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以最佳姿態出席宴會,孟氏用過午膳後就回房午睡,養精蓄銳等著在宴會上受人追捧。
房門口,夏荷跟秋菊坐在走廊階梯上,秋菊幫著夏荷上藥。
看到夏荷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秋菊不禁紅了眼眶,低聲嗔道︰「明知最近心情不好,最忌諱人提六的事兒,你作何還明知故犯,這不是自找罪受麼?」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比還深,夏荷身上的傷,讓秋菊感同身受。
夏荷也忍不住紅了一雙眼,泣聲道︰「是說的太過了,六明明待人極好,卻硬要將六說成黑的,我也是氣不過,才幫著六說了幾句辯解的話,那話若是傳到老耳朵里,恐怕又得回娘家了,就是不知道下次還能不能……」
秋菊一把捂住她的嘴,往門里瞧了一眼,道︰「這話別說,擔心讓有心人听了去,你又得遭殃。」說罷嘆了一聲。u
主子近日的脾氣愈發怪異了,對待侯府的下人,就是溫和慈悲,對待她們幾個陪嫁的丫鬟,就是動輒打罵,這樣惶惶不安的日子,不知要持續到何時。
夏荷抹了把淚,轉移了話題,問道︰「怎麼又有帖子給?不是前天才出席過禮部侍郎辦的宴會麼?何時與這麼多貴交好了?」
「不知。」秋菊搖頭。
她也覺得怪異,自從孟國府回來。邀請出席宴會的帖子就從來沒有斷過,饒是人緣再好地位再高的人,也不可能如此受歡迎。更可況以往根本不屑出席宴會,交好的一只手都數的過來,這實在不合常理。
更不合理的是,以的身份,實在不該有那麼多人上趕著獻媚討好。
夏荷見她沒有越皺越緊,擺了擺手道︰「別想那麼多了,如今幾乎是變了一個人。我們能顧好自己就是萬幸了。」
秋菊認同地點頭。
上完藥,兩人各自忙碌起來。
午睡起來,孟氏心情大好。就像是忘了之前對夏荷的毆打般,向著兩個貼身丫鬟說起了最近結識的,談得來的太太,以及這次宴會主人的高貴。得意驕傲之情溢于言表。
夏荷跟秋菊只默默听著。麻利地伺候她梳妝打扮。
這次的宴會是福泉長公主舉辦的,原本是沒有邀請孟氏的,是孟氏最近結交的一位侯府向長公主討了一張帖子,才讓孟氏有了進福泉長公主府的機會。
福泉長公主是當今聖上跟晉王的親,身份尊貴無比,能進她的府里,饒是孟氏這般「高潔、淡泊名利」的才女,也不由覺得榮幸。
為了給宴會主人留下一個好印象。孟氏把她最喜歡,也是最珍貴的那一套壓箱底的白玉蘭頭面拿了出來。這套頭面端莊嫻雅,很是能體現人的高雅清貴。
她還特意挑了一套白底藍花的月裙,外罩白紗,配上那套白玉蘭頭面,更顯得清麗月兌俗,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一般。
花了將近一個時辰,孟氏才打扮好,帶著夏荷跟秋菊出門赴宴。
宴會定在落日時分開始,替孟氏討要帖子的淮安侯在給孟氏的信中再三叮囑過,讓孟氏等她來了再一起進門,然而孟氏卻將她的話拋在腦後,一下馬車就直接拿著帖子進了福泉長公主府,連一刻都不願等。
福泉長公主府華貴氣派,就是那屋頂翹起的檐角、明艷朱門上的門釘、橫梁上的雀替,都顯得比旁的府上高貴大氣,更別提進了門後,觸目所及皆是蒙在薄煙里的流觴曲水,亭台樓閣,奇花異草,鼻端還能嗅到清幽飄渺的高雅香氣,說這里是人間仙境也不為過。
望著眼前的景致,孟氏滿眼向往,低聲喃喃︰「我就該住在這樣的地方。」
引路的丫鬟就走在孟氏前面,毫不意外地將她的話听入耳中。
夏荷跟秋菊神色巨變,惶恐地對視一眼,不知該如何是好。
宴會的場所是長公主府的花園,將人引到後,引路丫鬟就福身退了下去。
夏荷跟秋菊回了一禮,孟氏卻是連看都未看那丫鬟一眼,一雙秋水般的眸子只盯著園中迂回婉約的淺溪,以及煙霧繚繞中,奼紫嫣紅的牡丹。
「這個時節了,這園子里竟然還開滿了牡丹!」孟氏驚喜道,奔到一株怒放的昆山夜光面前,陶醉地俯首輕嗅。
「陛下敬重愛戴福泉長公主殿下,在為長公主修建這座府邸時,便考慮到長公主喜愛牡丹,特意讓匠人引了明黃山的地底溫泉來,有了溫泉的滋養,長公主府中的牡丹園幾乎是四季常開的。」
一道明朗清脆的聲音在主僕三人背後想起,孟氏驀地回頭,便見一位衣著華而不俗,雍容端莊的年輕婦人站在不遠處,臉上帶著和善友好的笑意。
許是對方態度溫和親切,孟氏不由生出一股好感,帶著笑微微頷首示意。夏荷跟秋菊雙手放在腰間,福了福身。
年輕婦人欠身回禮,得體大方的舉止又贏得孟氏幾分好感。
互相打過招呼,孟氏得知這位年輕的婦人是燕國公的孫——嚴李氏。
嚴李氏容貌秀麗端莊,言行舉止也禮貌大方,從她的言辭間可看出她是一個既有才情的女子,恰好的是,在許多詩詞的見解上,她與孟氏不謀而合,愈是跟她相處,孟氏就愈是喜歡這個晚輩。
「這府中的溪水就是引的明黃山的溫泉,溫泉水熱,升騰起的水霧能將周圍的溫度提高,即便在寒冬季節,長公主府也如三月暖春般,這也是園中的牡丹能常開不敗的原因。」
宴會還沒有開始,嚴李氏帶著孟氏在花園中游逛,講解園中的景致。
孟氏滿眼羨慕,道︰「玉樞知道的真多,看來你時常出入福泉長公主府。」
玉樞是嚴李氏的閨名。
聞言,嚴李氏露出一抹苦笑,道︰「我哪里有這個榮幸時常出入這里,只是為了不露怯,不給夫家丟臉,提前做了不少準備罷了。」
「竟是這樣。」孟氏面露詫異,心里卻沒了那低人一等的感覺,笑容更顯親切和善了,稱贊她道︰「你真是有心。」
嚴李氏微微一笑,又介紹起府中其他景致。孟氏瞧見她眼底帶著苦澀,心里便不由多想,難道這嚴李氏是在燕國府過的不如意?也是了,若是如意,又怎會如此翼翼。
想到如今自己在侯府的處境,心里不由得多了幾分惺惺相惜,愈發覺得親近了。
直到宴會快要開始,淮安侯才姍姍來遲,一下馬車,接引她的丫鬟便低聲在她耳邊道︰「安五已經到了,進門許久了,如今在牡丹園與燕國府少同游。」
「她可等了我?」淮安侯問道。
「直接就進去了,半刻未等。」接引丫鬟搖頭。
聞言,淮安侯不悅皺了皺眉,冷哼道︰「早知如此,我何必拖拉到現在才來,虧得我替她求來了帖子,也忒是沒有良心的,怪不得有人要瞎她。」
接引丫鬟躬了躬身,沒再多話。
淮安侯一邊往里走,一邊道︰「我這邊就辦妥了,你去回個話,可以開始放話出去了。」
接引丫鬟點點頭頭,將她引到牡丹園後,就旋身往後院去了。
淮安侯自去尋孟氏。
精致的角亭內,孟氏與嚴李氏正觀賞一株白鶴羽,忽聞一聲低柔的呼喚,轉頭望去,是淮安侯款步走來。
「倒是讓我好找,原來雨夏在這里。」淮安侯笑著踏入角亭。
「淮安侯。」嚴李氏忙起身行禮。
淮安侯是有品級的誥命,按規矩,像是孟氏這樣沒能請封誥命的官員,見了她都要行禮。
可孟氏卻仗著與淮安侯「相熟」,端坐著一動不動,也沒有半點先進來的窘迫,只笑著親昵喚道︰「陳。」
淮安侯姓陳,董陳氏。
饒是淮安侯忍耐力再強悍,臉上的笑也不禁有些發僵。
拿帕子掩唇笑了笑,遮住控制不住往下彎的嘴角,淮安侯嗔道︰「讓你等我來了再帶你入府,你怎麼就先進來了?好在你遇到的是玉樞,若是旁人,指不定就被欺負了去。」語氣里含著關切責備。
孟氏面露自責愧疚,道︰「我也是想等陳一起進來的,只是久等不見到來,接引的丫鬟又請我先進來,是以我就沒有等了,還望莫怪。」
「那是我錯怪雨夏了。」淮安侯也自責道︰「也怪我來的太遲,實在是在府上臨時有事,才耽擱了,該是我向道歉才是。」
若不是她留了個心眼,進門時問了一嘴,怕是要被孟氏純良的模樣給騙了。
什麼不慕榮華,高雅出塵的才女,也不過是虛偽做作之人。
淮安侯在心里不屑嗤道。
又與嚴李氏寒暄幾句,正好宴會開始,三人便結了伴,一起去給福泉長公主請安。(未完待續……)
PS︰文中的「瞎」是地方俗語,指設計抹黑,昆山夜光跟白鶴羽都是牡丹品種,所以這是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