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孟氏房里出來,安若嫻的表情瞬間從柔順乖巧,變成了冰冷不屑。
她的貼身丫鬟杜鵑走上前來,低聲道︰「,看守的人快回了,我們得快點離開。」
安若嫻點點頭,道︰「把門鎖好,不好讓人看出端倪來。」
杜鵑應是,快走兩步到門前, 擦一聲把門上了鎖。
而後迅速回身,架起安若嫻的胳膊,帶著人騰身而起,瞬間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台階上的雪潔淨如初,半點看不出有人造訪。
孟氏滿心只有終于能出去的喜悅,卻未想過沒有安老的允許,安若嫻是如何進的門。
寒風呼嘯,預示著下一場風雪的到來。
隱藏在暗處的身影一閃而過。
清早起來,屋檐上,樹上,地上又積了厚厚一層雪,早起的僕人在冰上撒了<鹽,而後用掃帚清掃台階跟道路,以防主子們不滑倒。
因為五房沒有主事的女主人,是以安若嫻現在每日都是跟著四去給安老請安。
到了松鶴堂,卻反常地沒有見到總是最早到的安若瀾,行過禮後,安若瀾悄聲問身邊的安若芸道︰「為何不見瀾,她不是每日都很早到麼?」
安若芸細聲細氣道︰「估計是昨兒太累了。」
說完這句就閉口不言了,安若嫻還有話想問,見狀也只好訕訕閉了嘴。
在去田莊前,安若嫻與安若芸關系還不錯。只是回來後,安若芸對安若嫻明顯疏遠了許多,安若嫻都知道是因為安若瀾。
盡管心里很不舒坦。但安若嫻並未在意,因為她已經看清,她的戰場在朝堂之上,而不是在狹隘的後宅。
從松鶴堂出來,安若芸跟四招呼了一聲,要去看望安若瀾,安若嫻喚住她。道︰「我也很擔心瀾,就跟芸一起去看看吧。」
安若芸雖然不想與她一起,到底沒有拒絕的理由。便點點頭,與她一同往東院去。
一路無話。
到得安若瀾房門前,正好踫到端著早膳出來的劉氏。
見托盤上的早點沒動多少,安若芸擔憂問道︰「劉媽媽。瀾今日沒有去給祖母請安。可是身子不舒服了?怎麼早膳才吃這麼點?」
劉氏福身笑道︰「昨日及笄時一會穿一會月兌的,不當心受了寒,無甚大事。」又客氣道︰「兩位來看的?快請進吧,屋外風大,別也感染了風寒。」
並沒有因為以往的過節,就對安若嫻擺出不歡迎的神色來。
兩人便頷首示意,讓丫鬟通報後進了屋里。
病中畏寒,安若瀾窩在被窩里懶得動。听聞安若芸兩人過來才起身。
「倒是讓兩位見笑了。」淡淡一笑,並未因儀容還未打理就顯得局促無措。
「是我們打擾了。」安若嫻回以微笑。客套話她也會說。
安若芸紅著眼眶坐到床邊,拉住安若瀾的手道︰「瀾,你怎麼突然病了,大夫是怎麼說的?」
她本就是這樣縴細易傷感的性子,然而看在安若嫻眼里,就是矯情。
安若嫻暗地里不屑地撇嘴。
安若瀾苦笑道︰「這麼點小事你也哭,我以後都不敢磕著踫著了,不然我房里得發大水。」
她表情太過夸張,一下就把安若芸都笑了。
安若芸拿帕子拭去眼角的淚珠,嗔道︰「瀾別拿我尋開心!」
「是啊,芸也是擔心瀾。」安若嫻扯著僵硬的嘴角陪著笑了兩聲,愈發覺得這對矯揉做作。
沒有坐多久,安若芸跟安若嫻就離開了,而知道安若瀾生病,其他也都看她。
安若嫻再次認識到了安若瀾在府里受歡迎的程度。
不禁唏噓,在原作里,安若瀾可說是萬人嫌的人物,重生一回,她倒是逆轉了。
心里還是看不上安若瀾的,也還有恨,但安若嫻已經不打算再跟安若瀾作對。先前之所以會教唆秦以清模仿前世的安若瀾,不過是認為安若瀾配不上衛刑,不想看到衛刑重蹈覆轍,趙琰失去一個得力助手,才出手阻撓,現在兩人已經是鐵板錚錚的一對,就算是為了保全衛刑,她也要放下對安若瀾的意見,她不想以小誤大。
安若嫻已不再是當年的安若嫻,從最初的不懂得遮掩,到假裝隱忍,再到現在真正的淡漠鎮定,八年的時間,她已完全蛻變。現在的安若瀾對她而言,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人。
回到房里,安若嫻如往常般鎖上門,拿出自己憑著回憶羅列出來的,原作里的關鍵人物列表,琢磨著要從何處下手。
敲門聲響起,她迅速將列表藏好,揚聲道︰「進來。」
丫鬟杜鵑跟秋蘭推門進來,關好門後福身道︰「,讓人傳話過來了。」
「鏡哥哥?」安若嫻詫異。
秋蘭微微頷首,低聲道︰「約三日後相聚。」
安若嫻一怔,道︰「我知道了。」
心底不禁涌起陣陣感動甜蜜,她不過回府幾天,鏡哥哥就派人來約她見面了,看來他真的是很想念自己。
眸子一轉,她按捺著滿心歡喜期待,故作鎮定地吩咐︰「你去知會鏡哥哥一聲,就說三日後我會去天源寺為長輩祈福,讓他去那里等我。」
秋蘭低聲應了,旋身出了門。
安若嫻又吩咐杜鵑,「去安排吧,時機一到就把話傳出去。」
杜鵑也領命退下。
對趙鏡送的這兩個「丫鬟」,安若嫻很滿意。雖說名字沒有變,但兩個丫鬟的芯子已經與以前不同。趙鏡擔心她身邊沒有人保護,就把真正的杜鵑跟秋蘭打發走了。另派了兩個身懷武藝的女暗衛易容成杜鵑跟秋蘭,來替她辦事,這讓她輕松許多。
想著三日後就能與趙鏡見面,安若嫻有點靜不下心來,她沒有再琢磨自己的大計,而是開始挑選祈福那日要穿的衣裳首飾。
忙著搭配衣飾的安若嫻沒有發現,屋頂的瓦片被悄無聲息地合上了。
翌日黃昏定省。安若嫻向安老說起去天源寺祈福的事。
老沒有同意,道︰「馬上就過年了,府里事忙。就別亂跑了,你若是閑不住,就帶人把馨月苑的院子打理一下吧。」
安若嫻早已料到不會輕易如願,倒也不氣餒。淡淡笑道︰「祖母。正是因為要過年了,孫女才想去寺里祈福,一來感謝佛祖今年的保佑,二來祈求佛祖來年再保侯府安泰。再有,瀾不是病了麼,孫女听聞天源寺的方丈大師對醫理有些研究,遂想請方丈大師開個方子,助瀾早日康復。」
老觀她神色。便不見半分虛假,滿意頷首道︰「你有心了。只是這幾日下了幾場大雪,想來不宜上山。」
「如此方可顯虔誠,孫女願走這一趟,還請祖母答應。」安若嫻福身。
老凝視她,好半晌才道︰「你有此番心意,我也就不攔你了,路上要注意安全。」
安若嫻面上一喜,「多謝祖母!」
老笑了笑,轉而說起了她在田莊的事,「田莊的江娘子說你很是能干,時常幫她晾曬糧食藥物,還教她一些簡便行事的法子,她很喜歡你。」
安若嫻一驚,難道祖母發現了什麼,不然為何提到田莊?!
按捺著不安恐慌,她恭敬答道︰「江娘子對孫女很是照顧,孫女幫她做事是應該的。」
她是有幫江娘子做過幾次事,但那是為了打听消息,後來趙鏡時常接她出去游玩,她便讓易容成她的丫鬟幫江娘子做事,這是為了替自己塑造一個親切賢良的形象,以求早日被接回侯府。
而她的目的確實達到了,老之所以會接她回來,就是因為看到她在田莊的表現很不錯。
老滿意頷首,道︰「去田莊修身養性是好事,瞧著你是比以前懂事了許多,以後也要保持下去。」
聞言,安若嫻松了口氣,看來是她想多了,祖母應該只是隨口提到。
又說了幾句閑話,安若嫻借口去看望安若瀾,向老告辭。
等她走後,宋嬤嬤道︰「奴婢瞧著十是改了。」
老撥著念珠沉默不語,良久才道︰「只要她不做危害侯府,傷及家人的事,改不改都無所謂。」
宋嬤嬤眼珠一轉,似有所悟。
已過掌燈時分,秦張兩位嬤嬤跟劉氏百靈陪著安若瀾用過晚膳後,就關了門,眾人一起坐在暖閣里閑聊。
今日房里又熱鬧許多,因為多了兩個人——四喜跟八元。
安若瀾病還沒有好,臉色有些蒼白,坐在炕上不時打個噴嚏咳一聲,顯得有些萎靡。
劉氏勸她去歇著,她不肯,硬要窩在熱炕上做針線活,劉氏只好給她腿上蓋了褥子,肩上批了厚厚的狐裘,將她裹成了粽子。
百靈跟四喜八元,還有幾個小丫頭圍在爐邊打絡子,一群人比誰做的好看,四喜跟八元因為是剛學,就不參加,只當評委,眾人比完後就把絡子都交給秦張兩位嬤嬤保管。
百靈打出一個玉如意來,興沖沖湊到安若瀾身邊道︰「,你說我這個樣式好看不好看?」
安若瀾抬頭瞄了一眼,是一個如意的絡子,下邊的穗子上編著琵琶結跟蝴蝶結,蝴蝶翅膀上的花紋還繁復漂亮,色彩也明艷多變,遠看竟像是要飛走一般。
她不由詫異道︰「咦,你竟還有這等手藝,送給我吧!」
當即就搶了過來,塞進了自己的褥子下面。
百靈瞪大了眼,想搶回來又不敢,只能嘟著嘴,小樣的坐回自己的位置繼續做活。
安若瀾在旁偷笑。
其余的丫頭子都笑道︰「百靈,這輪你沒有東西比啦。」
百靈哼哼道︰「我認輸,誰讓欣賞我的手藝呢,那本來就是要送給的,我們下回再戰!」
眾人都不禁哈哈大笑。
歡笑聲中,一陣突兀的敲門聲響起,外邊傳來聲音道︰「瀾,你歇下了麼?」
听出來外面是誰,百靈皺眉嘟囔︰「她這麼晚過來作何?」
安若瀾笑了笑,揚眉道︰「來者是客,去把人請進來吧。」
「嘻嘻,百靈,我陪你去!」四喜毛遂自薦。
百靈撇撇嘴,「不用啦。」不情不願地去開門。
其余人則收拾了下,起身立到一旁。
安若嫻進了門,在百靈的帶引下進入暖閣,看到兩張生面孔,她不由笑問道︰「這兩位姑娘是?」
因為四喜跟八元沒有穿侯府的丫鬟服飾,是以一下看不出身份來。
安若瀾笑道︰「是我以前到鐘府小住時,義父替我安排的丫鬟,因听聞我生病了,所以過來照顧我兩天。」
「原來是這樣。」安若嫻笑道。
四喜跟八元向她福了福身。
安若瀾笑問︰「嫻這時候過來,是有事兒?」
一邊對四喜抬了抬下巴,吩咐︰「去給十搬個繡墩過來。」
四喜巧聲應了,從隔壁屋子端了鋪著厚厚坐墊的繡墩來,走到安若嫻身邊時,她突然哎喲一聲撲倒在了地上,還把繡墩給扔了出去。
眾人驚了一跳,忙上去七手八腳地扶起她,混亂中,只有安若瀾看到安若嫻忍痛將腳從繡墩下抽了出來。
八元責備道︰「怎麼這麼不!你這樣還怎麼留在侯府照顧,我看我們還是早早回四爺身邊,省得給添麻煩!」
四喜抽泣著站起身,委屈道︰「我不是故意的……」一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
八元瞪了她一眼,俯身把繡墩放好,對安若嫻躬身道︰「還請十見諒,四喜一向毛手毛腳,不是有意冒犯您的。不知可有傷到十?」
安若嫻縮了縮被砸到的腳趾,溫和笑道︰「無妨,我沒有受傷。」
「太好了。」八元露出萬幸的表情,真摯道︰「十真是和善。」
安若嫻笑得愈發溫和,心里罵了句傻逼。
打了個岔,安若瀾只好又問了一遍,「嫻有何事?」
安若嫻忙轉回正題,笑道︰「並無大事,只是過幾日想去天源寺祈福,祖母已經答應了,所以來問問瀾,是否要一起去。」
安若瀾眼底快速閃過一抹驚訝,隨即又變成了然,她笑道︰「我倒是想跟嫻一起去,只是我這身子……」無奈笑了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