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恬一行人連日往偏僻山道行走,這日終于來到了一個繁華的大城市。
進入城中,不過午時,華恬已經不想趕路了,讓陳方等人去找客棧住下。
他們一行人眾多,將整個客棧包下來才堪堪夠住。
進入客棧安置好,又吃了午膳,華恬歇了個美美的午覺,這才起來,打算在城中逛逛,放松放松。
因為怕被人認出身份,華恬只帶了洛雲一人出去。又吩咐了其余七婢和護衛,若想在城中玩耍,分成幾撥出去便成。
才過了午時,城中很是熱鬧,除了本城的人,還有許多鄰近鄉鎮的人前來趕集。
華恬走累了到酒樓吃茶休息,听到了閨閣與英武將軍的後續版本。
英武將軍鐘離徹,回到帝都之後,收拾了一干與陷害他有關的人,便正面回應簡千里尋他之事。
據鐘離將軍所說,簡一直苦戀于他,的確是去尋他了,並無半點小娘子的矜持。而且簡愚笨至極,一個侍衛都不帶,又置疼愛她的父母不顧,不留一詞離京,累得父母擔驚受怕。
他要娶的是端莊守禮、孝順父母的淑女,簡一點也不符合他的要求,他是不敢要的。
何況,簡府已經不止一次逼婚于他了,這等作風的門第,他雖然聲名狼藉,但還是要不起的。
此外,對于外頭傳說的,簡是跟著他一同回京的。他嚴正聲明,並無此事。
簡外出尋人,最後卻在某城病倒,被他看見,他雇了人照顧簡,並雇了人將簡送回帝都,便又去游歷了。簡比他回京早了十數日,他已經尋到當日所雇之人,隨時可對質!
簡府想與鎮國將軍府結親的一片苦心,鐘離徹表示可以體諒。但是。他本人。並無意向。甚至,他還告誡了一句,「還請簡府自重!此外,鎮國將軍府可不是任人拿捏的。」
「都說簡千里尋鎮國將軍一片深情。呔——哪里是深情。那是狗皮膏藥。想要攀附富貴!」
「鎮國將軍也夠可憐了,不是第一次被簡府如此逼婚了!」
「這簡真不知廉恥,半點關系也無。竟然舌忝著臉去尋男子,也不知簡府是如何教養她的……」
「若是我的女兒如此不知廉恥,我定斬殺了她免得家族受辱!」
周圍的人得知了事情原委,都無比唾棄地喝罵。
華恬坐在桌邊,听得心里又酸又澀又難受,復雜得她也有點弄不清自己的感覺。
听到簡流朱被如此羞辱,她心中是很難過的。不是故作難過,而是真的悲傷。她不是那種濫好人,但是她是真的將簡流朱當做的。受到如此侮辱,她難以接受。
另一方面,作為一個已經將鐘離徹劃入自己範圍的小娘子來說,她又是喜歡听到鐘離徹如此不拖泥帶水的澄清的。鐘離徹是她的,不容他人覬覦。即便,這個人是她的!
正因為這種佔有欲越來越嚴重,所以她又能夠理解當初簡流朱所作的一切,曾經心中產生的不快,竟然慢慢地消融了。
簡流朱愛鐘離徹,愛得不顧一切,愛得刻骨銘心。所以她用盡全力,在不傷害的前提下,拼命努力去追求鐘離徹。是她先愛上的,是她先認識的,所以她覺得,耍一些小手段,也是可以的。
華恬不知道自己處于簡流朱的角度,會不會這麼做。
這麼坐著,四周的討論聲更加熱烈了,有人支持簡流朱,但是多數都是對她持批判態度的。
華恬沒有,沒有作聲。她喝了一口苦茶,笑了一下。
若是她在此處假惺惺地幫簡流朱辯護,也許她自己也要看不起自己的。
也不知,簡流朱听到鐘離徹的話,會是如何地傷心。
會不會,從此對鐘離徹死了心。
「我們又見面了。」一道熟悉的聲音,驀地在華恬面前響起。
華恬一怔,馬上回過神來,看向對面。
原本無人的桌邊,已經坐了一個熟悉的人,此刻言笑晏晏地看著她。
「怎地又是你,如此陰魂不散!」洛雲沉下臉,喝道。
來人,正是曾經跟了華恬車駕許久的霍祁!
霍祁對洛雲幾欲吃人的目光仿佛沒有看見,而是直視華恬,道,「想不到華六去時終日躲在車中,回程竟然一反常態,甚至願意出來逛街。」
面對這句若有所指的話,華恬神色不變,點點頭頷首道,「還請霍見諒,六娘畏寒,又害怕趕路,所以性子一時一個樣。」
也不知霍祁信還是不信,只見他微微點著頭,嘴角勾起,似笑非笑道,「原來如此。」
華恬認真地點點頭,又喝了一口茶,這才道,「六娘雲英未嫁,不適合與男子待在一處,還請霍見諒了。接下來,霍再約,六娘是要推卻了的。」
洛雲原本就不喜歡霍祁,听到華恬如此干脆利落地拒絕,很是高興地點點頭,用得意的目光看向霍祁。
哪里知道,霍祁的臉皮不是普通的厚。他微微一笑,道,「先前和華六交手數次,也算是懂彼此之人,華六何必見外?若是外頭傳了不好的名聲出來,霍某定當負責,將華六娶進門!」
「你想想就好,我家豈是你可以覬覦的?」洛雲被霍祁的厚臉皮氣得俏臉漲紅,杏眼圓瞪。一雙玉手握成拳頭,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打起來。
華恬在旁也冷了臉色,道,「還請霍慎言。當年我救下你,可不是為了任你今日為難我的。」
霍祁正了正臉色,認真道,「霍某一片真心,何來為難一說?且華六看天下男子,無不是汲汲于富貴、拘于方圓之輩。以華六才貌及手段,若是嫁與那等男子,豈不可惜?」
「說得似乎你就是天下一等一的奇男子似的……」洛雲在旁不屑地嘀咕。
霍祁側臉,看向洛雲,認真地拱手作揖,笑道,「霍某不才,也算是一等一的奇男子。」
「……」洛雲被氣得差點掀桌。
華恬挑眉,她也想不到這霍祁竟然如此自戀。不過如果真按照他說的劃分,他還真算是個奇男子。可是她嫁人,又不一定要嫁什麼奇男子。
「六娘乃庸脂俗粉,配不上霍,還請霍此後莫在胡言亂語。」華恬說著,站起身,示意洛雲一起離開。
洛雲對著霍祁翻了個白眼,跟在華恬一起走了。
一邊走一邊慶幸,幸而周圍的人都仍在說著簡流朱和鐘離徹的事,沒有注意到這邊。
霍祁見華恬主僕離開,站起身,微微一笑,似乎越來越好玩了。
「華六一直不待見霍某,難不成仍舊記掛當初龍爭虎斗,霍某並不曾相讓?」霍祁走到華恬身邊,和她並行走在大街上。
華恬微微側了側臉,「當初我小勝你一籌,何須你相讓?話說,你的毒解了?」
霍祁還沒,他和華恬之間,便插入了個洛雲。洛雲對著他,正橫眉怒目。
霍祁模模鼻子,沖洛雲微微一笑,探頭出來看向華恬,「早就解開了。不過當初,明明是我稍勝一籌,華六說反了。」
見霍祁似乎要打口水仗的意思,華恬冷哼一聲,不再搭話。
霍祁仍舊滔滔不絕,繼續跟華恬說著,語氣里一直在表示,是他當初贏了。
華恬听著他,實在忍不住了,停住腳步,推開洛雲,直接面對霍祁。當然,仍舊帶著帷帽的,霍祁看不清她的目光。
不過,華恬認為這樣,也能表示自己認真的態度了,當下問道,
「當年我第一次見你,你冷冰冰的,又帶著狠毒。怎地多年不見,你反倒越活越回去了?話這般多,滔滔不絕的,比村婦更甚。」
透過帷帽,華恬看到霍祁原本帶著些不以為然笑意的眼楮,漸漸地充滿了憂傷。那種難過太過深刻,華恬有一剎那甚至後悔自己提及當年之事。
「若我一直當年的脾氣,只怕便活不到遇見你、報答你了。」就在華恬暗自後悔間,霍祁帶著無以言表的憂傷的聲音響了起來。
大街上人來人往,吵雜不堪。
可是霍祁說這話的時候,所有的聲音仿佛都低了下去,天地間只剩下他低沉的嗓音。
華恬心中猶豫著,要不要說一兩句緩和一下氣氛。霍祁沒有惡意,可是她直戳人家痛楚,有些不厚道。
就在此時,馬蹄聲響起,身後傳來大人的驚呼和小孩的哭叫聲——
「快讓開——」一道驕縱的嗓音響起,緊接著又是馬鞭的啪啪聲。
華恬三人連忙回頭,正好瞧見一個身穿紅衣的小娘子,策馬飛奔而來。
那馬跑得極快,街上人很多,眾人皆躲閃,一片慌亂。一對母子正好躲閃不及,眼看著就要喪身在馬蹄下。
騎馬的紅衣少女見狀,嚇得花容失色,眼見左右都是人,根本不能往左右躲閃。千鈞一發間,只好一提韁繩,打算跨過嚇呆在街上的母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