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早便知?」端宜郡主似乎很出乎意料之外,怔了一下才回道。
華恬不得不說,端宜郡主做起戲來,的確是像那麼一回事的。就這一點,李二便遠遠不及。
「我還知道,那個人到底是誰。」華恬說著,目光緊緊盯著端宜郡主,「李二可是因為這個,恨死了你呢。只怕,你一直以為她是不知道罷。」
端宜郡主的臉色一下變了,即使她很快遮掩了,但華恬在陰暗的牢獄中,還是看見了。
「就是淑芳郡主,無論你如何試探,答案都是她。」端宜郡主咬著牙說道。
華恬微微嘆息一聲,話鋒一轉,「你還記得簡流朱麼?雖然曾經是好友,但我最是看不上這樣的人。」
「你說她干什麼?難道總是不信我麼?」端宜郡主反問。
華恬笑道,「你總問我是不是不信你,難道不是因為,你也知道自己說的不是真話麼?」一頓,繼續道,「至于說起她,只是因為,一個女人自甘墮落,為了一個男人付出那麼多,傻的叫我瞧不上眼罷了。而郡主,在我心中,和簡流朱是一樣的。」
「哈哈哈,你亂說什麼?真是可笑,你真的以為你勝利了麼?來這里和我大談感想。」端宜郡主突然就哈哈笑起來。
華恬不為所動,還是那麼認真,只是眼中多了抹憐憫,「你和她也沒什麼不同。反而更甚。你這麼忍辱負重,你以為最後能得到什麼?」
端宜郡主臉上還是帶著笑意,可惜眼中卻多了抹深思。
「就算事成,史書由著你們來書寫,你也堵不住悠悠眾口。就算天下人都忘了你曾經委身于哪些人,可有兩個人不會忘,你和他。你以為,他到時能夠不介意麼?」
「你真會,可惜,說的都是廢話。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但我隱約能听出。你是要謀反,也許我可以用這點戴罪立功。」端宜郡主冷笑著說道。
華恬點點頭,收起眼中的憐憫,板起來臉來。「端宜郡主就愛誣陷于人。不知什麼時候。由窈窕淑女變成了信口開河的村婦。」
要說起諷刺的話來,華恬向來能夠順口就來的,這下子同樣說得流利不已。
端宜郡主被華恬這麼一頂。半晌說不出話來。
「在男人眼中,還是的郡主更加迷人。但是現在麼,便是販夫走卒,只怕也看不上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更何況一個心比天高的男人。」華恬繼續說道。
端宜郡主反擊,「安寧縣主就不要單說我了,鎮國將軍以前的紅顏知己,從京城到西北,數也數不盡。」
「他見識過那麼多風情各異的美人,最後還是選了我,我自覺自己還是成功的。就不知道郡主,有沒有這份成功?」華恬冷冷地說著,不等端宜郡主,就繼續道,
「只怕現在的郡主,只能靠功勞來籠絡住曾經那份深情了罷。」
端宜郡主臉色再度一變,這會子遮掩起來,更加遲緩了。
華恬在陰暗的牢獄里,將那份苦澀欣賞了一會子,才收回目光,「同是女人,也看在浩兒的份上,我不防給郡主一個忠告,將希望期盼于男人的良心,永遠不會有好下場。」
「不用你說,我自然明白。」端宜郡主強撐著,冷冷地說道。
華恬頷首,「你明白就好。簡流朱對鐘離徹付出了那麼多,到頭來一場空。若不是我攔著,只怕她連命也沒了。至于采青那樣的人,不過是個笑話。男人麼,你捧著他順著他,在他心中漸漸就沒了新鮮感。」
端宜郡主久久不再,只是上下打量著華恬。
「不得不說,你這張嘴也很是厲害。這京城里,只怕所有人都看走眼了。」良久,她說了這麼一句。
華恬點點頭,「我想,我此行的目的也達到了。那個人,是麗妃,對麼?」
她驟然轉了話題,端宜郡主猝不及防,臉上的表情來不及收斂,就那樣大喇喇地呈現在華恬眸中。
她迅速低垂下眼眸,「你說是便是罷。」
華恬走前幾步,將手中的明珠扔了進去,「原先無論和你有什麼恩怨,我始終你是真心待你的兒子浩兒的。現在我發現,在你自己和權勢面前,浩兒什麼也不是。」
端宜郡主爬撿起那顆明珠,拿在手上細細地看著,臉上閃過痛楚,仍舊是低垂著頭,低低地道,「你懂什麼……」
「我的確什麼也不懂,不過我兒子缺少了個書童,想來浩兒正好。」說著,華恬轉過身去,舉步就走。
「站住——」端宜郡主一下抬起頭來,沖了過來,「你何必和一個稚兒為難?」
華恬冷冷地轉身,看向端宜郡主,「真是好笑,他母親為難我,我為難不了他母親,為難一下他算得了什麼?」
說完,站在原地看著端宜郡主,看她臉上掙扎的神情,慢慢變成了死灰,可始終一言不發。
「我會讓人拿一種藥進來,讓你永遠不能生育。至于浩兒,我憐惜于他,放在跟前我還真下不了狠心,所以會送他去小倌館。你要記住——」
「不——你敢——」端宜郡主尖叫起來。
華恬冷冷地道,「我敢,來儀,去——」
來儀點點頭,身形一晃上前去,一把將端宜郡主的下巴扣住,逼得她不得不張開嘴。
「不——救命——救命啊……華六娘,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端宜郡主滿臉絕望,死命掙扎起來。
華恬沒,來儀另一只手伸進懷中。拿出一個瓷瓶,用嘴將蓋子咬開,一把將瓶中的藥丸倒進端宜郡主口中。藥扣進去之後,她也不等端宜郡主掙扎,就在端宜郡主下顎一點,那藥瞬間從端宜郡主喉嚨里吞了下去。
端宜郡主滿臉的淚,雙目緊緊盯著來儀,滿目怨毒。
來儀仿佛沒有看見,將瓶子重新放進懷中,又伸手在端宜郡主背後一派。那藥直接從喉嚨落了下去。
端宜郡主徹底絕望起來。她軟軟地攀在來儀身上,了無生機。
「雖然我在人前是個淑女,但是我最討厭人家說我不敢。原本我打算回去再悄悄派人來,神不知鬼不覺做下這事。可你偏偏逼我。」華恬冷冷地說道。
端宜郡主仿佛沒有听到華恬的話。仍舊維持原來的表情。生無可戀地癱坐著。
來儀臉上露出嫌棄之色,一把將人甩到一邊去。
端宜郡主 的一聲,摔倒在地上。
見了端宜郡主這副模樣。華恬臉上升起惡意的笑,「和你一伙的人,曾經打算滅了我華家,我自然不會對你客氣。縱使你心比天高,只要我讓你沒有後嗣,你的一切算計最後都會變成一場空。」
說完,真的轉身走了。
「呵呵……你永遠不能讓我失去希望……因為你永遠想不到……」背後,端宜郡主突然幽幽笑了,語句清晰地說了這麼一句。
華恬腳步一頓,眉頭一皺,仍舊什麼也沒說就走了。
走到李二那個大牢前,華恬又停住了腳步。
李二一直在大牢前巴巴的等著,看到華恬出來了,連忙問道,「如何,她可有被你氣的想殺人?我在這里听見她的尖叫聲了,哈哈……」
她忍不住笑起來,臉上神色異常的解恨。
華恬點點頭,「她被我說得,恨不得撕了我。」說著左右審視李二的那個牢,皺起眉頭,「看來你麗妃,果然更看重她……」
「你是什麼意思?」李二一下子收起臉上暢快的神色,不安地問道。
「沒什麼,只是感嘆一下,你這個大牢里,竟然還不及端宜郡主那個大牢。原先我還想,你們都是差不多的身份,怎麼會離得那麼遠……原來如此……」
說著,臉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李二仔細端詳著華恬的臉色,弱弱地問道,「什麼原來如此?」
「想來若將你們的牢房隔得近,你肯定要鬧起來的,我原先就有懷疑,這回去過那邊的牢房,算是徹底證實啦。」華恬認真地說道,臉上和眼中都露出同情之色。
端宜郡主的臉色一下變得難看起來,擠出笑容來,「你哄我的罷。」
華恬點點頭,神色不變,「你就當我哄你的罷。」
見華恬沒有繼續說服自己,李二更加不安了,她低頭看看自己,又看看大牢里面,心里不知在想什麼。
「我還有一句話要對李二說,這絕對是一句好話。」華恬見李二不答話,也不在意,緩緩說道,「李二旁的如何不管,單這份心胸,便是君子也比不上。」
李二的臉色徹底變了,華恬說得煞有其事,她再也騙不了自己。
「你剛剛說我,到底是什麼意思?」半晌,她幽幽地問道。
華恬微微一笑,神色輕松,「也沒什麼,端宜郡主告訴我了,那個人是麗妃罷了。」
雖然做出異常輕松的樣子,但她還是緊緊地盯住李二的神色和眼楮。
李二臉上閃過怒氣,「她竟然敢說出來,我絕對饒不了她——」說到這里,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馬上眨眨眼,若無其事道,「你瞧,我也說漏嘴了,就是我。」
這下,華恬不得不承認,李二也是個能干的。單是這份應變能力,便天下少有。便是她自己,也做不到如同李二這般,假假真真,真真假假。
「李二,我可真被你弄糊涂了……但是也不得不佩服你……沒錯,端宜郡主的確說了,但我並不,這麼跟你說,是詐你的……」說著,臉上露出苦笑,「想不到被你猜對了。」
李二臉上,極少地露出慶幸和松了一口氣的神色,但很快有隱藏了起來。
華恬已經差不多知道自己想知道的消息了,便是不知道,回去一琢磨,也大概能夠得出個方向,所以,她今日的任務算是完成了,已經沒有必要再留在這里。
「我說的是真話,你倒要說是假話,我也幫不了你了。」李二故作輕松地說道。
華恬點點頭,「嗯,不過麗妃娘娘看重端宜郡主,也的確是真的。旁的我會哄李,這件事我可用不著哄,到時尚書府來人了,李跟著人去瞧一瞧就能知道真假了。」
李二這時候已經知道華恬真真假假的,所以雖然心癢癢的,但也沒有再追問什麼。
華恬見狀,知道再待下去,反而會讓李二想明白了,于是不再多留,轉身就走。
一路往外走,不時听到痛苦的呻|吟聲、以及哀嚎聲,叫人心情壓抑。
所以從另一方面來說,端宜郡主和李二也非常人,竟然能在這麼一個地方待下去。
走到盡頭,往上踏著階梯又走了一段,一個英俊的男子等在那里,見華恬等人出來,笑道,「怎麼,可看得滿意了?」
「非常滿意。」華恬說著,見他周圍一個人都沒有,又低聲加了句,「有空邀你們到府上去做客。」
「謝過嫂子了……」英俊男子眨眨眼,笑道。
華恬點點頭,帶著來儀和茴香出去了。
這英俊男子,正是被她坑得丟了羽林軍首領一職的鄭齡。這麼長時間來,她雖然心有愧疚,但是一直不曾賠罪。
畢竟那件事,不能放到明面上,一點泄露出去,老聖人肯定會問罪。因著這個原因,她一拖再拖,拖到了現在。
也許,將來還得拖下去。
不過,她想,鄭齡作為鐘離徹的好友,絕對不會和自己斤斤計較的。
華恬搖搖頭,又覺得自己虛假得可以。縱使鄭齡不計較,在她那里,總歸是理虧的。因為這牢里,無論職位如何,總也及不上羽林軍威風——雖然銀兩或許能多拿些。
出了大牢,清新的氣息撲鼻而來,帶著點冷意。溫暖明亮的陽光照下來,一片光明,仿佛回到了人間。
華恬和來儀、茴香三人,將頭上的帽子拉好,快步走了出去,越走越快,很快走上了人多的街道,沒入了人海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