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嫁 第三百五十章 掙扎

作者 ︰ 天然小宅

眼前的人一身威武甲冑,渾身濕透,高高束氣的發髻卻依舊一絲不苟,只發尾滴著水珠,配著烏青的眼袋跟青色的胡渣,顯得有些狼狽。

那雙堅韌明亮的眸子遍布血絲,滿含憤怒與失望,惡狠狠瞪著趙琰,不是衛刑又是誰?

「這下倒是真正熱鬧了。」孟三少暗自咂舌。

趙琰抿了抿唇角,推開身邊人相扶的手,自己站了起來。

「你還知道回來嗎?若是我不寫那封信給你,你是不是要等到她已嫁做人婦才回來?」目光凜然,趙琰毫不氣短地挺直腰桿。

「用不著你來教訓我!」衛刑憤然甩手,潮濕的衣裳因他激動的動作而甩出水珠。

周詠逸默默拭去甩到臉上的水珠,悄聲問孟三少︰「這是鬧的哪出?好兄弟反目?我沒听說衛刑近日回京的消息啊。」

孟三少給了他一個高深莫測的表情。

嚴灝眼底閃過深思,神經繃起。

「我是沒有資格教訓你,你又有什麼資格對我指手畫腳?」趙琰咬緊了牙關,梗著脖子抬頭與衛刑對視。

「你……」衛刑一時無言以對,他本就是不善言辭的人,此刻又是在這麼多人面前,讓他與人爭辯,可說是為難他。

特別對象還是他一直視為兄弟的趙琰,他不願像個女人似的,與趙琰爭得臉紅脖子粗。

目光微沉,衛刑道︰「我無話可說。動手吧。」

談不攏,就只好動手,這是兩人一貫的相處方式。

趙琰氣笑了。道︰「衛刑,我……」

話未完,船艙入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急切的問話。

「發生什麼事了?我們在下面听到很大的動靜,兩個孩子都嚇哭了!」

女眷們嘩啦啦從船艙里涌了出來。

「……」在場的男人們不約而同地沉默。

想來是方才衛刑飛撲上船,以及趙琰被打倒在地時發出的聲音驚動了下面。

知情的,如孟三少;隱約猜到一些的。如趙宜,周詠逸,嚴灝等。幾人紛紛望向安若瀾。

安若瀾被看得滿頭霧水,問︰「怎麼了?」大家都看著她作何?

趙宜抵唇輕咳一聲,正想著要怎麼糊弄,可打眼一瞧。肇事者卻不知何時沒影了。他便只好保持沉默。

其余人也後知後覺地發現衛刑不見了。

若不是趙琰臉還腫著,眾人恐怕要以為剛才只是做了一個夢。

「其實是衛……」周詠逸正要開口,卻被孟三少捅了一胳膊肘,當即住了口。

「沒事兒,就是外頭風大,方才有人一下沒站穩,給吹倒了。」孟三少呵呵干笑著,睜著眼楮說瞎話。

被「風吹倒」的趙琰抽了抽嘴角。卻不料扯到臉上的傷口,痛得他臉都扭曲了。卻還要顧及著形象,假裝若無其事。

孟三少帶頭撒了謊,眾人只好呵呵笑著附和,反正「弱不禁風」的人又不是他們。

女眷們懷疑地看了眼高大俊挺的趙琰,實在不敢還有這樣的事。

安若瀾知曉孟三少又在玩花樣,無奈斜了他一眼,到底沒有多問。

一群女眷中,安若瑾跟周宓兒年紀最大,見確實無事,兩人便帶著姑娘們回了船艙里。

待人一走,趙琰再也堅持不住,痛得呲牙咧嘴,暗叱衛刑下手重。

眾人都別有深意地笑望著他。

「進去敷敷傷口吧。」趙宜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率先回了閣樓里。

趙琰苦笑一聲,待眾人散開,他看到了還留在原地的衛韶。

「小韶?」他驚喜出聲。

衛韶沒好氣地瞪他,嗤道︰「你怎麼這麼沒用,果然嬌生慣養出來的人沒一個有用的,走吧,我替你上藥。」

語氣雖不好,關心之意卻滿滿溢出來。

趙琰當即眉開眼笑,捂著臉跟她去了船艙後面的房間上藥。

人都走後,衛刑扒著護欄跳上船,怔怔站著發呆。

孟三少邁著悠閑的步子出來,走到他身邊,先繞著他轉了幾圈,才在他面前站定,道︰「去洗洗換身衣裳吧,這副狼狽樣子,見不得人。」

衛刑抿著唇角,良久才無聲點了點頭。

孟三少抬了抬下巴,「跟我來吧。」

衛刑便一個指示一個動作,跟著他從另一邊進了船艙。

到一處艙內臥房,溫水跟干淨的衣裳早就備好,孟三少示意衛刑去隔間梳洗,自己轉身出了門。

房門被帶上,衛刑望了眼奢華的琉璃屏風,抬步走進隔間。

在軍隊里養成的習慣,讓他即便是在極度疲憊的時候,也不忘先觀察周圍的環境,直到確認沒有危險,才放低警惕。

褪下沉重的盔甲,他跨進浴桶。

一路疾馳,回到家後又匆忙直奔碼頭,幾天幾夜沒有合眼的他早已到了極限,如今泡在溫熱的水中,嗅著祥和的寧神香,倦意一下涌上來,他靠著浴桶邊緣,閉目養神。

水汽氤氳中,他不知不覺陷入睡夢中。

然後開始做夢。

夢中,有一雙柔軟嬌女敕的手拂過他的肩膀,游移在胸膛,腰際,心底有什麼被撩撥起來,酥酥麻麻的,又炙熱難耐,在身體里橫沖直撞,然後往身下匯聚而去,這讓他想要抓住那雙手,想要將手的主人……

漆黑如墨的眸子驀地睜開,修長有力的手閃電般扣住身後人的咽喉。

衛刑緩緩轉過身,望著眼前不請自來的人。

「你是什麼人?」低沉暗啞的語氣,昭示著被打擾的不悅。

那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面容姣好,穿著碧綠薄紗,妙曼的身姿隱約可見。說是尤物也不為過。

因為被扼住喉嚨,少女的嬌軀微微顫抖,因畏懼而變得梨花帶雨的臉龐更顯楚楚可憐。

望著少女淒楚柔美的臉龐,衛刑感覺到身體愈發滾燙。

他早已不是不諳世事的少年,自然知道體內的炙熱緣何而起,視線掃過屋角香煙裊裊的香爐,眸底瞬間綻出危險的光。

五指下意識地收緊幾分。

這一刻。他就如同領地被侵犯的豹,冷酷地盯著入侵者,手臂上的肌肉緊緊繃著。結實而充滿爆發力,只要稍稍用力,就能將來人的性命取走。

森冷的目光盯得人心底發毛。

原本還存有一絲僥幸心理的少女不敢再耍心眼,忙哭著哀求道︰「奴婢只是奉命來伺候梳洗的。饒命!」

衛刑立即就想到了帶他過來的孟三少。

「滾!」嫌惡地甩開手上的人。衛刑壓抑著怒火與暴戾。

少女不敢多停留,忙裹緊了身上的薄紗,踉蹌著跑出了房間。

走廊上,望著少女落荒而逃的背影,孟三少挑了挑眉。

再沒了泡澡的心思,等到體內的炙熱徹底消下去,衛刑換好衣裳從隔間出來,卻正好與推門而入的孟三少打了個照面。

孟三少挑起一邊嘴角。搖頭嘆道︰「年輕人就是血氣方剛,洗個澡也要美奴俏婢伺候——」

話未完。鋒利的寒刃已經架在了脖子上,孟三少很識相地閉嘴。

「你設計我!」衛刑語帶寒意,不比他的劍溫暖幾分。

「這實在是太冤枉了!」孟三少當即叫屈,無辜道︰「我好端端的為何要設計陷害你?!」

衛刑凝神一想,覺得有幾分道理,不由得語氣和緩許多,只是劍依舊沒有拿開,道︰「我知道你早就看我不順。」

言下之意,就是因為看他不順眼,所以才設計他。

听到這個理由,孟三少不屑嗤道︰「我看不順眼的多了去了,若是一個個都要設計的話,我得累死。」

衛刑的劍收回去幾分。

孟三少直接將他的劍撥開,道︰「既然收拾好了,就趕緊出去吧,遲了我可不敢保證小六還能頂得住某些人的窮追猛打。」

衛刑這才想起今日來此的目的,當即便甩下孟三少,尋安若瀾去了。

望著他匆忙的背影,孟三少咂舌道︰「無情無義的小子。」

邁著步子悠悠然出了房間。

另一邊,衛韶正在替趙琰上藥。

「唉,你輕點!」

「我已經很輕了,你才該輕點,都把我弄疼了!」

「誰讓你這麼使勁,我不用點力怎麼對得起我自己?」

「哎呀,痛死啦,你快放開!」

「嘶!你才該小點力!」

見他嘴角破皮腫得厲害,衛韶不由皺眉道︰「你是有多沒用,怎麼摔得這麼嚴重?到底是摔到什麼上面了?」

趙琰無奈翻了個大白眼,「孟三少的話你也信?天真!我像是那麼弱不禁風的人嗎?這是你哥給揍的!」

衛韶上藥的手頓了頓,用看瘋子的眼神看他,道︰「你是摔傻了吧?我哥還在衡濟島呢!難道是不撞到頭了?」

說著就掰著他的頭要檢查。

「我說真的!」趙琰制止他,氣惱道︰「你哥不聲不響回來了!」

衛韶還是懷疑地看著他。

趙琰氣得不行,剛想跟她詳細解釋,門砰的一聲被踹開了,那個把他打得鼻青臉腫的罪魁禍首就凶神惡煞地站在門外。

一陣沉默後——

「哥!你真的回來了!」衛韶又驚又喜,歡呼著扔下趙琰,奔向親哥的懷抱。

衛刑含笑溫柔地攬住親,雙眼卻宛如冰刀,冷冷刺向趙琰。

想起方才在門外听到的話,他目光愈發森冷,一字一頓道︰「你們在這里做什麼?」

手中的劍已悄然出鞘。

先是跟他爭若瀾,現在又對他的出手,他絕不原諒!

趙琰知道他誤會了,卻沒有解釋,道︰「如果不是你把我打傷,也不會有剛才的事情。」

「什麼意思?」衛刑凜然往前一步,只要趙琰說出他猜想的答案,他就立即拔劍砍人。

衛韶卻絲毫沒有察覺到兩人之間的劍拔弩張,道︰「哥,你快替我教訓教訓他!我好心幫他上藥,他還掐我,看,把我的手都掐紅了!」

亮出手臂上的掐痕給兄長看。

「上藥?」衛刑一僵。

「不然呢?」趙琰沒好氣地哼了聲,鄙視地看他。

衛刑頓覺訕訕的,不自在地握緊了手中的劍。是他太敏感了,因為沐浴時的事,他現在有些杯弓蛇影。

氣氛有些尷尬。

衛韶納悶問道︰「哥,你怎麼一聲不響就回來了?爹娘知道嗎?

衛刑忙清咳一聲掩飾窘迫,道︰「爹娘都知道,他們沒有告訴你嗎?」。

「沒有,我們都不知道你今天回來。」衛韶搖頭。

趙琰眉頭微皺,這事確實蹊蹺,按理說衛刑相當于戍邊的將士,要回京首先得要通過父皇的批準,可他竟然听到半點消息,加上衛國公夫婦刻意隱瞞,這不得不讓他深思。

衛韶卻沒有想那麼多,兄長回來,她光顧著高興了,拍手歡呼道︰「太好啦,這下若瀾就不會被其他人搶走了!」

衛刑露出放松的笑。

天知道這一路他有多麼提心吊膽,就怕回來後,她已許給了別的男人。

趙琰忍不住潑冷水︰「與其在這里窮開心,不如去盯著嚴灝,說不定他現在已經找到機會接近若瀾了。」

聞言,兄妹倆頓時緊張起來。

臉上的笑意褪去,衛刑深深望了他一眼,道︰「無論如何,我感謝你這幾年的沉默。」

趙琰張了張嘴,最終只是擺擺手,什麼也沒有說。

「哎呀,哥,別說這些了,我帶你去找若瀾!」衛韶不耐煩他們磨磨唧唧的,拉了衛刑就往外跑,不忘回頭丟給趙琰一個感激的眼神。

趙琰望著他們的急切的背影,露出一個苦澀的笑。

正如趙琰所言,嚴灝確實已經找到了機會接近安若瀾。

在陪兩個孩子玩捉迷藏的時候,安若瀾被堵在了走廊上。

望著眼前情真意切,又異常固執的男子,安若瀾無奈的同時,心底也有了另一番想法。

嚴灝確實是個不錯的夫婿人選,無論是品性樣貌,還是家世才華,都值得她托付終身,在衛刑了無音訊,二皇子虎視眈眈,長輩又殷殷期盼的情況下,或許他是個不錯的選擇?

然而她始終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說過不再等衛刑,她也確實沒有刻意等他,然而潛意識里,她還是告訴自己等一下,再等一下……

她無法欺騙自己,她對衛刑還有很深的掛念。

是以,在嚴灝拿出他親手做的香包,請她收下的時候,她雖然感動,卻無法立即給他答復。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在安若瀾掙扎的同時,嚴灝也備受煎熬。

最終,安若瀾還是緩緩伸出了手。

那一刻,嚴灝的雙眼亮如星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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