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雕琢的時光 (一百四十一)飛走的千紙鶴

作者 ︰ 槐崖

幾年前,張楓和蘇雨從車站分開,蘇雨回到了她的城市,張楓卻留在了這里,因為他說他要一直等她,不管多久。

蘇雨回去後,張楓就在這里落下腳。像從鄉下飄來的一粒蒲公英種子,經歷過風霜,最終沒有被人踐踏在柏油路上,而是找到了屬于他的那片土地生根發芽。

他把自己的家安在車站的不遠處,那是他們第一次經過這座城市時的車站。張楓這麼做就是想如果有一天蘇雨來找自己的話,他還沒走遠,蘇雨不會找不到他的。

他們之間一直保持著聯絡,第一張信封是張楓寄給他的,他細心的從蘇雨那里找到了他想要的地址。

在他寄給蘇雨的信中張楓留下了他的地址和電話號碼,還有一些關于想念的話,他說如果你也想我的話,就給我發一個信息,或者打一個電話吧。不久張楓就接到了蘇雨打來的電話,那天張楓開始很驚訝,結果听到是蘇雨的聲音,很開心,兩人聊了很久。時間不知不覺流逝,已經很晚了,張楓怕打擾了她休息,兩人相互說了晚安就休息了。

那晚,張楓躺在床上失眠了,想著蘇雨的樣子就會忍不住笑,笑著笑著就笑醒了。

後來,張楓一有空就寫信,信中是他的思念和夢中見面時的欣喜。兩張信箋在他們中間飛來飛去,從遠方相互傳遞著彼此的信息,信箋中包含著他們獨有的秘密。張楓偶爾張楓也會學著寫寫那些就些爛俗的情詩。就為博蘇雨一笑。

每次蘇雨收到張楓的信就會給他打電話,高興的說張楓的文筆有長進哦,說不定真的有一天可以像海子和顧城一樣。

張楓笑著說︰「是啊,說不定哦,不過海子最後臥軌 ,顧城最後自殺啦。」

「要是你真的能達到他們的高度的話,去試試也無妨啊,他們用殷紅的血寫出的最後一首詩,只這首詩淒涼了些,你要寫的話。可要寫美一點啊。」

張楓說要是什麼時候我也淒涼了。我就去找你好不好啊,等你睡覺的時候,我就伸長了指甲抓你家門。

蘇雨害怕了,下意識的看看身旁。抱緊了枕頭。「喂。大晚上的不要嚇我好不好。」

張楓知道蘇雨膽子小,笑呵呵的說︰「世界上也只有你這麼一只膽小鬼,那有什麼鬼啊。」

蘇雨「哼」的一聲不理他。張楓良久沒听到電話那頭的聲音,以為蘇雨生氣了,連忙道歉,生怕她會生氣。

「我錯了,我錯了,對不起好麼?不要生氣不理我啊,我會失眠的。」

電話那頭的蘇雨笑了,「你還失眠呢,天天晚上打呼嚕比誰都響。」

張楓委屈的說︰「我哪有啊,我睡覺從來不打呼嚕。」

「明明就有啊,在旅館的時候,我隔幾個牆都听到了。」

「不會吧,可能是我感冒了吧,鼻子堵了,晚上呼吸吹出來的泡泡的聲音吧。」

蘇雨說張楓真是惡心。

張楓除了給蘇雨打電話,偶爾也會給她寫寫信。有次蘇雨問他有電話,為什麼要費力的寫信,其實發個短信就行的。張楓說短信體現不出他的想法和誠意,字也是一種會說話的圖案,它可以很好的表達出我內心的想法。

蘇雨看著他的信,漫篇的行書,很漂亮,卻很有規律的狂亂,幽幽的說︰「哪有啊?要有的話,你內心也太瘋狂了吧。」

張楓說︰「沒辦法啊,寫的時候想到你了嘛。」

蘇雨說他貧嘴。

他們之間有很多的話聊,像許多情侶一樣,晚上躺在床上,拿著手機向對方說著幼稚的話,說著各自的心事,分享給對方。

張楓對蘇雨說︰「如果可以的話,我真想看到你穿婚紗時的樣子,那一定很美吧。」

蘇雨甜蜜的說︰「會有機會的,到時候你可不要遲到哦。」

張楓說︰「不會的,不會的,到時候我還要牽著你的手走過美麗的花環呢。」

電話里,蘇雨笑了,張楓也笑了。

很多個日子,兩人都開開心心的說著對對方說著每天的趣事。知道有一天,張楓打電話給蘇雨,蘇雨的語氣顯得很微弱,張楓問她是不是生病了,蘇雨說是生了一點病,不過沒有大礙的叫張楓不要擔心自己。張楓還是著急的問,得了什麼病,嚴重麼?蘇雨說不要緊的,很快就會好的。電話的結尾,蘇雨告訴張楓說他有一段時間可能不會給他打電話了,張楓問她為什麼,蘇雨說她有點事,要是想她的時候,每天就這一只粉紅色的千紙鶴,直到折夠七百只千紙鶴的時候她就去見他。

從那天開始,張楓和蘇雨每天通話的電話時間越來越短,最後張楓失去了和蘇雨的聯系,張楓並不擔心,每天開開心心的過好每一天,因為蘇雨說她不久就會來見他的,每一天清晨他似乎開門的那一刻都可以看到蘇雨站在他門前,微笑的看著他。

他的每一天都不缺少期待,一只只千紙鶴放進他的罐子里,每丟進一只,他就和她見面的日子越近,他期待那一天的降臨。偶爾張楓還是會拿起筆寫一封長長的信給蘇雨,蘇雨再也沒有回過,張楓想蘇雨一定很忙,或者正在很用功的讀書吧,沒時間給自己的費力的寫信來,但他的信她一定收的到吧,這樣就夠了。

時間就這麼一天一天的過去,張楓寄給蘇雨的信越來越多,罐子里的紙鶴也把大大的玻璃罐撐滿了。張楓把所有的千紙鶴倒出來,數了數,六百九十九個,明天就是第七百天了,蘇雨應該回來見他吧。張楓忍不住激動。偷偷的撥起蘇雨的電話,想告訴她千萬不要爽約哦。手機撥起他的電話,張楓又猶豫了,蘇雨說在沒到七百只千紙鶴的時候就不要給她打電話,否則就罰他再折七百只,一想張楓就不打了,或許蘇雨也向他一樣牢牢的記在心中呢,想給他一個見面時的驚喜。

想到明天就可以和蘇雨見面,張楓又興奮了一宿沒睡,天剛蒙蒙亮張楓就將最後一只千紙鶴放進了罐子里。穿上衣服就抱著玻璃罐子就急匆匆的往車站跑。他想如果蘇雨來的話,一定會在這里下車吧,那樣他一眼就會看到她。

整整一天,張楓抱著罐子守在車站前。看著車上車下的人群。還是沒有看到蘇雨的影子。最後車上下來一個女孩很像蘇雨,張楓開心的近乎瘋狂了,走進了才發現那不是蘇雨。蘇雨的眼楮比她大,頭發有些微卷。

最後蘇雨還是沒有來。

張楓回到家,重新把千紙鶴數了一遍,七百只,的確是七百只。但是為什麼蘇雨沒有來呢?他想應該是自己有一天忘記了折沒折千紙鶴,所以放進去了兩只也說不定啊。又或許,這幾天人很多,蘇雨沒買到車票什麼的。這麼一想,張楓也就釋然了。後來的每一天張楓都回去一趟火車站,不為別的,就為看看蘇雨有沒有來。

直到某一天,張楓收到蘇雨的一封來信,張楓看到蘇雨的心,開心的要飛上天了。迫不及待的打開信封,在看完整篇信的時候。

張楓手里的玻璃罐碎了。

玻璃罐里的千紙鶴飛了。

千紙鶴前張楓流淚了。

在人來人往的車站,張楓的淚水毫無忌憚的洶涌出來,像是被蟻蛀的堤壩,經不起洪水的來襲。

蘇雨像那些千紙鶴一樣飛走了。

一年多以前,蘇雨生了病,她總是會莫名其妙的暈倒,大家還以為她是貧血,蘇雨就時常吃一些補血的東西,結果還是不見好,而且越來越嚴重。蘇雨被帶到醫院去,經過檢查是因為白血病。

蘇雨居然得了白血病,這是讓誰都沒想到的事兒,醫生說如果找不到合適的骨髓,她最多只能活兩年了。

她告訴張楓想她的時候就折一只千紙鶴,是想讓張楓不要因為擔心跑去看她,那時她因為化療,頭發落光了,臉色蒼白沒有一點血色,她不想張楓看到自己現在這個樣。

在給張楓的信中,蘇雨這樣寫道︰

楓,在你收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了,請不要驚訝,也不要為我悲傷,即使是去了天堂,我也看到那個開開心心的你。

和你在一起的時間真的很快樂,每天都充斥著歡聲笑語,是你帶我走出了生活的陰影,但是這次我也希望,堅強的你,也可以獨自走出我留下來的陰影。對不起,在這里我只能給你說一句對不起,對不起,我不該讓你認識我的,還讓你苦苦等了我那麼久。等待原本就是一個美麗的錯誤,請原諒我小小的自私,我自私的想擁有這最後思念。

其實我也有想過看到你穿著黑色禮服時的模樣,然後你可以牽著我的手走過美麗的花環,可是這一切現在都只能成為了一場不能實現的夢。美麗的夢殘酷的總是醒來的那一刻,我希望我在你的心里還不算太美,那樣心痛或許就會少一點。

你寄來的信我都收到了,一共有五十幾封,每一封我都好好的看了幾遍,但是我沒辦法一一的回你了。你的文筆在不斷的長進,你是一個很會發現美的男生,但是我並不希望你再這麼繼續下去,太多的詩會讓自己變得多愁善感,多愁善感的詩人會像海子和顧城一樣的,我還是那個即使笑起來沒心沒肺的你。

你是一個很好男生,請忘了我吧,去找一個比我更好的女孩,她會像我一樣,或許比我更喜歡你,更愛你的。就算最後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也期待你會有一個美麗的結果。

信的結尾,蘇雨對張楓說︰「如果未來在天堂,你見到了我,請先裝作不認識我的樣子,因為下一次,我也想由我來先認識你。」

蘇雨的名字在信的一角,她的字還是那麼的不好看,有些歪歪斜斜的,張楓說過,一個字可以表達出一個人的內心,張楓甚至可以感受到那一筆一劃中傳來的戰抖,而就算是這樣,蘇雨還是堅持著將這封信寫完。

最後張楓把那封信藏在了千紙鶴中,當這一切從來都沒有發生過,蘇雨還活著,她還在等他湊夠千紙鶴來見他。

如果不是林墨然,蘇雨依然還可以好好的活著他的世界里,像那年盛開的紫荊花,慢慢纏繞在樹的身旁。就算是他自欺欺人好了,不過這對他來說就夠了,至少生活還有期待的存在,林墨然在不知不覺中一刀一刀凌遲了他最後一點希望。

很多個日子張楓都不相信蘇雨已經死了,她還活在他的生活中,甚至每一次夢醒都能聞到她身上獨有的香味。張楓依舊每天出門前會折一只千紙鶴,一天一天的往里面丟,丟進玻璃罐子里,玻璃罐子被鎖進櫃子里,他不想任何人看到這些東西。

他想應該是蘇雨聲音太小,他沒听清楚,不是七百只千紙鶴,而是七千只,折夠七千只蘇雨就會來看他的。張楓還是像以前一樣,好好的吃著飯,在吃完的那一刻,邊刷盤子邊想下一頓該吃些什麼。然後你沒心沒肺的一笑,開開心心的去工作。

他沒有過多的想法,他單純的只想帶著期待,開開心心的過好每一天,吃好每一頓飯,然後等著某一天蘇雨回來見他。

不顧喲從那以後,張楓再也沒去過那個車站,因為每一次他都會看到那時蘇雨向他揮手的身影,一步一步的退向身後的車廂,隨著一陣隆隆聲漸行漸遠,最後將張楓的心一點一點的粉碎在煙雲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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