉動。這麼看孫勇沒準還真是個理科奇才。
大姨皺著眉頭︰「我家孫勇是要考清華北大的,和你不一樣,我看你能進本科你媽就高興壞了吧。」
班小花不敢頂嘴,大概在大姨的字典里只有清華北大兩個學校吧。
「走吧,我給你送過去。」
班小花跟著往外走,出了門,大姨聲音才大了︰「我家孫勇打小就聰明,三歲那年跟你一起算算術,把你贏得哇哇哭還記得不?人說三歲看到老——」
班小花只作沒听見,任憑大姨一路將孫勇從小時候穿**到長大的點點滴滴說了個遍。
「我家孫勇大高個兒,學校里可招風了,全班女生都夸他帥……他汗毛重,夏天他穿短褲,別人問他是不是穿了海馬毛毛褲——」
班小花耳朵要流油了,這明明就是紅果果的諷刺,哪里看出是夸他了?就算是自己的兒子是心頭肉也不能歪曲事實到這種程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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