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到里間,見趙秀初仍舊是笑吟吟的,只她身邊的丫鬟一個個目露不忿,一旁有個三十許的婦人,則是陰沉著臉。
「倒讓你們見笑了。」趙秀初臉上沒有任何尷尬之色,仍舊如同那般明朗端莊,不過看她眸中,卻還是看得出苦澀來的。
林新晴在一旁坐下來,摟著趙秀初道,「往常里來了,倒看不出什麼,今日才知道,你在家里過的是什麼日子。」
「內宅便是這般,我也月兌俗不去。何況家里的事,我總不好一一與你們道來罷。路是要自己走的,平坦或是崎嶇,看個人經營。」
被林新晴抱著,趙秀初眼楮一下子泛紅了,但還是語氣自然地說道。
華恬跟著在一旁坐下,卻並不說什麼。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趙秀初,也是個看透了的人。平日里爽朗明媚卻又端莊,從不曾抱怨過什麼。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所以便追求什麼。
也許她的婚姻生活不會愛得死去活來,但是作為正妻,活得富足,不用看人臉色倒是真的。這也就足夠了,女子所圖,不過如此。
葉瑤寧和簡流朱倒是紅了眼楮,坐到一旁拉著趙秀初的手垂淚不已。
她們兩人家庭和睦幸福,自小是被捧在掌心上的,根本用不著自己費心思在內宅掙扎生存,體會不到這種想到極致卻又不得不看開的悲涼。
在兩人心中,愛情是神聖的。要嫁人,便嫁給自己愛的人。
趙秀初看被葉瑤寧、簡流朱和林新晴幾人看著,眉頭不由得微微蹙起來,轉頭看華恬,見她瑩瑩目光看著自己,黑白分明,沒有勸解沒有悲憫,頓時便笑了,
「我本身便沒什麼事,你們看看恬兒。她才是懂我的。」
林新晴、葉瑤寧和簡流朱看向華恬。臉上都有些不解。
華恬微微一笑,「秀初會照顧好自己的,我們支持她便是。」
「沒錯,恬兒了解我。」趙秀初點點頭。又對林新晴等人笑起來。「你們今日前來。便是祝福我的罷?」
說著目光在幾人手上的首飾盒子上看。
林新晴幾人點點頭,忙將手上的首飾盒子打開,將里頭的首飾露出來。
「今日咱們前來。便是為添妝的。並不十分貴重,但到底一番心意。」簡流朱將自己的禮物遞到趙秀初手中。
趙秀初拿著首飾,當下皺起了眉毛,說道,「咱們幾個是什麼關系?怎地卻這般客氣?相交一場,便在這情義二字,即便你們送我一張葉子,我也是開心的。」
「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了。」簡流朱臉上嫣紅,不安地看著趙秀初。
趙秀初伸手掐了掐簡流朱,「往後可不許這麼說了。」
簡流朱可憐兮兮地點點頭。
旁邊林新晴、葉瑤寧也將打開的首飾盒子遞,說了一些祝福的話。
華恬看去,簡流朱送的是一款十分時興的步搖,林新晴的則是瓖著珍珠的金釵,葉瑤寧的是銀鍍金瓖寶石碧璽點翠花簪,每個人送的都不一樣,但是在閨閣的珠寶盒里,也算貴重了。
她將自己準備送在明面處的添妝拿了出來,笑道,「我送的也是步搖,倒與流朱送的重了。」
幾人听了,便都看向華恬首飾盒中,見里頭是一對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
「我最是喜歡步搖,這會子可以換著戴了。」趙秀初笑眯眯地說道。
說完話,她向著幾人鄭重地道謝,這才對身旁那婦人道,「周媽媽,將這些仔細收好。」
周媽媽應了一聲,施了禮便示意丫鬟拿著首飾跟著她一起出去了。
華恬見狀,干脆讓丁香也跟著出去了。
丫鬟出去之後,屋中只剩下華恬、趙秀初、林新晴、葉瑤寧和簡流朱無人了。
這時林新晴看向丁香放在華恬身旁的食盒,笑了起來,「恬兒倒是個機靈的,竟還帶了吃食過來。」
華恬搖搖頭,神秘一笑,「這雖是個食盒,但可不是吃食哦。」
「哦,那是什麼?」葉瑤寧和簡流朱都吃驚得睜大了眼。
趙秀初也是看著華恬,眉頭微蹙,似乎在猜測。
林新晴早忍不住了,伸手去搖華恬,「好恬兒,你快說,這里頭到底是什麼。」
華恬笑笑,臉上表情認真起來,看向自己的幾個好友,說道,「是什麼,先賣個關子。首要的,便是跟新晴、瑤寧、流朱三人道歉。」
「這又是什麼道理?」葉瑤寧睜大眼楮問道。
「只望三位見了,莫怪拂了三位的臉面。」華恬似乎有些猶豫,但還是說道。
林新晴伸手去掐華恬,「你倒是直接說啊,跟我們還要客氣什麼?什麼時候學得似個老太婆一般絮絮叨叨的?」
簡流朱目光在食盒上流連,突然說道,「里頭莫不是首飾?」
華恬一愣,很快點頭承認,說道,「流朱果真聰明。」
「華府有翡翠鋪子,今日又是添妝的日子,恬兒還里嗦的,跟我們道歉,我想著,必定便是貴重首飾。」簡流朱猜中了,當下拍著手笑道。
「是貴重首飾送給秀初正好,又跟我們道歉做什麼?難不成以為我們沒有禮會生氣?」葉瑤寧側頭看向華恬,伸出縴細白女敕的手指去戳華恬。
華恬嚇得忙往後躲,可是被林新晴撐著,正好叫葉瑤寧戳著了,白皙的臉蛋出了個紅印子。
「我道是什麼呢,原來在恬兒心中,我們是這般小氣的人,倒真是白費了相識一場。」林新晴不悅地說道。
「我……我……」華恬還是頭一次這般狼狽,半晌說不出一個字。
林新晴一下子抱住了她,口中嘟囔道,「你這個傻子。」
仿佛被電流通過,華恬心中一軟,鼻頭發酸,低聲道,「是我錯了,你們莫要與我見怪,原諒了我罷。」
「要我們原諒,快快將首飾拿出來,給我們瞧一瞧。」葉瑤寧笑著說道。
「沒錯,能夠讓恬兒放在食盒里悄悄帶來的,必是好東西,快給我們看看。」簡流朱也在一旁說道。
林新晴放開華恬,口中叫道,「快打開,快打開。」
趙秀初看著幾個,心里頭暖暖的。
將食盒接過來,華恬並沒有馬上打開,而是放在桌上,玉手在大氅里模索片刻,拿出一個卷軸來。
「這是什麼?」幾人見她將東西藏在身上,都嚇了一跳。
華恬將卷軸遞給趙秀初,沖她神秘地笑笑。
「笑得這麼神秘,秀初你快打開,看里頭是什麼!」林新晴雙目發亮,興沖沖地說道。
簡流朱與葉瑤寧兩人目光一眨不眨地盯著趙秀初手中的卷軸。
在幾人的催促下,趙秀初嘴角含笑,慢慢將卷軸打開。
只見她起先動作是很穩很慢的,可是只是開了一點兒,她驀地臉色大變,拿著卷軸的兩只手都顫抖了起來。
看到她這樣的動作,林新晴、葉瑤寧和簡流朱大驚失色,不約而同叫道,「怎麼啦?怎麼啦?」
趙秀初仿佛沒有听到幾人,她一下子站了起來,顫抖著雙手將卷軸快速地展開,由于太過激動,卷軸差點掉在地上,嚇得趙秀初俏臉煞白。
趙秀初性子爽朗聰慧,平日里最是穩重不過的,林新晴等人從來未見過她這般急躁的樣子,頓時都嚇得怔在了一旁。
「這……這……」趙秀初終于將卷軸打開,目光盯著署名,興奮得話也說不出來了。
「怎麼回事?」回過神來的林新晴忙問道。
趙秀初激動地看向華恬,「這……這……恬兒,我沒有看錯罷?這是、這是……」
「是什麼?是什麼?」她的情況實在太少見了,弄得葉瑤寧和簡流朱也激動起來,紛紛追問。
「這是、這是雙城先生所作的畫罷?」趙秀初激動得難以自持,但還是努力將自己要說的話說出口。
正準備探頭去看的林新晴一下子不動了,她眨眨眼,傻了一般重復問道,「雙城先生的畫?」
「這里署名是雙城先生,是他!是他!」趙秀初高興得大聲笑了起來。
林新晴、葉瑤寧和簡流朱被笑聲喚回了神智,忙看向趙秀初手中的畫作。
「快給我們看看罷。」三人異口同聲說道。
趙秀初將畫放在桌上,說道,「可以看,但是不可以拿到手上去。」
她歷來大方,這會子突然吝嗇起來,可是林新晴、簡流朱和葉瑤寧都沒有和她計較,所有注意力都被桌上的畫吸引走了。
這畫並不大,是普通山水畫的規格,畫的是兒童嬉春,色彩明艷,人物線條飽滿流暢,滿滿的童趣似乎要溢出畫面。
「這的確是雙城先生的技法,這、畫得太好了,難怪展博先生和子期先生對雙城先生也贊不絕口。」簡流朱驚嘆道。
「太了不起了,我好想佔為己有啊。」葉瑤寧目光亮晶晶的,情不自禁地說道。
趙秀初忙將畫護到懷中,叫道,「這是我的,是我的!你們誰都不許搶,這是恬兒送我的!」
原本看畫的三人驟然被打斷,哪里忍受得住,林新晴忙哄道,「是你的,是你的,不過給我們再看一看罷。我看著這畫,仿佛回到小時候一般,心中好生快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