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那婦女的話,華恬與藍媽媽相視一眼,都看到彼此眼底的驚駭。
春芳竟然自殺了!
就在她們找上門來的前一刻,自殺了!
這到底是巧合,還是有人搶先一步,提前做好了算計?
巧合,太過不像巧合了,更像是有人暗中指使的。這人暗中知悉了她們的計劃,因此提前動手了。
想到這里,藍媽媽牽著華恬,扭頭便走。
等到走離了崇春魚坊,藍媽媽腳步慢了下來,悄悄看向華恬,「我們是直接去找下一個人,還是先回府里?」
本來目標人物只有四個,其中狡猾的春芳,竟然率先自殺了,看來知道點兒真相的春芳,才是她們要找的人。
華恬也在想著,春芳自殺了,那麼如果還有別的人知道真相,估計也會走這一條路。那麼她現在這般去追查,到底有沒有意義?
她心中正想著,忽听得另一邊的道路上,圍了一幫身著儒衫的書生,正匆匆往醫館而去。
「小心些,小心些,華大郎這傷不宜觸踫——」
只听了這一句,華恬便再也听不見別的了。
她大哥受傷了!這個念頭在她心中生了根,很快佔據了她所有的心神,于是她想也不想,就要往那邊沖去。
藍媽媽也听到了這話,心知不妙,果見華恬雙目赤紅,就往書生那邊沖去,忙手疾眼快一下子拉住了華恬。
華恬被拉住,馬上掙扎起來。口中叫道。「放手!」
藍媽媽眼看四周的人都被不遠處的書生拉去了注意力。便一下子抱起華恬,往華府方向走去,低聲在華恬耳邊道,「你如今要以什麼面目去見大郎?」
這話一出,華恬滿心的惶急便收回了一些,是啊,如今自己是易容出來的,怎能過去做出關心狀呢?想到這里。她側著頭,看向不遠處的書生。
她看到了一個高大的男人背著一個男孩,那男孩正是她的大哥華恆,此刻他左腿上一片鮮紅。
大哥身旁,走著一個捏著拳頭的小少年,這是二哥華恪。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大哥會受傷的?大哥自己明明會一些武功,怎會如此容易受傷?
「不要著急,大郎去醫館看好了病,定然會回府的。我們如今趕緊回府。等著他回來罷。」
「嗯。」華恬低低地應了一聲,便將腦袋埋在了藍媽媽的肩膀上。
淚水一滴一滴。很快濡濕了藍媽媽的肩膀處。
听聞華恆受傷的那一剎那,華恬瞬間想起了那一輩子華恪少年慘死,華恆在大廣場被活活打死在自己跟前的事。
無論過去多久,即便經歷了兩輩子,她還是忘不了那一刻徹骨的寒冷與疼痛。
藍媽媽感受著自己肩膀上的淚水,暗地嘆了口氣,加快了腳步走到一條小巷子里,瞅著身邊沒有人,施展輕功,快速把華恬帶回了榮華堂。
回到榮華堂,藍媽媽還想著怎麼安慰華恬,可是華恬已經收了眼淚,垂著眼瞼,仿佛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若不是自己肩膀處那淚跡未干,藍媽媽當真以為先前見華恬哭的,都是自己胡亂想出來的呢。
見華恬如今已經沒了當初的悲傷,她心中嘆息更加重了。只有五歲的年紀,已經懂得這樣掩飾自己的情緒了。
「藍媽媽,雖說那春芳已經自殺了,但還是著人暗中查一查,她最近都與哪些人接觸過。」華恬聲音平靜地說道,
「此外,名單上另外的人,也好生查一查,最近有沒有做過詭異之事,有沒有府中人與她們接觸。但凡有一絲可疑之處,也不要放過。」
听著那故作平靜的聲音,再看到有些閃爍的眸光,藍媽媽才知道,華恬並沒有真正平靜下來。
她伸手上去,拍了拍華恬的肩膀,低聲道,「我知道了,你不許太過擔心。大郎只是傷了,不會有大礙的。」
華恬一把抱住藍媽媽,點點頭,「我知道了。師父,我把你手下的人當做自己的來使,你不要生氣。」
因為兩人如今是在華府里,所以華恬極少叫藍媽媽「師父」,向來都是稱呼她為‘藍媽媽’的。此刻這一聲「師父」听得藍媽媽一顆心都要化了。
「你這傻孩子,你是我的大弟子,我為什麼要生你的氣。將來我老了,我的東西都是你與李植的。提前給你用,也不算什麼。」
說完見華恬仍舊抱著自己不動,心中惻然,道,「少頃大少爺便會回到府中,若是你雙目發紅,指不定他要多想,又多一件煩心事。」
華恬果然動了,她抬起頭,低聲嘟囔道,「我去處理了就是了。」
說著,放開了藍媽媽,拉了鈴,讓沉香進來,幫自己端水洗臉。
沉香進來看到華恬雙目紅紅的,仿佛哭過,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有問出聲來。
「大哥受傷了。」華恬看了沉香一眼,低聲說道。
沉香一震,見華恬已經垂下眼眸,一副不想說話的樣子,便看向一旁的藍媽媽。
藍媽媽搖搖頭,「暫時還不知是怎麼回事。」
于是沉香一言不發,繼續服侍華恬。
藍媽媽見華恬已經徹底冷靜下來,雙眸一凝,便從窗中竄出去了。這次有人搶在她面前讓春芳自殺了,她覺得面子上有些過不去,決定回去好生查一查。
沉香侍候華恬換了衣服,洗了臉,把易容的痕跡去掉了,又拿了帕子沾了水,敷在華恬的眼楮上。
等到外頭說大少爺、二少爺回府時,華恬從銅鏡中看了看自己的眼楮,見已經沒了哭泣過的痕跡,這才急急往外趕。
華恆傷得並不是很重,只是一條腿受了較重的皮外傷,流了血,胳膊有些擦傷,別的都沒有什麼大礙。
「可會留下後遺癥?」華恬拉著華恆的手,焦急地問道,眸中淚水水光瀲灩,卻忍住了沒掉下來。
看到華恬著急的樣子,華恪原本沉著的臉變得溫和了些,安慰道,「不會,大夫看過了,說只是皮外傷。安置好大哥,我再去請姚大夫來看看。」
听到說不會有後遺癥,只是皮外傷,華恬一顆心這才放下來,說道,「好,我來照顧大哥,二哥你去罷。」
說到這里,她看了看身旁侍候的丫鬟,湊到華恪耳旁,低聲道,「叫上葉師父護著你。」
如今事多,最怕有人會出手對付華恪,因此叫上葉師父做保鏢,是安全的做法。
「只是皮外傷,哪里要去請姚大夫了。不許去請。」華恆左腿受了傷,但看著精神尚可,一听弟弟妹妹說要去請姚大夫,馬上便打斷道。
「大哥,腿傷可是大事,請了姚大夫看方能安心。」華恬听了,忙勸說道。
華恆搖搖頭,嘆氣道,「我知你們擔心,但方才在醫館,高大夫說過沒有大礙,我們卻還要去請姚大夫,這不單是不尊重高大夫,亦是不尊重姚大夫。」
見華恆態度堅決,華恬想了想,便點點頭,「那就听大哥的罷。」說著對華恪使了個眼色。
華恪接收到華恬的眼色,想了想,便明白過來,對著華恬眨了眨眼。
見華恪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華恬又讓華恆在床上躺著,這才有空問緣由。
「今日學馬術,我們騎的是書院提供的馬。可是大哥的馬不知怎麼回事,半途竟發癲起來,一路瘋跑到農田里。大哥怕傷了人,弄得最後自己受了傷。」
華恪想起今日發生的事,便一五一十說了起來。
這事說起來也簡單,先是驚了馬。但華恆怕傷人,極力控制身下發癲的馬匹,最後傷了自己。
華恬卻覺得不妥,既然是書院中的馬,為何會無故發瘋?
她可沒有忘了,書院里那個楚先生,可是沈金玉的奸夫呢。
之前楚先生便拿過沈金玉給的銀子去請殺手殺華恆、華恪的。如今這驚馬事件,極有可能與他有關!
華恬這般想著,又想到今日突然自殺的那個春芳,覺得這兩件事,必然是有聯系的,而且,極有可能是同一伙人指使。
這背後指使之人,除了沈金玉,不作他想。
整個山陽鎮,與自己三兄妹有仇的,只有華家二房一家子。其中沈金玉,無疑是最大的懷疑對象。
況且,那一輩子,她便使過各種手段暗地里害人。這輩子,她不可能什麼也不做。
只不過,華恬咬牙切齒,想不到華恆、華恪才幫她請了大夫,讓她有了些精神,便迫不及待地反過來對付自己三兄妹了。
果然足夠心狠手辣,視恩情如糞土!
「我如今受了傷,這幾日正好可以在家中練字。二弟倒要一人去書院里了。」華恆看著自己包扎起來的一條腿,說道。
听到這話,華恬心中又是一陣擔心,這會不會正是制造驚馬事件那人的目的呢?讓華恪獨身一人去書院。
華恪聰明,但是性格張揚,說話也是極不給人面子。在沈金玉及華楚雅幾姐妹眼中,他比華恆更加礙眼。若說要首先對誰下手,必然是華恪。
正如那一輩子一樣,華恪是首先遭到毒手的,在未成年便夭折。(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