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松鶴堂,周宓兒就直奔頤榮苑東院,尋安若瑾去了。
周詠軒兩兄弟就跟侯府的表兄弟們聚在一起。
安若瑾在房中做女紅,她望著繡到一半的四瓣梅,想著听到的,兄長說的那番話,眼中不自覺濕潤了。
有時候她也在懷疑,自己的堅持真的是對的嗎?如果那人真的對自己有意,為何這四年都不曾有過任何表示,自己的等待真的能換來如願以償嗎?
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染濕了手帕。
「,周表來看您了。」巧綠的聲音忽地響起。
安若瑾忙背過身去,悄悄抹干淚水,問道︰「宓兒怎麼來了?一個人來的,還是跟表姨來的?」
說著站起身,就要出去迎接。
巧綠垂下頭,假意沒有發現她泛紅的眼眶,輕聲道︰「奴婢也不清楚,要不奴婢這就去前面打听打听?」
「不必了。」安若瑾搖頭,此時她已走到房門前,已看到歡天喜地跑來的周宓兒。
「瑾!」周宓兒蹦到安若瑾面前,笑的見牙不見眼。
安若瑾莞爾一笑,嗔道︰「瞧你,也老大不小的年紀了,怎麼還沒個正經,姑娘家的不能總這樣放肆。」
也是她們關系親近,不然也不會說這樣直接的話。
對她玩笑似的訓誡絲毫不介意,周宓兒依舊大大咧咧的,搖頭晃腦笑道︰「我也不是總這樣啊。實在是有大喜事嘛!」
她可沒有胡說,在外人面前,她可是端莊優雅的名門閨秀。
安若瑾被她逗笑。道︰「你總能尋得到事兒高興。」
又在心底補充了一句,真讓人羨慕。
收起心底的失落心酸,安若瑾一邊挽了周宓兒進門,一邊親昵道︰「瀾兒不在侯府,我正覺得冷清許多,你就來了,可要好好陪陪我。」
「那是。我就是特意過來陪你的,想著瀾兒不在,你肯定不自在。」周宓兒拉住她的手。兩一起進了外間坐下。
安若瑾感激一笑,想著方才說有喜事,便問道︰「你方才說有喜事,是什麼事兒?說出來。也讓我高興高興唄。」
說到這事。周宓兒嘻嘻抿嘴偷笑,卻是不肯直說,只道︰「很快你就會知道啦,我可不能擅自告訴你,因為還沒真的定下來呢?」
安若瑾滿頭霧水,又追問幾次,可周宓兒就是捂著嘴不肯說,見問不出。安若瑾只好忍著心中好奇,與她聊起了旁的趣事。
兩人聊的最多的就是安若瀾。
千尋居內。正埋頭在一堆賬本中的安若瀾冷不丁地打了個噴嚏。
在一旁忙碌的易先生偏頭看她,涼涼道︰「假裝感染風寒也沒有用,你必須今日把所有的賬目看完。」
「……」安若瀾默然,她才沒有假裝!
「真沒有人情味。」小聲嘟囔一句,她老老實實低頭看賬,又怕易先生听到她的自言自語,立即漫不經心地轉移話題,道︰「我覺著,方才一定是有人在想我了。」
易先生將她那點思看得一清二楚,呵呵冷笑道︰「就算是你義父想你,你也給我老老實實做事。」
見轉移話題無用,安若瀾也學著他冷笑,反唇道︰「如果義父知道先生這樣對我,他想的一定先生你,而不是我。」
聞言,易先生挑起眉,不以為杵道︰「你既然稱我一聲先生,那我就是你的老師,你就該听我的話,更何況——」他頓了頓,晃著筆桿道︰「何況是你義父讓我磨練你,你若有怨氣,就存著等你義父回來再發吧。」
說不過他,安若瀾只好哼哼兩聲,沒有看賬。
不過她注定今日專心不下來,只過一會,就又抬頭問道︰「先生,今日看完了帳,明日跟後日我能出去逛逛嗎?」。
易先生邊翻看賬本,邊斜眼看她,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道︰「又想巡視商鋪了?好啊,少東家如此關心生意,東家若是知道了,必定會很高興。」
安若瀾氣得雙手拍桌︰「我是要出去見好友!小韶已經給我寫了好幾封信了!」
「哦。」易先生假裝恍然大悟,頗失望惋惜地搖頭嘆道︰「在下還以為少東家終于肯上進了。」
听得這話,安若瀾額上青筋直跳,敢情她是不務正業的紈褲子?
見好就收,逗得差不多了,易先生一反方才的戲謔,正色道︰「說來,還有件事要稟告少東家一聲,雖說這事兒與賀記沒有多大干系,但少東家肯定很在意。」
聞言,安若瀾來了興致,問︰「何事?」
「就在今日,安大少爺與周大少爺在祥庭樓大打出手,還是周大少爺先動的手,兩人似乎是為了安二才起的爭執。」易先生不緊不慢道。
「當真?!」安若瀾詫異地瞪大眼。
周大表哥竟然會動手,而且還是跟大哥,這事兒若不是易先生說出來,她肯定不會信!
「千真萬確。」易先生神秘一笑,「據聞,周尚書已經帶著三個子女到文信侯府賠罪,另外,似乎還有求親的打算。」
「求親?!」安若瀾徹底成了跟聲蟲,臉上的表情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易先生卻不願再多說,指了指她面前的賬本,道︰「先做事。」
「……」听到一半,被完全吊起了好奇心的安若瀾簡直想摔桌子,但她不敢,只能咬牙切齒地辦正事。
好在易先生沒有再捉弄她,在她將賬本都核算好,所有信件都處理好,蓋上章子,就將探子收集到的書面消息都告訴了她。
捧著手中厚厚一疊信件,安若瀾眼皮直跳︰「這些都是什麼人收集到的?」
竟然連每日每餐吃什麼喝什麼都一一詳細地記錄了下來。她真想問問,什麼探子能有這樣的本事?
「自然是賀記名下的千機樓,你不必擔心。千機樓雖是情報樓,但從來不會泄露任何監看對象的秘密隱私。」易先生老神在在地敏了口茶,讓少東家幫著看賬本真是太正確了,不然他哪兒來的閑情喝茶?
安若瀾不知他心中所想,聞言不禁打了個冷顫,暗覺恐怖。
不過她倒是第一回听說賀記名下還有情報樓,便問道︰「千機樓也是易先生在打理?」
「非也。」易先生搖搖頭。「千機樓明里雖是賀記名下,實際上卻是獨立存在,千機樓的當家跟東家有些交情。雙方只能算是合作,千機樓為賀記無償提供情報,賀記則為千機樓提供依仗。」
「互惠互利。」安若瀾了然頷首,又不免好奇問道︰「千機樓的當家可是江湖人士。他有住在這里嗎?」。
易先生沒有回答她。只道︰「小孩子家家管這麼多干嘛,不是想出去麼?還不快回房準備準備?」
安若瀾不服氣地嘟囔︰「讓我做事的時候,總不說我是小孩子了。」
易先生心虛地咳了兩聲。
他不說,安若瀾知曉不能多問,便不再多嘴,回房為明日出行做準備。
于安若瀾而言,如今的千機樓只是一個神秘的存在,而在若干年後。千機樓卻是救她與衛刑于水火之中的救命稻草。
安若瀾寫了信給衛韶,約她後日在鯉魚塢的金銀樓見面。她還約了侯府的三個,以及周宓兒,她想向她們打听一下易先生所說的事情,而後,她還準備了一些禮物,打算送給們。
再說另一邊,周煜函一家子用過晚膳,就告辭回周府。
回去的馬車上,孟雨晴道︰「姑母跟表嫂對這門親事都是極力贊成的,只是……」
她頓了頓,才嘆道︰「只是表嫂不想這麼快讓兩個孩子成婚,蓮姐兒下月就出嫁了,加上文晟跟瑾姐兒正鬧不愉快,她也舍不得瑾姐兒,便想最早等明年再辦婚事。」
「明年?」周詠軒皺起眉。
周宓兒不滿嘟囔︰「瑾都十六了,還要等到何時啊,表嬸嬸只想著文晟表哥,怎麼不為瑾想想!是文晟表哥對不起瑾!」
她的聲音不大,在場幾人卻都听到了,不由都沉默下來。
「我願意等,明年就明年。」周詠軒打破沉默。
「只要詠軒同意,這事兒便這般定下吧,改明兒請個好些的媒婆,到侯府提親,先定下來再說。」周煜函一錘定音。
兒子自己都不急,他急個什麼?
一家之主都沒有意見,其余人自然沒什麼話說,這事兒便就這般定下了。
說是說定下了,但文信侯府這邊卻只有安老跟慕容氏知曉此事,為了促成這件好事,當晚,安老跟慕容氏就分別跟各自的丈夫通了氣。
安老侯爺心里是高興的,但他還是故作不太滿意地道︰「周家的門第倒是配的上咱們侯府,但詠軒那小子怕是還不夠穩重成熟,今日他與晟哥的事,就做的不對,這門親事,怕是還要考慮考慮,我也舍不得疼愛的孫女所托非人。」
安老哪里會不知道他是在刻意擺譜,怕耽誤了孫女的終身大事,便假意順著他的話說︰「這事確實需要考慮,只不過詠軒年紀也不小了,若是拖得太久,他許是會定了旁的人家。」
她只說了周家有意結親,並沒有將孟雨晴說的,周詠軒的決心告訴老侯爺,是以她才敢這樣用激將法。
老侯爺果真中計,略一遲疑後,道︰「這後院的事兒,你做主就好。」
立即就將所有事情推得干干淨淨。
安老心底冷笑,嘴上還是不顯山露水地應下了。
至于慕容氏這邊,就更好解決了。
這兩年,大房除了慕容氏這個正妻,就只剩下一個沉默安份的江姨娘,安世霆跟慕容氏的感情也愈發深厚,只要不涉及前院,慕容氏做的決定,安世霆都是支持的。
更何況,周家確實是個很不錯的歸宿,安世霆對周詠軒也很是滿意,這門親事,可說是再合他的心意不過了,是以慕容氏一提,他當即就滿口答應了。
夫妻兩人夜里說些體己話不提。
翌日,衛韶收到安若瀾約她在金銀樓見面的信,高興地一蹦三尺高,她還記著還有心儀自家兄長的事,便腦子一轉,邀了衛刑一起。
衛刑有些心動,但听說是她們幾個女孩子聚會,便沒有答應,只是他也沒有多說什麼,倒是衛韶的貼身丫鬟翠蓮道︰「,安六也是適婚的年紀,過不了許久,也該要相看人家了,少爺確實不方便摻和。」
這翠蓮,就是先前哄騙衛韶,讓衛韶對衛刑娶親反感的丫鬟之一。
聞言,衛韶黑了臉色,道︰「要你多少嘴!」
要不是想讓秦以清跟這些個丫鬟斗,她再將這些不順眼的趕出衛國府了!
翠蓮忙誠惶誠恐地請罪,一雙秋水盈盈的眸子楚楚可憐地望著衛刑。
衛韶見著她這獻媚的做派就惡心,冷哼一聲,推著衛刑往前走,道︰「哥,你陪我去選幾件禮物,我要送給若瀾她們。」
衛刑對一向有求必應,即便也不清楚女孩子家喜歡什麼,但也還是跟著一起往庫房去了。
翠蓮被留在原地,眼底陰晴不定。
不知為何,對她的態度突然差了許多,再加上秦莫名其妙地在暗中使絆子,她這幾日過的可謂水深火熱,她都有些著急了,若是再不能攀住大少爺這顆大樹,日後她怕是會更難過。
咬咬牙,翠蓮心中有了個主意。
到了約定的這一日,幾人都是早早就各自出發了,到了鯉魚塢的金銀樓,因為安若瀾提前跟掌櫃的打了招呼,是以安若瑾幾人一到,就被迎接了二樓的雅間,里面已經擺上熱乎的茶水點心,讓她們先歇歇。
安若瀾要從千尋居內院出發,是最遲到的,她到時,其余五人已經聊得熱火朝天了。
「敢情就算我不來,你們也不會在意。」安若瀾說酸話。
眾人見她來了,忙是哈哈笑了將她拉到桌邊坐下,團團圍住了,道︰「還說呢,你是請客的東家,卻來得最遲,我們不找些事做,難不成要對著房梁發呆不成?」
安若瀾咧嘴一笑,道︰「那倒是好,我一見門,就見一群仰脖子的呆頭鵝。」
「找打!」幾故作嗔怒,嘻嘻哈哈就笑開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