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冠路 109 慕名而來

作者 ︰ 流利瓶

原本是秋高氣爽的天氣,不想一夜秋風吹過,便淅淅瀝瀝地下起了秋雨。

榮華堂園中的高木,一夜之間便落盡了黃葉,只剩一棵枯樹延伸著枝椏,割裂著細細密密的雨簾。

因為下了秋雨,正好是光明正大的不用去跟著先生上學。華恬安睡帳中,听著窗外潺潺的細雨,根本不願意起來。

「小姐,起來了罷,該練字了。」沉香掀起青色的紗帳,對躺在被中的華恬叫道。

華恬翻了個身,嘟噥一聲,仍舊是不肯起來。

看到華恬這個樣子,沉香一個頭兩個大,她怎麼也想不到,這平時聰明伶俐的小姐,會突然如此賴床,無論說什麼,總是不願意起來。

丁香走進來,看到沉香這副無奈的樣子,忍不住掩嘴而笑。

這時,藍媽媽也走了進來,見被中的華恬仍舊閉著眼楮,便示意沉香、丁香出去,自己來。

饒是沉香宅斗技能滿級,面對此種情況,也不得不落荒而逃。

見人都出去了,藍媽媽伸手扯了個矮腳凳,坐在床下,自言自語道,「也不知發生了何事,如今鎮上又來了兩撥人馬,都說要花五百兩一幅的價錢,請人鑒賞書畫。」

說著,藍媽媽眼角悄悄瞟向床上的華恬,見華恬呼吸一急,又笑道,「可惜了啊,這些人只待半日,只怕我們眼睜睜看著銀子飛走了。」

「藍媽媽你騙我的罷,如今正下著雨,那些人怎麼會馬上啟程?晚間去亦無妨。」華恬懶洋洋的聲音自床上傳出。

她昨晚練字、練畫。很晚才睡下。早上又隱隱約約听到秋雨聲。便打定主意要睡懶覺。因此此間仍不肯起來。

自那日沈金玉找過華恆、華恪之後,兩方人馬一直各自待在自己園子里,相安無事。

即便沈金玉身體比往常好些了,仍舊沒有說要一起吃飯,還是各吃各的。華恬三兄妹自然樂得分開,自家三個一處吃。

「自那晚,大少爺、二少爺跟二夫人發作過,你便一日比一日慵懶了。這可如何是好?焉知二夫人不是為了麻痹你而做出這麼一副姿態?」

藍媽媽在旁苦口婆心勸道。

華恬抱著被子坐起來,失笑道,「哪里是我慵懶了,不過是我如今繪畫有些心得,常常是坐在一旁冥想,想沖破桎梏而已。你們怎地就認為我要向死于安樂這路上走了?」

雖然知道確實如此,但是藍媽媽仍舊沒停止嘮叨,「你說你自己是冥想,可是我們看著,都是坐著發呆呢。」

伸手揉了揉額角。華恬擺擺手,「我真是在想的。不過如今先不忙說這個。你方才說的,有人要鑒賞書畫,且只待半日,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外間傳聞,這兩方人馬都是在前方折返回來這里找人鑒賞的,怎麼還能久待?自卯時起,便有人去鑒賞了。」

卯時?華恬吃了一驚,那時天仍未亮,竟也有人去鑒賞了。這五百兩銀子,吸引力可真是夠大的。

似是看出華恬所想,藍媽媽在旁嗤笑道,「人家多數是為了結識那些身居高位的人,五百兩是其次,哪里像你這般,總想著銀錢。」

「沒有錢便萬事不能,我想著錢有什麼不對。」華恬不以為意,她經歷過沒有錢,一切都做不成的日子,自然知道錢的可貴之處。

「你若要賺那些銀子,便趕緊起來,不然被人歪打正著鑒賞出來了,有你哭的時候。」

華恬伸了伸懶腰,從床上站起來,隨口問道,「如今是什麼時辰了?」

「已經到巳時了。」藍媽媽慢吞吞地說道。

听到這個時辰,華恬「騰」地從床上跳下來,伸手拉鈴讓丁香、沉香進來服侍。

快速梳洗罷,又吃了早點,華恬拉著藍媽媽回到房中,著丫鬟們不許進來,快速動手換了衣服,又做了簡單喬裝,與藍媽媽一道,從窗口竄出去,冒著雨往鎮上的客棧趕去。

所幸秋雨漸漸小了,兩人倒不至于很狼狽。但是不好的一點便是,華恬穿得少了,在冷雨中直打哆嗦。

眼見客棧歷歷在望,藍媽媽看了看華恬烏青的嘴唇,猶豫道,「不如先回去,多穿一件厚衫再來?」

華恬搖搖頭,看著不遠處的客棧,道,「已經到這里了,趕緊鑒賞完畢回去罷。」

說著,當先走在前方。

藍媽媽忙跟在身後。

即將到客棧時,華恬望著客棧內方巾頂頂,滿屋都是書生,停下了腳步,扯著藍媽媽到一旁,低聲道,「怎地仍舊這麼多人,不是說卯時便來過了麼?」

藍媽媽也看到了客棧中的人,皺了皺眉,低聲道,「想是為了等我們?」

听了這話,華恬雙目一亮,點點頭,「應該是了。」

事實的確如華恬與藍媽媽所想。上次華恬幫威嚴男子鑒賞出結果,讓鎮上的書生們一片沮喪。這些人一邊傷懷自己沒能鑒賞出來,一邊暗恨未曾與那一老一小兩人打好關系。

今番難得又有兩個身份富貴的人來求鑒賞,他們自然要等在這里,見一見那一老一小了。

「我們都只是草草喬裝過,只怕容易被有心人認出來。」華恬看著那些耐心等待著的書生,沉吟道,「我們到後門看看罷?」

藍媽媽伸頭又看了看客棧中的書生,擔憂道,「只怕後門也有人守著。」

「未必。」華恬口中說著,人便直接往後門走去。

到了後門,饒過雜亂的廚房,終于進了屋中。

樓梯口旁站著一高挑的俊朗男子,目光湛湛地看著客棧前方,眸中不時閃過焦急。

華恬看了看,輕輕敲了敲身旁的桌子,把俊朗男子的目光吸引過來。

俊朗男子一看到華恬與藍媽媽,雙目頓時一亮,快步走了過來,低聲道,「兩位可終于來了。」

「你識得我們?」華恬好奇問道。

點點頭,俊朗男子急道,「如今時間緊急,請兩位隨我來罷。」說著,手一比,指著樓梯道。

華恬與藍媽媽相視一眼,挽著手上了樓梯。

到了二樓,俊朗男子指著其中一扇門,請華恬與藍媽媽入內。

「這位老媽媽,我們是听人介紹,說你會鑒賞的,因此這一幅考究你們技術的畫,便不用看了。直接幫我們看這三幅罷。」

進了屋內,俊朗男子收起桌上原本放著的一幅畫,又從另一個約莫十七八歲,唇紅齒白的少年手中接過三個踞,放在桌上。

藍媽媽听了,並沒有動,她視線掃了眼前兩人一眼,這才緩緩道,「我不會鑒賞書畫。」

「還請老媽媽不要開玩笑,幫我們鑒賞一番。」俊朗男子愣住了,很快反應過來,只以為自己不夠恭敬有禮,當下作揖道。

唇紅齒白的少年看見,從一旁茶壺里倒了兩杯茶出來,遞到藍媽媽與華恬跟前,說道,「我們心中著急,禮數未免有失,還請切莫見怪。」

看著這兩人做派,華恬在旁暗笑,想來先前那威嚴男子向這兩人介紹了她與藍媽媽,只道一老一小,卻並未明確說明是哪個是鑒賞書畫之人。

唇紅齒白男子仿佛隨時注意著四周,一眼便瞧見華恬滿是笑意的眼楮,一愣,便細細打量起來,見她只到自己大腿高,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衣衫,小嘴被凍得烏青。

頓時憐惜心起,到自己包袱里拿出一件雪白皮毛的衣裘,走到華恬跟前,在華恬驚愕的目光中,把華恬包起來,溫和道,「你冷了罷,這件衣服送你。」

原本準備看好戲的華恬,被雪白的、毛茸茸的衣衫包裹著,頓時覺得渾身一暖,她有些難以置信地抬頭看向蹲在自己跟前的少年,眨了眨眼。

她能夠感受得到,這個美貌少年表現出來的關懷,是真正發自內心的,而不是為了讓她們幫忙鑒賞才做的。

可是,為什麼這個美貌少年,會對萍水相逢的寒衣老幼,表現出如此脈脈溫情呢?

要知道,即便是沈金玉,這個與她關系算是密切的親嬸嬸,仍舊是恨不得除掉自己而後快啊。

正在與俊朗青年說話的藍媽媽,似乎有些吃驚,她停止了說話,轉臉看向華恬。

華恬垂下眼瞼,伸手模著自己身上披著的白得沒有一絲雜毛的大衣,心中一股暖流流遍了全身。

憑手感,她便知道,這是野生的白狐皮毛做的,價值萬金。這美貌少年想也不想,便將之贈予自己,這份情誼,重于泰山。比之鑒賞兩幅畫,那是不知貴重了多少倍了。

「大哥哥,這狐裘貴重,我不能要的。只是我如今正覺得冷,披一披也好。」華恬抬起頭,對著美貌少年笑道。

美貌少年聞言,剛要開口,華恬便打斷了他的話,「那看起來威嚴的大叔,並不曾告訴過你們,鑒賞書畫的是我罷?」

此言一出,俊朗青年與美貌少年頓時都愣住了,難以置信地看向華恬。

華恬因為受了凍,臉上有些青紫,加上衣衫陳舊,一副狼狽不堪的樣子,根本就像村中普通的小孩,怎麼也不會讓人想到她會鑒賞書畫。

看著兩人臉上的難以置信,華恬笑了笑,走到旁邊的椅子上坐好,拿起其中一個踞,熟練地打開細細觀察起來。

這種熟練的動作,這種已經沉浸進去的氛圍,讓兩人再無懷疑,可是更加受打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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