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討厭你。」
「那麼,你喜歡上別的女人了?跟方薇同類型的女人?」
「我……目前沒有。但我終究會以方薇為擇偶標準,這點是不會更改的。另有件事我也必須跟你坦白,我……會接受我父親為我安排的相親,往後若是能遇到個順眼的、跟方薇差不多的女孩,我就會結婚了。而我,希望你能把握屬于你的幸福。」他看不見自己的真心,不了解愛情,只知道當史威平對袁采芯那樣情深意重的男人出現時,不可諱言的,他會怕。
因為那個男人對袁采芯的愛太多,而自己卻茫無頭緒,他害怕絆著了她。
終其目的,他也是希望她幸福的。倘若他沒有自信做得到,那麼至少他要有成全的美德與胸襟。
听了他這番說法,袁采芯心中一悸,唇色發白。
好個雷昶毅呀!竟如此待她……
方薇的美麗,方薇的古典溫婉,方薇的含蓄與恬靜,她種種的好,大家有目共睹,如果他非那類型的女人不要,她也沒什麼好掙扎的了。
「那我沒話說了,我永遠不可能成為像方薇那樣的女人。」世上只有一個方薇,也永遠只有一個袁采芯,她知道自己的價值何在。
「我有我的執著,而我父親有非常根深柢固的門當戶對觀念,我並不認為自己會有心情和力氣去爭取我父親的認同。采芯,在情感這一塊,我是個不用心的人,誰愛我,誰就是傻瓜,我不要你再當那個傻瓜。」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她垂眸,無法再與他相望,抿著的唇,一邊懸著不甘心,一邊懸著妥協;她認了,先前努力付諸流水,是她自找的,不該怨,也不該悔。今天的慘敗,是她咎由自取,怪他不得。
她默默轉過身。湖里水鴨游來游去,呱呱叫個不停,把她的心叫得更亂了。
面對她難得的沉默,雷昶毅也未再開口。
氣氛降到冰點,完全凍結了彼此的心。
「雷昶毅,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你?」過了很久,她再度面對著他,幽幽開口。
「我現在不想知道了。」相較之前的強烈好奇,現下他搖頭拒听。
他不懂自己在擔心什麼,只覺得他已經沒必要知道她喜歡他的原因。
是他負她,他便不該深入她的感情世界。
「那時候,在pub里一片混亂的場面中,突然和你目光交接的那一剎那,我就有預感我們之間一定會有某種牽連。果然,你下一秒就將我拉到身邊去,當我被迫撞進你懷里時,我不但不覺得生氣或被侵犯,心里反而升起一股莫名的浪漫感覺,我深深為這分浪漫著迷。」
「然後,我們被狗仔滿街追著跑,我堅持與你分道揚鑣,當我被狗仔包圍束手無策時,我卻是怎樣也想不到你會回過頭來帶我離開。你沒有因我的任性就棄我而去,你包容了我……那是你給我的第一分感動。」
第一分浪漫來得詭譎,第一分感動來得突然,但都已狂猛地引出她內心深處的情悸與律動,那種震撼至今仍熱騰騰地在她胸懷不曾退去。
袁采芯兀自緩緩道出心境,而一開始說不想听的男人,則听得入神。
「後來,在你送我回家的一路上,我持續故意跟你唱反調,我其實看得出來你很想把我推下車,來個眼不見為淨,但你終究沒有棄我于不顧,努力壓抑你原本就敗壞的情緒,努力忍受我的喋喋不休和惡作劇;然後我的腳受了傷,愛擺臭臉的你,臉上竟然出現了慌張和關心,這又再次深深震撼了我。雖然你拉高我的腳查看傷口時的舉動很粗魯無禮,可是我不能否認,那分關心是你給我的第二次感動。」
「都過去的事了,不要再說……」听到這兒,他心間洶涌異常,為了這陌生的情緒,他居然,慌了。
很慌。
「讓我說完。」現在不說,以後想說也沒機會說了。
這些話他是該听明了,並一字一句好好地收進心里去,否則她留著也沒用,當嫁妝也太委屈她未來的新郎。
她執拗地說下去,不過她特意省略與他共度的那一夜他在床上由冷血動物變身為溫體野獸,百分百熱情的真實男人,讓她印象深刻回味無窮的部分。
成為他情婦之前的每個午夜夢回時,她會膩在柔軟被窩里連聲嘆息,想他、想他、想他;而在成為他的情婦之後,她更無可抑制地只想好好愛他、愛他、愛他。
如今,這些感動與激情,在他絕情「拆伙」之下,都該收的收,該藏的藏,該埋的,也不該獻寶似地再掏出來講了。
「交惡」在即,那綺麗的部分就隨風遠去吧。
「然後,我們說好的,以後路上相見別相認,可是在迎風飛簽名會上,你卻主動站出來認我,我當時心情很亂,甚至很無奈,說不出原因的,你又給我了一次感動。後來你被我逗笑了,為了留住你的笑,從此我深陷了,我愛上你了。」
結果,落得如今這步田地……她所為何來?是種的什麼因,所得到的果啊?
早知如此,當初她怎能任自己被浪漫的感動給催眠,認為她有足夠的魔力和能耐牽引冷情的他一步步朝她走來,給她一分她最想要的愛、最期盼的關懷?
她是傻瓜。他說得沒錯,她是傻瓜。
飛蛾撲火般地愛上他,而他自始至終只在乎歡愉,堅拒她進入他的心房。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采芯,請你相信我,我並不想傷害你。」
「無心之過往往傷人最深。雷昶毅,你听好,我確確實實被你給傷了,我好痛。」幽暗眼神半是控訴、半是寂寥落寞;她要讓他明白,他是扼殺浪漫和愛情的劊子手。
「采芯……」她黯然神傷的模樣狠狠揪疼了他的心。
為了這個一向被他視為燙手山芋的女人心疼。
「采芯,你過來。」他距她只有三步之遙,卻不肯直接走向她。
她愣了愣,心里犯著嘀咕,雖不高興,仍乖乖地走向他,然而她的第三步都還沒跨出去,整個人又驀地被他一把揪到懷里去。
他是怎麼了?怎會把一個好好的、活力四射的陽光女孩搞成這樣?
無聲自問著,他的心似飄流在海浪中,載浮載沈,尋不著方向。
「你只要告訴我,我曾經感動過你嗎?你曾為我動過心嗎?」垂死掙扎,她妄想听他說一句好話,給她一句鼓勵性的、足夠讓她拾回一點點自信和自尊的好話。
雷昶毅,說吧,她會洗耳恭听並銘記在心。
「我……」在她殷切地等待中,雷昶毅神情一變,雙眉緊蹙,急于在茫茫記憶里搜索與她相處時的點滴,末了,仍為一無所獲而無法回答她的問題。
「雷昶毅,你贏了。」她的熱切眼光,終究……因他的慣性無語而陰沉了。
無心的男人是多情女人的天敵。
一聲聲采芯、采芯、采芯,喊得那樣深情,實則是世上最絕情。
他今天的每句話都像把鋒利的刀,一刀一刀刺得她深又痛,她極度震驚,萬分痛楚,可是她不想哭,一點也不想。
淚水可以在眼醫發難,也可以在鼻腔內流竄,唯獨不願讓它從眼眶里淌下,這是她僅存的倔強;在他面前,除了這一丁點倔強,她什麼都沒有了。
他輕而易舉打動她那麼多次,她戰戰兢兢追隨他那麼久,這一切的一切,都成了令人最難堪的諷刺。
什麼都沒有的人,卑微地接受被對方拋棄,然後自己認栽了事。
這是她唯一的選擇。
分了,真的分了。
他走了,她也走了,兩人都回不來了。
毅居不再有他,更不再有她。
雷昶毅從沒想過,與一個女人做清楚的切割與了斷是這麼撕心裂肺的痛……
現在,飽嘗過思念苦楚的他,只想大醉一場,瘋狂地喝個爛醉。
不曾如此心痛過,思緒也未曾如此紊亂過。
為了個女人。
為了個他第一眼就清楚知道自己並不喜愛的女人。
雷昶毅,你究竟怎麼了?你發生什麼事了?
四季寒暑尚未完整流轉一圈,為何你的心態全都變了、不同于以往了?
你真的被那個叫做袁采芯的女人迷住了嗎?
那個衣著暴露、非將大部分雪白肌膚亮出來給人觀賞不可的、整天對著你喋喋不休、野心勃勃想掠奪你的愛的女人,怎麼會是讓你害了相思的菜?
不,不會,不會的!
他不需要相思,只需要遺忘。
「要不要再來點小菜?」雷念白一接到堂哥喝酒的邀約,驚為奇聞,趕忙推掉所有約會,立刻前來作伴,希望與堂哥一起喝個痛快。
「小菜?」雷昶毅三分醒七分醉,半眯著眼,意識已被酒精覆蓋得差不多。
「對,再來幾盤小菜,肯定喝得更爽快。」雷念白招來女服務生,詢問菜色。
「有碗糕嗎?」半攤的雷昶毅突然插嘴問道。
「碗糕?沒有……」女服務生以奇怪的眼光瞧著這位八卦新聞滿天飛的男主角雷昶毅,心想原來他是個大酒鬼啊,竟然來pub問人家要碗糕,堪稱史上第一個。
「沒有碗糕,日子怎麼過呢?」雷昶毅搖頭大嘆。「念白,這間店服務不好,連最普通的碗糕都沒賣,做什麼生意啊!我們換別家去……」
「啊?」雷念白大驚。「沒有碗糕,日子很好過啊……堂哥您有何高見?」
「天下第一美味,碗糕小姐當之無愧!你們懂不懂啊……」雷昶毅喃喃醉語、不知所雲,說罷,執起桌上酒瓶,仰頭猛灌!
「喂!堂哥,這樣喝會死人的!」雷念白嚇一跳,趕緊搶酒瓶。
堂兄弟倆開始搶酒瓶大戰,然而,當雷念白成功搶下酒瓶之際,雷昶毅也二話不說地咚一聲,很瀟灑地倒地不起。
這下可醉得徹底了。
雷昶毅,你——不需要愛情為自己人生加持的大男人,心煩失態為哪樁?
不就是為了她……袁采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