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元宵,春節才算真正結束,然正月初十,百官就要開始上朝。
而正月初八,是舉辦百官宴的日子。
屆時無論官職大小,京中官員齊聚一堂,不議朝事,只听歌賞舞,把酒言歡,算得是開年的一大盛事。
然今年局勢有變,人們談起百官宴時,氛圍不似以往那般活躍熱鬧。
安世延的消息不假,衛國公與安若瀾也在宴會名單之列,只是兩人並非是以命婦的身份出席,而是代替各自的,與百官同飲。從這樣的安排中,眾人又看出恭王對衛家婆媳的抬舉。
自初五接到百官宴的帖子後,衛國公跟安若瀾就顯得有些魂不守舍。婆媳倆的想法是一樣的,都認為若是尚在人世,必定會在百官宴那日出現,只是那日必定凶多吉少。是以兩人既希望早日見到,卻又擔心那父子兩人再遭遇危險。
而這份擔憂又是無法與外人道的。
衛韶也隱隱有預感,百官宴當日會不太平,是以她十分擔心將要出席百官宴的母親跟嫂嫂,只是她既不是命婦,也沒有官職,無法隨同,便只能干著急。
眼看著,便到了初八這一日。
衛國公與安若瀾早早梳洗打扮好,穿著正裝前往皇宮,衛韶實在不放心,思來想去,易容成了兩人的丫鬟,跟隨在兩人身後。
在馬車上時,衛國公再三叮囑安若瀾。道︰「你不會武功,到時要緊緊跟在我的身後,這樣一旦發生什麼事。我們也好照應。」
安若瀾慎重點頭,道︰「只盼著這場暴風雨趕緊。」
她心中清楚,若衛刑是藏了起來伺機行動,那今日便是最好的機會,且成敗就在此一舉,若是成了,日後他們便安穩和順。若是不成……
這個可能她不敢去想。
剛剛開春,地上還積著厚厚一層雪,馬蹄踏在上面發出沉悶的吱呀聲。顯得沉悶又壓抑,更今日的氛圍恰好呼應。
百官宴午時才開始,衛國府的馬車到的不算早也不算晚,隨了大流。
彼時已有許多官員到了宮門前。正拿著帖子排隊。安若瀾掀起車簾往外看,便看到一頂頂小轎,一輛輛馬車,停得滿滿當當,將宮門擋得嚴嚴實實。
衛國公吩咐車夫將車趕到一旁,婆媳倆下了車,拿著帖子也去排隊。
入宮前要驗明身份,核對官職與帖子。這是為了防止刺客混進宮里。
婆媳倆站在最後,在一大群男人中十分顯眼。一名負責盤查的將士看到兩人,抱拳道︰「想必二位便是衛國公與晨霜縣主了,王爺已經交代過,兩位可直接入宮。」說著做了個請的手勢。
婆媳倆交換一個眼神,衛國公頷首笑道︰「有勞了。」
安若瀾心中卻是好笑得緊,看來如今這宮里真的是恭王說了算。
也不矯情,衛國公與安若瀾跟著那將士到了宮門前。走近了才,宮門前圍著一大群將士,個個身穿甲冑,硬挺威猛,將宮門把守地水泄不通。
那將士並未直接帶著兩人進去,而是向著一人道︰「將軍,王爺有令,衛國公與晨霜縣主可直接入宮。」
那人轉過身來,安若瀾才原來是項夜。
心底微震,安若瀾不動神色地招呼道︰「項將軍。」
項夜微微頷首,視線緩緩在兩人身後的丫鬟身上一掃,笑道︰「進去吧。」說話時,他拇指指月復狀似不經意地掃過食指的指甲蓋。
安若瀾將這個小動作收入眼底,微微斂首示意後,便扶著衛國公進了宮門。
進了宮門,安若瀾也不敢左顧右盼,目不斜視地悄聲對衛國公道︰「母親放心吧,義父已經安排好了。」她嘴唇蠕動的弧度非常小,若不是近距離盯著看,根本不了她說了話。
衛國公腳下微微一頓,繼而不動神色地繼續往前走。
婆媳倆的心中都止不住地涌起一股激動喜悅。
入宮後,還需在偏殿中等候,待所有官員到齊後,宴會才會開始。
因著兩人身份不同,安若瀾與衛國公被單獨安排在了一處偏殿里。
偏殿不大,里面溫暖如春,宮女替兩人奉上茶點便退下了。
殿門緊閉,整個偏殿只有婆媳兩人,靜得落針可聞,盡管如此,兩人也不敢隨意交談,只靜靜喝茶。
時間流逝的速度變得異常緩慢。
不知過了多久,一名女官進來道︰「太後召見衛國公。」
衛國公一驚,太後為何這時召見她?
暗暗與安若瀾交換一個眼神,衛國公猶豫再三,終是在安若瀾安撫的目光下起身隨著女官離去。
如此,殿里便只剩下安若瀾一人。
燻香裊裊,安若瀾神色如常地品茶,然仔細看便會,她的手微微顫抖,手中的茶盞踫撞發出輕微的聲響。
她在等,等一個人,看到項叔叔的手勢後,她確定那個人一定會來見她。
殿門外不時有禁衛軍走動,安若瀾抬頭望著門扉,緊攥的手無意識地收緊。
突然,門外一陣騷亂,一道粗獷的聲音叫道︰「給我搜,決不能讓小賊逃走!」
安若瀾心口一緊,難道是……
不待她細想,殿門被 的一聲推開,一群重甲衛軍沖了進來,為首一個更是長著一張算不上陌生的臉。
「張將軍?」安若瀾驚呼出聲,來者正是當初搜查衛國府的張將軍。
「驚擾縣主了,方才有一小賊闖入宮中,末將正在搜查,還請縣主配合。」張將軍抱拳,而後隨手點了兩名士兵,道︰「你們留在這里繼續搜,其他人跟我到其他地方找!」
一招手,風風火火就帶著人沖出了門,安若瀾甚至來不及說一句話。
微微皺起眉,安若瀾正擔心是不是衛刑被了,卻突然被拉入了一個懷抱,驚慌下,她下意識地用手肘往後撞去。
「是我。」低沉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安若瀾猛力往後撞的手肘瞬間卸了力。
殿門不知何時被關上了,里面只剩下自己跟身後的人,安若瀾不敢回頭看,生怕這只是自己做的一個夢。
「是我,我回來了。」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箍在腰間的手也越收越緊。
安若瀾瞬間漲紅了眼眶,終于忍不住捂著嘴鳴咽出聲,哽咽道︰「你怎麼現在才回來……」
話落,她猛地回身抱住身後的人,像是生怕他再消失一半,死死抱住,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能確定他是真實存在,而不是自己的一個夢。
感受著他溫暖的懷抱,她淚如雨下,她的堅持沒有錯,他回來了,平安無事地回來了!
思及此,所有的擔心惶恐都化為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沾濕兩人的衣襟。
看到她的淚水,想到這段時間她所承受的一切,衛刑心疼不已,親吻著她的額頭低聲喃喃︰「對不起……」
「我不需要道歉。」安若瀾在他懷中搖頭,抽泣道︰「我很生氣很生氣,道歉已經無法讓我消氣。」
衛刑啞然無語,窘迫得不知所措,只能緊緊抱住她道︰「你不要生氣,擔心氣壞身子,你放心,等事情平息,我任你處置。」
似乎是情到深處,他情不自禁道︰「若瀾,我想你,無時無刻不在想你。」
聞言,安若瀾哭得更凶了,卻是高興的。
如此嘴拙不善表達的他,眼下卻說出這樣的情話,她如何還氣得起來?
嗔了一眼這個老實,卻總能在關鍵時刻用一句話消弭她所有怨氣怒氣的男人,安若瀾破涕為笑,道︰「就算說甜言蜜語也沒用,等著家法伺候吧!」
見她笑了,衛刑松了口氣,緊繃的臉部線條舒展開來,頷首應道︰「好。」
安若瀾踮起腳,捧著他的臉旁跟他額頭相抵,閉上眼低低喟嘆︰「我也想你,無時無刻。」
衛刑不禁心口一跳,垂首吻上她略顯蒼白的雙唇。(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