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冠路 152

作者 ︰ 流利瓶

「這事,這事二房怎麼做得出來?必遭天譴啊!」

听著這些熱心的話語,華恬抹著淚水,又低低地抽泣起來。

剛抽泣了一下,她驀地想起用錯了表情,忙擦去眼淚,抬頭道,「這,這,嬸嬸與幾位姐姐沒有要六娘去請大夫,是六娘自己去的。」

低頭抽泣以示哀傷,應放到後面去。如今要緊的是「欲抑先揚」中的「揚」,幫二房辯白兩句。

「好端端的,你怎麼會去?是不是有人逼你的?」圍觀者,學子有之,市井之民有之,當下有人便毫不客氣地問道。听語氣,應是市井之人,不愛那套之乎者也的話。

「沒錯,更別說還是哭著出來,又不帶丫鬟的。」

最近華府傳出很多事,幾乎都是二房這里不好那里不好,虐待大房子女的。遠的不說,單是今日早上,又傳來了二房脅迫大房嫡女出來圓謊之事。

原本昨晚大夫離開華府之後,便本著良心說出了華六娘被華二娘潑熱茶之事,這些家長里短傳得很快,第二日一早便合鎮皆知了。

後來又有傳言說大夫所說不屬實,並給出了一個清白的版本。

鎮上人一追問,竟是華六娘的丫鬟傳出來的。慣常裝著陰謀論的他們腦中,瞬間想到了這是脅迫,這是威脅。有人在脅迫、威脅華六娘出來幫她們圓謊!

誰能有這能量?沈金玉!

流言還未曾散去,在眾人心目中飽受欺負的華恬又哭著從華府跑了出來,這一下。大家的想象力更加豐富了。

酒窩婦女見華恬只低著頭。並不出聲。便對周圍的人使了個眼色,自己完全蹲下來,與華恬平視,口中溫柔道,

「六娘,發生了何事,你與我好生說一說可好?」

她語氣溫柔,一邊說著。一邊用帕子溫柔地幫華恬擦眼淚。

華恬見她擦得差不多了,便低聲道,「我娘、我娘也曾這般幫我抹眼淚的……」

這話一出來,周圍離得近的听了,更加心酸。一些婦女聞言,更是紅了眼眶,擦起了眼淚。

「嗯,你不要怕,發生了什麼事,你好好與我說一說。」酒窩婦女繼續溫柔說道。

雖然華恬曾經表現得很是恭謙有禮。識大體,但大家看到她這五歲的樣子。會不自覺地認為她有各種撒嬌的權利。因此華恬此間這般說,不僅沒有影響她之前的形象,反而是更讓人心疼她。

「嬸嬸暈了過去,讓人請姚大夫。六娘便寫了信,讓沉香去書院給二哥。」華恬一邊說,一邊抹眼淚道,「可是,可是二姐姐心急,覺得不夠快,讓六娘叫大哥去鎮外請姚大夫。」

「大哥昨日傷了腿,高大夫說不許動。六娘害怕,便說大哥有傷,二哥哥去也是該的。可是、可是……」華恬說到這里,淚水再度如缺堤的河水一般流下來,

「可是二姐姐著急……還是要大哥去,六娘擔心大哥傷重,又沒有人商量,便想著自己去請姚大夫來給嬸嬸看病。」

她說的時候,專門省略了些內容,又說得有些語焉不詳,語句顛倒。而且,為了不留下說人壞話的把柄,她通篇都未曾說二房的不是。

殊不知,眾人見她年幼,且又哭得傷心,只當是正常之語,反倒更信了幾分。

「你這傻孩子,怎能一人去城外呢。」酒窩婦女嘆息道。有心說讓丫鬟去,可是姚大夫避世,本不欲幫人治病,不是心誠者都不會出山。

又一人粗聲道,「二房也忒不是東西,華六娘雖不曾說,也能猜得到。」

「是極是極,華六娘不好說人長短,倒是難得的。可惜二房配不上她這般維護。」

「華二娘已經快到說親年齡了罷?竟如此冷漠,真是……唉……」

華恬忙搖搖頭,「不關二姐姐的事,她擔心嬸嬸心里著急,六娘是知道的。六娘哭,只是想起了娘親,怕二姐姐也如六娘這般……」

真是懂事的名門淑女,不少人心中生起了這樣的感嘆。

「六娘真是懂事,還幫華二娘說好話。」酒窩婦女拍了拍華恬的小手,笑道。

弄清楚了事情真相,眾人又安慰了華恬一番,暗地里又將沈金玉翻來覆去編排了良久,這才漸漸散開。

不過,雖有些人離去,但還是有不少人留下來,關注事態發展。

酒窩婦女拉著華恬到街旁的店,拿了椅子坐著,跟她說話,安慰她。

華恬听她安慰得差不多,便道,「沒有請來姚大夫,只怕幾位姐姐焦急,六娘要家去坐馬車到郊外去了。」

「你一個小娘子,怎能到城外去?你回去,我著人幫你去請罷。想來姚大夫會來的,況且,也許華二郎已經去請了,說不準已經回來了。」

酒窩婦女緩聲道。

華恬不听,咬定了說怕嬸嬸有事,一定要去。

酒窩婦女听著,有些無奈,亦有些不知怎麼辦,正當一籌莫展之際,忽听身旁有人驚道,

「咦,華府有馬車出來了,華六娘不用親去了。」

華恬心中一動,忙看過去,這時候出來的,理應是丁香找來的華恆才是。

目光看過去,果見馬車車夫旁坐著一個小丫頭,正是丁香。

「丁香——」華恬口中叫著,又轉頭對身旁的酒窩婦女道,「謝過大娘子開解,六娘的丫鬟來了,就此別過。但大娘子對六娘的恩情,銘不敢忘。」

「六娘說得太客氣了,哪里有什麼恩情。你快去罷,那丫鬟想必急著找你呢。」

華恬點點頭,又再三道謝,這才走到街道上,等著馬車過來。

遠遠地,只見丁香對車夫說了什麼,不待車夫停穩車,便跳了下來,哭著奔向華恬。

看著奔過來的丁香,華恬心想,若此時是沉香,想必會與自己更加有默契,且說話少了顧忌。

「小姐——」丁香一邊哭一邊跑過來,很快超越了馬車,來到華恬跟前,哭得滿臉都是淚。

「小姐,奴婢可找著您了。都怪二小姐欺負您,嗚嗚……奴婢已找了大少爺來,小姐你不用怕……」丁香哭道。

華恬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地,丁香此時發揮得恰好。心中想著,她卻斥道,「住嘴,你是奴才,怎能非議主子。且二姐姐也是擔心嬸嬸,著急了才說。」

「小姐,她們這般待你,你何必還要幫她們遮掩?嗚嗚嗚……」丁香哭道,還要繼續說。

華恬心中鼓勵道,好丫頭,繼續說,不要管我說什麼!

果然,丁香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著,華恬打算再打斷一遍,剛好馬車來到跟前停了,華恆從車中伸頭出來,關心叫道,「妹妹——」

華恬于是回頭虛喝了一句「不許再說!」便皺著眉急匆匆走向華恆,口中也道,「大哥,你腿傷了,怎地還出來?」

「你年紀小,怎能一個人亂跑?大哥這腿傷只是皮肉傷,理應沒有大礙。」華恆繼續掀著簾子與華恬說話。

華恬站在馬車下,故意不上車,急道,「怎能如此?高大夫說過,若是走動太多,保護不當,只怕將來有瘸腿的可能,你怎能出來!」

她將聲音控制得不高不低,恰好能使近處的人都听到。

果然,周圍的人听到了,又低低地討論起來,都責怪二房太過分,華恆腿傷得如此重,竟還讓他去找大夫。

那邊廂,丁香抹著眼淚,猶自低低地哭著,口中將華楚丹與華恬的對話都復述出來,故意強調了華楚丹說的「即便將來腿瘸了,人好歹活著啊!大郎一條腿及得上我娘親一條命珍貴嗎」那話。

這話說出來,周圍的人頓時更加激憤了,有些性子烈的,當場喝罵起來!

華恬似是這會子才發現丁香在一旁說話,頓時沉了臉色,走到丁香身旁,喝道,「怎能非議主子?等到家去,我再好好罰你。現在,再不許說話!」

丁香這才委屈地住了嘴,懨懨地走到一旁,垂著頭,口中猶自嘀咕道,「總是這般,什麼也不願意往外說,教人欺負……」

說得太好了,華恬心中暗自點贊,但是明面上卻不表現出來,只假裝不曾听到,對一旁又重新圍過來的人揚聲道,

「方才我的丫鬟胡言亂語,還請大家听過便忘。我二姐姐性子急,這次也是因擔心嬸嬸才、才說重了……」

華恆遠在馬車里,也自是听到了華恬的話,忙也補充道,「舍妹說得沒錯,還請各位鄉親們不要放在心上。某是晚輩,嬸嬸是長輩,若真要一條腿換嬸嬸一條命,某絕不會舍不得!」

說話鏗然有聲,讓周圍都響起了一片喝彩之聲!

喝彩之聲過後,有人叫道,「華大郎這一片心意,實在是感天動地!華家有大房這一房,將來復興有望了!」

「是極,不愧是名門之後!」

「華大郎極具君子之風,將來大有作為!」

听著這些夸贊,華恬垂下眼瞼,心中並無自己想象中那般激動。

那一輩子,她放火燒毀華家大宅,與沈金玉同歸于盡之際,心中是極後悔沒能重振華家門的。

可是如今,聲勢雖小,但是已初露端倪的贊譽聲中,她沒有了那種心情。她只願,自己與兩個哥哥能夠好好地、平安地長大成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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