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晉王府回來的第二日早上,孟雨晴母女就回了周府,安若瀾又賴了兩天,才由喬氏送回文信侯府。
跟安若瀾一起被送回侯府的,還有一大堆的首飾玩物,補品藥材,其中有離開晉王府時,孟雨顏送的,也有孟老夫人跟安若瀾的舅舅舅媽們送的,就連許多表姐妹都送了些小首飾給她,大家都曉得,過了這一陣,再要見面就沒那麼容易了。
安若瀾可謂滿載而歸。
回到侯府,第一件事自然是去給老夫人請安。
老夫人抱著幾日未見的孫女,很是膩歪了一陣,隨後才與喬氏說話,喬氏也不介意,對這個表姑很是恭敬。
趁著大人們說話,安若瀾回房換衣裳,安若瑾幾人听說她今日回來,一早就在她房里等著了,幾姐妹見了面又是一陣笑鬧,隨後安若瀾便去給孟氏請安。
喬氏也是帶了禮品上門的,她先將代表孟國府的禮品單子交給了老夫人,隨後又將整理好的,大家送給安若瀾的禮物單子給了老夫人。
老夫人起初不願收安若瀾那一份,說是該交給孟氏,喬氏卻笑道︰「瀾姐兒如今住在頤榮苑里,吃穿都在這邊,玩耍取用的自然也該放在這邊,母親是這個意思。」
這話確實是孟老夫人交代的。
老夫人听著這話,低頭掃了眼單子上列著的物件,越看心里越是打突,這哪里都是平常把玩用的了?好些即便日後給瀾姐兒充作嫁妝。都是使得的,想來日後這樣的東西還會陸陸續續送過來。
她瞬間明白過來老姐妹的意思。
孟氏的「闊綽大方」,大家都是曉得的。那就是個無底洞,多少東西都消得了,單從她無緣無故地把那上好的珊瑚手串給了安若嫻,就曉得她管不住這些東西。不說孟氏自個的嫁妝,就是這些年瀾姐兒過年過節得的賞賜禮物,恐怕也被她消得差不多了——全侯府都知道,馨月苑的丫鬟婆子是最富足的。五夫人時不時就會有賞賜。
看來老妹妹是擔心日後孟氏拿不出瀾姐兒的嫁妝,是以才想著把東西放到她這里。
明是明白過來了,但老夫人還是不敢輕易收下這些東西。
她是能保證不貪分毫。可外人會信?
首先孟氏就不會信,一想到孟氏那做派,她就不敢答應。
一旦她應了,到時少不了又有嚼舌根的。說她強勢霸道。直接越過媳婦,連孫女的錢財都要貪,這個大罪過她可不敢擔。
這無疑是個燙手山芋,接不得,不接卻又使不得。
倒不是說侯府拿不出這麼些東西,只是意義全然不同,出嫁女能給自己添妝,那是極為有臉面的。外人都要高看一眼。
猶豫再三,在名譽跟孫女之間。老夫人還是選了後者。
她嘆了一聲,道︰「行,那我就收著了。」
說罷,將單子交給了一旁的宋嬤嬤,低聲囑咐讓她去收好。
至于日後孟氏是否能給瀾姐兒添妝,她就管不了了。
喬氏見狀眼中閃過敬佩,心道瀾姐兒有個好祖母,她道︰「表姑是瀾姐兒的祖母,替瀾姐兒保管首飾物件是正正當當的,母親說了,這是她委托哀求您的,若是日後有那亂嚼舌根的,她第一個不放過。」
東西是從孟國府來的,有了孟老夫人這番話,老夫人收下這些就真真是名正言順了。
雖說已經有了承受非議的決心,但有了這番話,老夫人還是安心不少。
經過這番談話,老夫人對喬氏又親近幾分,還留她一同用午膳,喬氏也不推拒,歡歡喜喜應了。
另一廂,安若瀾到了馨月苑,毫不意外的見到了「侍疾」的安若嫻,只是不想薛氏也在,倒是讓她小小吃了一驚。
「給母親請安,女兒回來了。」她笑著向靠坐在炕上看書的孟氏福身。
孟氏神色淡漠,只看了她一眼,道︰「回來了啊。」縴細白皙的指尖捏著書頁一角,有些緊繃,似在隱忍著什麼。
安若瀾並不在意,孟氏不叫她坐,她也就不坐,站著問道︰「母親身子可好些了?」
其實不用問,一看母親紅潤的臉龐,她就知道母親的身體無礙,至少,要比九姨要好上許多。
這一問,就像是觸動了孟氏心底的開關,她不禁嘲諷一笑,冷冰冰道︰「你還記得母親有病在身?」
安若瀾假裝沒听懂她話里的冷嘲熱諷,淡淡笑道︰「自然記得,女兒憂心了幾日,眼下見母親氣色不錯,總算是放心了。」
她說的是實話,不過不會有人信就是了。
安若嫻在心底嗤了一聲虛偽,而後甜甜笑道︰「瀾姐姐,听說你帶了好多寶貝回來,不知都在哪呢?妹妹等不及想大開眼界啦!」
今日安若瀾回府,孟氏也派了人去前面打探消息,是以,安若瀾帶了一大堆賞賜回府的事兒,孟氏也知道,自然,一直跟在她身旁的安若嫻也听了一耳朵。
要說安若嫻這幾日也著實過的憋屈。
她原本是打算這幾日尋借口出府,去與幾位舅舅謀事的,卻不想孟老夫人一句話,就將「侍疾」的差事推到了她身上,讓她不得不老實留在侯府里。
若母親是真的病了,她在一旁陪著討個好也不錯,可問題是,母親壓根沒病!
母親沒有生病,她的孝心自然無處可現。
這幾日,因裝病不便外出,她每日不是跟著母親在房里看書,就是被母親要求練字,而大多數時候,母親並不太理會她,都是在做自己的事,可偏偏母親不搭理她的時候,她還不能隨意離開,可想而知有多郁悶。
賣不了好,又出不了府,她只好幫薛氏刷母親的好感度,退而求其次的感覺讓她覺得糟心透了。好在薛氏爭氣,已經初步得到了母親的親近。
因為這事,她又給安若瀾記了一筆,眼下安若瀾終于回來了,她自然要給安若瀾找點不痛快,不然她還真就渾身不自在。
聞言,安若瀾只是淡淡斜了安若嫻一眼,並未答話。
倒是孟氏醒過神來,態度和藹了些,輕聲叱道︰「你這孩子也真是,你外祖母都那般疼你了,你怎的還好意思要她給的賞賜?」
又理所當然道︰「既然嫻兒好奇,你就拿來讓她瞧瞧吧,左右一會也是要送過來,讓母親替你收著的。」
她也是想當然了,畢竟以往女兒得的賞賜都是讓她收著的。
然而今日卻不同了。
安若瀾聞言並未點頭,而是笑道︰「若嫻妹妹當真好奇,那就趕緊去頤榮苑瞧瞧吧,趁著祖母還沒有把東西送到庫房去。」
孟氏臉色沉了下來,這話是何意?
安若嫻眉頭一皺,直覺不妙。
見兩人忽地變了臉色,安若瀾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解釋道︰「外祖母擔心女兒顧不好那麼多貴重物件,便托了祖母替女兒保管,還說女兒眼下住在頤榮苑,東西由祖母管著,女兒取用也方便些。」
言下之意,東西不會送到馨月苑來。
早就回侯府的路上,喬氏就將孟老夫人的意思告訴了安若瀾,老人家主要還是擔心安若瀾不同意,畢竟安若瀾以往有多孝順孟氏,大家都是看的清清楚楚的,孟老夫人甚至還囑咐了喬氏,若是安若瀾不同意,就還是把東西給孟氏保管。
安若瀾自然同意。
她還記得前世出嫁前夕有多心酸。
那時候,母親拿不出一件像樣的東西給她添妝,她沒有怪母親,只寄希望于自己從小到大寄放在母親那里的首飾物件,卻不想,那些也早就被母親拿去施恩送了人情,若不是後來祖母跟外祖母悄悄替她補齊了本該由母親出的那部分嫁妝,恐怕她要淪為全盛京的笑柄。
可即便如此,當時的她也不曾怨過母親分毫,甚至,在出嫁後,她還大把大把拿銀子貼補母親,盡管她知道母親用她的銀子給安若嫻堂嫁妝。
只是沒想到,她掏心掏肺的結果,就是家破人亡,以及母親的一句理所應當。
恐怕這個世上沒有比她更蠢更盲目的人了。
有了前世那樣的經歷,她哪里還會有理由不同意?
她也想日後出嫁時,能風風光光的,不再面臨前世那樣的窘境。
就是因著有了她的同意,是以,喬氏才會毫不猶豫地將東西交給老夫人。
孟氏臉上愈發難看了,但這事兒是她母親的意思,如今東西又在她婆婆手上,有這兩座大山壓著,她就是再不滿,也不能多說一個字。
孟氏自認不看重身外之物,她只是不滿母親跟婆婆將她當做狼一般防備的做法,她替女兒保管私房是天經地義的事,兩位老人家有何權利剝奪她的權利?
不問一聲就擅自決定,這口氣她咽不下!
可咽不下又如何?她沒膽子去找母親跟婆婆的理論。
視線掃到站在眼前的女兒,她找到了怨氣與怒氣的宣泄口。
壓抑著憤怒,孟氏盡量淡漠鎮定,心平氣和地開口︰「母親不看重那些身外之物,既然你祖母願意替你管著,母親樂得輕松,只是——」
她猛地拔高了音調,話鋒一轉,厲聲道︰「嫻兒代替你伺候了母親幾日,你就是這樣感謝她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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