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綠衣丫鬟提起鄭言進房前那個眼神,滿月復幽怨的李二心中一軟,面上表情也柔和不少。
那個眼神她看得清清楚楚,的確是柔情萬千,又帶著說不盡的幽怨和愧疚。
也許,他真的是身不由己,只是為了幫自己……
想到這里,李二听著里頭激戰正酣的聲音,深深呼吸一聲,帶著苦澀轉身走了。
既然他已經付出這麼多了,接下來就讓她來安排一番,讓華六娘身敗名裂罷。
李二帶著綠衣丫鬟上了上層,假裝正在賞景。
這時迎面來了兩艘畫舫,上頭嬌笑聲陣陣,很是熱鬧。
兩艘畫舫駛得近了,瞧見正在賞景的李二,便有人揚聲叫道,「那頭可是裘?」
「正是——」綠衣丫鬟在旁代為回答。
「听說裘夫W@人約了安寧縣主來听戲,此番相遇正是有緣,不知裘可介意我等上畫舫游玩一番?」又有人叫道。
李二自然是萬般同意的,她點點頭,停下畫舫,然後命人將木橋伸,讓眾多名媛貴婦上來。
兩艘畫舫上的名媛貴婦很多,幸好李二這一艘特別大,這才能裝得下。
不過饒是裝得下,這麼多人都來了,也有些擠。
李二站在一旁,指示丫鬟將名媛貴婦引過來。可所有人都過來了,竟然不曾看見端宜郡主!
難道出了什麼變故?
這個念頭才起,李二就安慰自己。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端宜郡主獨自乘了畫舫出游,方才船沉了。不得已上了鄭言的畫舫。或許這會子,正準備找個由頭悄悄換了畫舫趕來呢。畢竟。端宜郡主作為人婦,上了鄭言此人的畫舫,說出去也不好听。
想到這里,李二放下心來,熱情招呼才上畫舫的名媛貴婦。
林新晴左右看看,問李二,「听說恬兒也來了,怎地卻不見她?」
李二笑道,「恬兒在下面听戲吃酒呢。她說饞酒許久了,這會子正好有機會痛飲一番。我是听到丫鬟有事稟告,這才上來了。」
趙秀初眉頭一皺,又問道,「可有她的丫鬟在旁侍候著?」
「原本是有的,可是丫鬟們都不讓她喝酒,她將人趕出來了。如今丫鬟們估模著,正和我的丫鬟呢。」李二說到這里,見趙秀初眉頭皺得更緊了。當下又道,
「不過容放心,六娘自己有分寸的。……哎呀,瞧我說的。容和六娘關系親厚,定然比我更了解六娘。」
趙秀初听畢笑笑,心中擔憂。卻不好說什麼反對的話。畢竟她和華恬,的確是關系親厚。對華恬,也的確是了解更多。
一旁的林新晴見了。便道,「那咱們趕緊下去一同听戲罷,听說戲班子今年排了新戲。此外,六娘性子無論如何好,若是吃醉了說不定也得鬧笑話。」
李二听了,眸中飛快地閃過一絲什麼,便點點頭,「正是,倒是我疏忽了。希望六娘醒來之後,莫要怪我。」
說完,轉頭招呼來了的名媛貴婦,然後自己當先走一步,在前頭帶路。
端寧郡主和淑芳郡主嘴角露出一抹嘲諷的笑意,直接就跟走在了李二的身後。
孫十二娘看了孫氏一眼,見孫氏眉頭微蹙,便一言不發跟在孫氏身後。
上次華恬發作一番,將鎮國公府二房和四房都修理了一通,不單不曾落下埋怨,反而又叫人狠狠夸了一會,她就知道,孫氏說的是正確的。
華六娘一般不親自出手,若是親自出手,必定是大勝,還得了名聲。
這回,看孫氏的神色,似乎又發生了什麼事。
林新晴和趙秀初相視一眼,都有些擔憂。但眼下華恬在下面,她們卻也找不到什麼應對之法。
其余京中貴婦,心眼多的就知道這次上畫舫是上錯了,肯定又要發生什麼事。心眼不多的,則滿心期待要去听戲,倒是心思單純。
李二走在前頭,下到樓梯下面,臉色已經開始變了,腳步也停了下來。
左起第一個房間里,那呻|吟聲絲毫不見停,一聲接一聲,讓人听了臉紅耳赤。
跟在她身後的端寧郡主和淑芳郡主臉色漲紅,眸中都閃過快意,面上卻做出驚慌失措的模樣。
因李二突然停住了,後面往下走的人便無法繼續前行,而最後面的人什麼也不知道,繼續往前走。
這麼一來,有人便站不穩了,往前跌倒。
樓梯由高至低,上面的人站不穩,下面的人一連串就往下掉。
所幸李二不過是做戲,停了一會子便繼續往前走,終于離開了樓梯範圍。
而端寧郡主和淑芳郡主也是心懷鬼胎,只是驚詫了一會兒,就也快步下了樓梯,離開了樓梯範圍。
當然,既然是來看熱鬧的,端寧郡主和淑芳郡主肯定也要發揮作用的,兩人一下到廳里,便不約而同大聲呵斥起來,「荒唐!簡直有傷風化!」
兩人也算出身皇家,這一聲「荒唐」說得無比威儀,倒也氣勢十足。
然而沒有人有空听她們的斥責,這個時候樓梯上已經響起了陣陣哀嚎聲。
李二、端寧郡主和淑芳郡主突然停住了,樓梯上的人不知道繼續往下涌,導致中間沒有空間立足,有人站不穩往前撲,一個挨一個,跌了半樓梯的人!
有人跌倒了,有人仍然扶著扶手掙扎想站穩,那腳步便不由自主地踏在了跌倒的人身上,有些甚至是踩著人往下走的。
林新晴和趙秀初因擔心華恬,所以緊挨著端寧郡主淑芳郡主就下來了。比她們身份高的人知道她們的情誼,倒是沒有說什麼。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兩人走得快,只是被撞了一兩下。也很快離開了樓梯。
她們身後的便是孫氏,孫氏在京中口碑良好,人又熱心,她走在前面,也無人置喙。孫十二娘因為和孫氏關系親厚,得以一起下來。兩人傷得比林新晴和趙秀初稍微重一些,但總算能走能跳,只是身上多處疼痛。
在後面的人,就沒有這麼好運了。許多人躺倒在樓梯上哀嚎尖叫,說不出的淒慘。
端寧郡主和淑芳郡主、李二一心打算引著眾人來看華恬的丑事的,斷沒想到會發生這一出,一時都驚呆了。
還是林新晴反應快,她驚呼一聲,叫道,「快去救人——」接著自己便扯著趙秀初當先一步,要去樓梯那處扶跌倒在樓梯上的人。
因人多,眾名媛貴婦並不曾帶丫鬟。都是只身上畫舫的。這會子出事了,都無法依仗丫鬟。
孫氏渾身發痛,但看見樓梯上的慘狀,也變了臉色。拉著孫十二娘就上去救人。
李二更是心中發寒,眾人都是在她的畫舫上出事的,到時各家上門來討公道。就足夠她喝一壺的了。
她這個時候還是不明白,明明是為了設計華六娘。引眾人下來看的,怎麼偏偏發生了這樣的事。
林新晴和趙秀初扶起了最近的一個人。將人半扶半抱帶到遠離樓梯的地方,回頭又見樓梯上那淒慘的景象,都心驚不已,看向李二。
可是這一看,見李二呆呆的,林新晴頓時怒從心起,揚聲叫道,「上面的不要擠了,下面有人跌倒了,要被踩死啦……」
接著對著李二叫道,「裘,如今出事了,你是打算怎麼著?你們走在前頭,怎麼突然就停住腳步不走了,而且什麼也不說?」
那些踩傷了人的貴婦們都有些心虛,听了林新晴的話,跟著看向李二,紛紛說道,
「是啊,但凡你說一聲,我們也不會繼續往下走啊……」
「這是你家里的畫舫,今日出了這麼多事,傷了這麼多人,你是打算怎麼辦呢?」
「都有人跌倒了,也傷了,怎地李二你還在那里發呆?就不知道要過來救人麼?」
「不好了,太常寺少卿已經暈倒了……」
「啊……太尉七竅流血了……」
一聲聲驚叫,將李二的神智拉了回來。
這神智一回來,听說連太尉也出事了,李二臉色刷的一下白了。
太尉是一品大員,他的身份之高,是在場許多人多有不及的。她若死了,太尉府追究起來,裘府說不定會放棄她。
李二顧不得旁的,連忙上前去幫忙將人扶起來。
孫氏和孫十二娘顧不得渾身的疼痛,也上前去幫忙。
而林新晴和趙秀初這時一起走到左邊第一個房間旁,一邊幫忙扶樓梯旁的人,一邊凝神听里面的動靜。
里面的人,真的是華恬嗎?如果是,今日肯定要身敗名裂了。
所幸兩人與華恬還是相熟的,听了一會便听出那聲音不是華恬的。
安心之後,兩人繼續上前,幫忙將受傷的人扶起來。
上面的名媛貴婦這時也知道出事了,有的退出去了,有的則在上面幫忙將人扶起來,又一起扶著走到下層里。
等到人都離開樓梯了,上面的人這才心有余悸地下來。
並不是她們想下來,而是許多人受了傷,她們便是做面子,也得下來幫忙。因為各人的丫鬟都不在,只有她們能幫一幫了。
另外有機靈能干的,在上面的時候就將畫舫上李二的丫鬟都叫了下來幫忙。
而這些丫鬟一下來,華恬帶來的人頓時沒事做,便跟著一起下來。
來儀當先,幫著拿各種傷藥去給人包扎,茴香、檀香也跟著照做。
幾人都是經過訓練的,處理傷勢手腳很快,也整整有條,不一會子便幫數個人止了血,上了藥。
有些傷得重的,估模著是受了內傷,一時只能做些簡單的包扎處理,然後提議停下畫舫,使人上岸尋大夫。
李二這時候頗有些手足無措了,來儀一提議,馬上就應承了下來,吩咐人上岸,吩咐人去請大夫。
隨後,又有人說要將受傷之人統計好,然後通知在另外畫舫上的丫鬟,著丫鬟回到各自府上去報信。
這是必定要做的一步,李二不敢不同意,白著臉點點頭同意了。
來儀、茴香和檀香等人包扎好,便抬頭四顧,見了林新晴和趙秀初,笑著打了招呼。
打了招呼之後,又舉目四顧,漸漸地,來儀變了臉色,看向李二,焦急問道,「裘,我家呢?她怎地不在這里?你不是說她在這里吃酒听戲麼?」
此時眾人驚魂未定,都不怎麼,現場並不吵雜。來儀這揚聲一問,在場所有人幾乎都听到了。
那些完好無損的名媛貴婦們看了看四周,也充滿了懷疑,最後目光都落在李二身上。
是啊,不是說安寧縣主在這里听戲吃酒麼?怎麼不見人?就連戲台子上,都沒有見到戲班子的人。
這時坐在靠近左起第一個房間的太保忽然紅著臉,霍地一下站了起來。
「到底是何人,在里頭辦些污穢之事!」
離得遠的人並沒有听到呻|吟聲,而方才發生踐踏事件眾人精神緊張,便是曾從這里走過,也沒有注意到這些聲音。
這下听到太保的斥責,頓時就有人問出口,「什麼污穢之事?」
這時離得近的人紛紛听到了里面的聲音,很快全都紅了臉,有人鄙夷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就辦這些事,李二,這是你的地方,你倒是說一說,到底怎麼回事?」
之人正是驃騎大將軍之女,嫁到太保府上,出身不可謂不高貴,所以她和李二,倒是絲毫不客氣。
李二被這麼問責,不但沒有難過,反而開心起來。
今日發生踐踏事件,太尉重傷,其余多個權貴的女眷也受了傷,她是絕對逃不了了。即便是她是宮中的麗妃,只怕也保不住她。
但是如果她今日立下汗馬功勞,讓華恬出大丑,讓鎮國公府和華家交惡,家里是不是會幫自己一幫呢?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李二挺直了腰桿,詫異地說道,「什麼聲音?怎地我卻不知道?諸位放心,我這里絕對是干干淨淨的,斷不會有老鼠!」(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