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恆、華恪二人對華恬與二房姐妹的話,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態度。
若說對二房姐妹們是霜凍時的如刀寒風,對華恬便是令人沉醉的春風。
兩人都同時看向了華恬,眸中疼愛之色特別明顯,「這是自然的,妹妹不要擔心。今日二娘說了什麼,妹妹不要放于心上。等嬸嬸醒過來,我們再去問嬸嬸,此事該如何處置。」
他們都打定了主意,要找沈金玉說個明白。即便知道她們還會暗地里說什麼,明面上也得要一個承諾出來。
听到三兄妹的談話,華楚雅幾姐妹知道華恆、華恪會幫忙的,都松了一口氣,便不願再待,免得再听華恪的不忿之氣。
四人扯了借口,便紛紛帶著丫頭離開了。
沉香跟在後面,把人送出去。
丁香看了看桌上,低聲嘀咕道,「明知道大少爺、二少爺在吃飯,她們硬要上來說話。你看,這飯菜都涼了。」
華恬心中也是不快,不過嘴上沒有說出來。她從羅袖中伸出手來,探向了桌上的菜碟,感覺到仍舊有些溫度,這才放下心來。
「菜仍熱著呢,妹妹不要擔心。」華恆見狀,便眉眼彎彎地安慰道。
華恬點點頭,干脆坐在一旁,看著兄弟二人吃起來。
兩人在外奔波了一日,又被那杏林高手訓過一通,可謂是身心疲憊,因此吃得都特別香,甚至比以往多吃了一碗飯。
等兩人吃完了,趁著丫鬟們收拾碗筷。華恬把兄弟兩人迎進了里間。低聲說起話來。
「大哥、二哥莫要擔心。在府中她們不能拿我怎麼樣呢。今日之事,雖然我被罵了,但是佔了理字,傳到外頭,只怕名聲難听的是二姐姐與嬸嬸。」
早已經知道這個妹子聰明早熟,兄弟兩人有些見怪不怪了。
華恆伸手拍了拍華恬的肩膀,道,「沒錯。外頭都在說此事。不過全都是罵嬸嬸與姨娘,贊揚你謙恭有禮的。」
華恬得意地笑起來。
華恆眸中充滿了憐惜之意,他看向華恬,低聲道,「這般雖能讓我們大房與二房區分開來,但是大哥希望,妹妹首先要開心。若兩者相悖,妹妹能夠選擇開心。」
他不希望華恬小小年紀,便要背負這些家族名聲。在他的心目中,華恬生活得幸福快活。比什麼都好。
華恪在旁點點頭,伸手捏了捏華恬的臉頰。笑道,「謀劃名聲這些,交給大哥、二哥去做便是了。我們會刻苦用功的,不用妹妹這麼辛苦。」
「嗯,妹妹曉得的。不過這些內宅里的事,總要經過歷練的,我如今這般受著,也是快活的。況且,幾乎每回都是我贏,所以,大哥、二哥放心便是。」
「辛苦你了。」華恆拍著華恬的肩膀說道,他不相信華恬所說,只認為華恬是安慰自己。
華恬看出了華恆不相信自己的話,因此笑道,「都說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又說苦一時,不算苦,苦一世,才算苦。如今便當我是吃一時之苦,為了將來不吃苦罷。」
這話說得華恆、華恪雙目熠熠,低低品味著,口中呢喃道,「苦一時,不算苦,苦一世,才算苦。沒錯,就是這麼個一時。」
華恆說著說著,陷入了回憶之中,良久嘆道,「爹爹也曾說過類似的話呢。」
說話之間,想起幾個月前逝去的父親,想起一家五口在北地溫馨快活的生活,再想到如今種種,不覺難過起來。
看到華恆如此,華恬心中一動,問道,「大哥,當初爹爹可曾說過這山陽鎮華家之事?」
冷不防被華恬這麼一問,華恆反應不過來,愕然問道,「什麼?」
「爹爹以前說起過二叔麼?可曾提起過祖母,或者說過我們有個姑姑叫做安雲麼?」華恬坐直了身子,問道。
「我們還有一個姑姑麼?我可不曾听見過。二叔、祖母,亦是不曾听爹爹娘親說起過的。」華恆說道。
華恬心中劇震,難道自己爹爹那時候,真的沒有提起過任何人麼?關系僵到了這種程度?
她看向華恆,「當真都不曾說過麼?大哥可是忘了?」
華恆搖搖頭,「並不是忘了,委實未曾提起過。後來、後來爹爹……」說到這里,聲音低了下去,「娘親帶我們從北地往南方趕,亦未曾說過什麼,只說一定要回到華府,重振華家門。」
華恪看了看華恬,點點頭道,「嗯,我也記得是這麼些的。娘親說什麼,華家要靠我們撐起來,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說起前事,他的聲音也忍不住低了起來,充滿了難過。
看著兩個難過的兄長,華恬也想起了早逝的父母,忍不住情緒低落了起來。
可是只是低落了一會子,她便捏著手心讓自己冷靜下來,咬著嘴唇想了一會子,她抬頭看向兩個難過的哥哥,低聲道,
「妹妹覺得奇怪,二叔與姑姑,都是我們的親人,為何爹娘從來不曾提起過。」
這話一出,原先還沉浸在悲傷中的華恆、華恪都回過神來,臉上俱是一震。
的確,無論關系如何差勁,總不至于連提也不曾提起過罷?
無論是關系好、關系普通,還是不差不好,平時不注意,總會提及到一言半句的,可是,事實上當真是一句都不曾提過!
「這、這真是古怪……」華恆說到這里,便閉上眼楮,竭力回憶起來。
華恪皺起眉頭,顯然也在想著什麼,他緩緩道,「安雲姑姑是什麼時候故去的?」
「听說是十年前。」華恬答道,雙目注視這這二哥,難道他想到了什麼?
華恪站起來。在屋中來回踱步。最後停下來。道,「若說是安雲姑姑故去得早,爹爹不提,可是二叔,卻是兩年前去世的,怎地也從未提起過?」
「咦,你怎知二叔是兩年前去世的?」華恬隨口問道。華恪知道,只能是從書院的同窗身上了。
果然。華恪道,「書院中的人說起的。」
「二叔去世,爹爹可有回來奔喪?」華恬突然想起來,她還沒有問過這個問題呢。
據齊媽媽所言,當初祖母過世,父親只回來了半日,專門去送葬。而十年前,安雲姑姑去世,父親未曾回來。不知道兩年前,二叔過世。父親是否回來呢?
華恪搖搖頭,「我那同窗說。爹爹與二叔關系不好,因此二叔過世,爹爹亦不曾回來。」
華恬心中劇震,家中僅有的三個親人過世,父親表現竟如此冷漠,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她很清楚,華岩為人直爽重情義,斷不可能是因為為人冷漠,才連弟弟妹妹過世了都不管不顧的。到底,這三人對華岩做過了什麼,導致華岩如此冷漠?
尤其是二叔華崗,根據齊媽媽語焉不詳的講述,年少時兄弟倆是一起玩的,關系不會差到哪里去。為何長大之後,關系不好,令到山陽鎮上的人都知道呢?
華恬感覺到,那一直隱藏著的神秘面紗,似乎被揭起了一角,有什麼東西正在呼之欲出。
「啊,我想起來了。記得有一次爹爹娘親拌嘴,是因娘親說起了什麼,爹爹生氣了。」一旁一直在回憶的華恆突然叫起來。
華恬大喜,忙看向華恆,急問道,「娘親說了什麼?」
華恪臉上神色有些苦,他搖搖頭低聲道,「我並不曾听到,只隱隱約約知道是這麼回事。爹爹倒是說過,那些人,與我沒有關系,從此休提。」
「難道爹爹如此討厭祖母、二叔與姑姑麼?」華恬聞言,有些失望,低聲道,「據我所知,祖母過世,爹爹不曾回來守靈,只是回來了半日送葬,二叔與安雲姑姑,爹爹根本不曾回來。」
「這、這可是當真?」華恆臉色變了,捏著華恬的手問道。
由于激動,他的手勁有些大,讓華恬覺得被捏得生疼,她搖搖頭,掙扎了起來,道,「這都是我听說回來的。大哥明日若與林舉人去請那杏林高手,不妨問一問,爹爹與華府,是否關系不和。」
「對不起,是大哥過于激動了。」華恆這才意識到自己太用勁,傷了妹妹,忙道歉起來,同時舉起華恬的手,查看上面的傷勢。
他在燈光下仔細看了又看,見沒有什麼傷口,只是有點紅,這才放心,道,「此事當真奇怪,明日我們問一問楚先生。」
華恪點點頭,「嗯,事情古怪,我們先探一探口風,再慢慢問。萬不可一開始就直接問。」
忽然,屋中悄無聲息地多了一條人影,正是藍媽媽,她看向明顯有些受驚的三人,笑道,「怎麼,被我嚇著了?」
華恬拍了拍心口,「你這麼悄無聲息地出現,嚇死人了,哪里算是嚇著了這麼簡單!」
「怪你們膽子太小了,」藍媽媽嘿嘿笑了笑,又看向華恆、華恪,道,「葉老頭找你們練功呢,你們還在這里做什麼。」
三人這才想起,已經在屋中待了好些時間,早過了平日練功的時間。
「妹妹,我們先回去練功了,今晚所說之事,我們明日去打听打听。」華恆對華恬道。
華恬點點頭,「記得委婉些問,不要直接。」
華恆、華恪點點頭,一道離去了。
「你們在說什麼事?」藍媽媽眼看著華恆、華恪離去的背影,問道。
華恬回過頭來,雙目閃閃地看向藍媽媽,「藍媽媽,我有事要你幫忙。」(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