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態只是一瞬間的，安若瀾很快便恢復鎮定，收回攥著安若瑾的手，佯裝虛弱地扶了扶額角。
安若瑾三人只是愣了愣，便以為她是身體不適，忙紛紛表達關心。
「是不是方才跪的太久，身子不舒服了？」
「一定是，你身子還未好透呢，趕緊找個地方坐下吧！」
安若妍不知從哪搬過來一個墩子，扶著她坐下。
安若瀾心里又是感動又是心虛，笑了笑，道︰「勞姐姐們傷神了。」
「這麼點小事。」安若珂連連擺手，開朗的笑容明媚甜美。
安若珂像極了三夫人，模樣嬌小可愛，特別一對梨渦，很是討人喜歡，就是性子太過活潑張揚了一些。
安若嫻在一旁看著，撇嘴在心底道了句虛偽。
安若妍注意到她的反應，眸子沉了沉，沉聲道︰「你還有閑心東張西望，還不快寫！」
「就是，累我們一起在這里陪你。」安若珂也憤憤道。
對她們的指責，安若嫻不痛不癢，陰陽怪氣地翻了個大白眼，氣得安若珂又想動手。
「好了，都少說兩句。」安若瑾忙勸阻道。
安若珂哼了一聲，四人聚在一起小聲說話，不再搭理安若嫻。
安若瀾又旁敲側擊，詢問了些衛國府的消息，當听聞幾日後衛國府要大辦宴席，宴請京中勛貴名臣時，她動起了小心思。
安若嫻一直暗中注意著安若瀾的舉止，愈發覺得她怪異。
心里有一個猜測隱隱成型。
一直到了掌燈時分。安若嫻依舊沒能把五遍經文抄完。
倒不是她不願意好好抄，只是她實在用不慣毛筆。勉強寫出幾個字來也是歪歪扭扭的，都跪了這大半天了。她還是連一遍都沒有抄完，別說被她連累的幾個人，她自己都急了。
又等了一陣，見安若嫻還是慢騰騰的，安若瑾幾人實在看不下去了，只好提議幫她一起抄，安若嫻本來想爭口氣，不讓她們幫忙的，可膝蓋已經麻木到完全失去知覺了。猶豫一番後，她終是心不甘情不願地點了下頭。
見她擺出一副被強迫的高姿態，安若珂又來了氣，安若瑾好一陣哄，才將她勸住了。
四姐妹一起幫忙，加上安若嫻自己，很快就將五遍經文抄寫完。
外面天色已經暗了，香燭暖黃的光暈明顯了起來，照得佛堂更為神聖安詳。
安若瑾去前面敲了敲門。外面立即傳來問話聲︰「小姐們都抄寫完了？」
「都好了。」
安若瑾答了一聲，旋即便听到了開鎖的聲音，很快，吳嬤嬤滿臉含笑進了來。先福了福身，隨後將小幾上抄寫好的經文收攏，這才不卑不亢道︰「五位小姐請隨奴婢來。」
幾人對視一眼。點點頭，跟著吳嬤嬤出了佛堂。
臨出門。安若瀾又對著菩薩拜了三拜。
吳嬤嬤看在眼里，嘴角噙著不易察覺的淺笑。
幾人本以為吳嬤嬤是要帶她們去別的地方。卻不想是回了松鶴堂，看到暖榻上的老夫人，以及交椅上坐著的安世延與孟氏，五人心中都是咯 一聲。
收斂起心中的疑惑，五人規規矩矩地行李問安。
老夫人滿意地點頭，道︰「瑾姐兒的法子不錯，抄了幾遍經書，人都穩重規矩些了。」
說罷，老夫人朝吳嬤嬤伸出手，吳嬤嬤立即將收攏疊好的經文遞到了老夫人手中。老夫人低頭翻看起來，待翻到一頁，她不滿地皺起了眉。
吳嬤嬤瞄了一眼，道︰「這是嫻小姐抄寫的經文。」
聞言，孟氏有些坐不住了，低聲道︰「母親，嫻姐兒還小，怕是字都不識得幾個，能抄寫經書已經是大大的不錯了。」
說著，憐惜地望向安若嫻，見她衣衫略顯凌亂，臉上還殘留著紅印，頓時紅了眼角。
安世延按了按孟氏的手。
老夫人只當做沒有听到孟氏的話，放下抄寫經文，端起茶盞抿了口，道︰「罰也罰了，嫻姐兒，你有話就說吧。」
被點名的安若嫻頓覺緊張，她咽了口口水，心里有些動搖。
眼下沒有幾個人在場，即便她鬧起來，也不見得有效果，倒不如這次就認了栽。
只是眼角瞄到孟氏擔憂憐惜的神色，她動搖的心立即堅定了。
狠了狠心，安若嫻垂首故作委屈道︰「孫女沒什麼說的了。」
原本她已經見識到了老夫人的手段，是不敢再放肆的，只是如今母親來了，能當著母親的面抹黑安若瀾，這機會無論如何她都不願放過。
見到她這幅模樣，孟氏果然偏向了她，水眸淚漣漣道︰「嫻兒，你受委屈了……」隨即責備地望向安若瀾。
安世延這次倒是沒有表露絲毫情緒。
老夫人抬了抬眼皮，道︰「有話就說，若真受了委屈，祖母也不會偏袒誰。」
安若嫻心中一跳，咬牙道︰「孫女沒有受委屈……都是孫女的錯……」
帶著哭音的尾音又是讓人浮想聯翩。
孟氏想要站起來，安世延拉住她，對她搖了搖頭，然而孟氏根本不理會，徑直道︰「母親，作為嫻兒的母親，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受委屈，請母親給嫻兒一個公正！」
這話倒是說的頗有氣勢。
安世延無奈嘆了一聲，只好跟著起身，拱手道︰「母親……」
話未出口，老夫人一拍暖榻扶手，厲聲喝道︰「你就護著她！瞧你寵出了一個什麼樣的媳婦！為了她，連後院的事你也要插手了？！」
安世延沒料到老夫人會突然發難，忙作揖謝罪，連聲道︰「兒子不敢。母親息怒，母親息怒……」
孟氏也被嚇了一跳。但仍是撐著開口道︰「母親，媳婦只是……」
老夫人顯然不想听她廢話。抬手指著安若嫻，道︰「老婆子給你機會，你來說，在梅林里，你們到底是為何動起手來？」
被老夫人強悍的氣勢壓著，安若嫻只覺心髒都要跳出來了，她求救地望向孟氏，這會是徹徹底底地怕了。
「母親！嫻兒還小，您不能逼她！」孟氏連忙跑過去將安若嫻護在懷中。安若嫻趴在她懷里嗚嗚嗚抽泣起來。
聞聲，孟氏也跟著落淚。
見妻女如此淒慘，安世延心疼不已，忙上前將妻子女兒護在身後，為難道︰「母親，您何苦為難雨夏與嫻兒？」
安若瀾跪在一旁，冷眼瞧著這一幕。
老夫人嘆出一聲，似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般，斜倚在了榻上。撐著額角道︰「老婆子養了一個糊涂兒子，又替糊涂兒子娶了一個糊涂媳婦，難怪京中所有人都笑我，笑我活該晚節不保。」
「母親……」聞言。安世延羞愧難當。
「罷了。」老夫人嘆息一聲，平靜道︰「既然你們要公正，老婆子就給你們公正。」
她對宋嬤嬤使了個眼色。宋嬤嬤頷首，轉身進了一旁的耳室。很快，便領著一個身材矮小。精神矍鑠的老婦人出了來。
「老夫人。」那老婦朝著老夫人行禮。
「不講這些虛的了，你且將你听到的看到的都說出來罷。」老夫人倦怠地擺擺手。
老婦應了聲是，隨即便將在梅林里听到的話一字不差地說了出來。
「六小姐揚手打了嫻小姐一巴掌，嫻小姐怒而還手，被二小姐，四小姐以及五小姐攔住了。幾位小姐糾纏期間，只有嫻小姐動手傷人，後來底下的丫鬟婆子們趕來，才將幾位小姐分開。」
老婦的聲音無波無瀾，眾人的心卻是一直跌到了谷底。
待老婦說完，老夫人望向安世延與孟氏，道︰「如何，可是你們想要的公正？」
安世延喉頭發緊，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孟氏惴惴望著懷里的安若嫻，只覺懷里的孩子燙人得緊，下意識的將人往外推了推。
安若嫻則是嚇得不敢出聲了。
安若瑾幾人卻是在心中暗道好險，幸虧她們沒有半點隱瞞。
見安世延與孟氏不說話，老夫人冷哼一聲，將案上的經文扔向了兩人，厲聲道︰「你們所謂的受了委屈的乖女兒，在佛堂罰跪無法完成任務時，還是欺負了她的姐姐們替她抄完了經文，這個公正你們滿不滿意？！」
一頁頁紙張在空中飄散開來，落了滿地。
安世延頭都抬不起來了，暗暗懊惱不該跟著妻子過來。
孟氏煞白了臉，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母親，嫻兒還小……」
安若嫻見她如此維護自己，心中感動不已，抽泣著道︰「母親，嫻兒錯了，嫻兒只是見瀾姐姐對母親的關心不屑一顧，才故意與她置氣的，嗚嗚嗚……」
聞言，孟氏大為感動，又將她抱緊了，望向老夫人求情道︰「母親，嫻兒只是為了媳婦，才會一時沖動，還請母親寬恕了她。」
老夫人看也不看她，不冷不熱道︰「為了你？為了你就能對嫡姐不敬，就能目無尊長，就能無視侯府的規矩？孟氏，你倒是好大的臉。」
「母親……」孟氏被說得臊紅了臉，老夫人制止她未完的話，徑直道︰「趁著你們夫妻今兒都在這里，老婆子就把話挑明了。」
她對安若瀾招了招手，「瀾姐兒，到祖母身邊來。」
安若瀾低聲應是。
安世延與孟氏仿似才看到她般，眼中閃過驚訝，孟氏更是用眼神暗示她求情。
安若瀾目不斜視，走到老夫人身邊。
老夫人將她攬進懷里，道︰「今後，瀾姐兒就一直住在頤榮苑，直到出嫁為止。」
「什麼？！」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呆若木雞。(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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