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寶叩響了村長家的門環,出來開門的是柳家和。一身灰布短衫,灰布頭巾將頭發全部束在頭頂,整個人顯得十分干練。此刻的他手持砍刀,身背弓箭,像是要出門打獵一樣。
「喲,是小秋娘回來了啊,好久不見了。」柳家和笑著問。那公鴨嗓子讓人听得很滑稽。
「家和哥,好久不見,這都晌午了,你還要進山?」陳秋娘有些奇怪,這村里的人過晌午基本不進山,即便進山也只在淺山,不可能身背弓箭,手持砍刀像是要去深山打獵似的。
「是要進山。我舅舅最近身子不好,我去逮點野味給他開開胃口,順道去瞧瞧小柳郎中,他可是一大早就進山采藥了。那麼個文弱書生,我舅舅也是不放心的。」柳家和說。
陳秋娘這才奇怪為何早上路過柳承家門口,完全是門戶緊閉,完全像是沒人在家似的。原來人家是上山采藥去了。
「呀,那是啊。承哥哥只精于醫術,遇見猛獸什麼的,哪里是敵手。可以他又非得去山里,去親自尋藥才能放心。」陳秋娘也嘆息。
「可不是麼?唉,這小柳郎中總是給人施藥,我柳家和要是連保護他都做不到。那可真是沒心沒肺了。」柳家和整理了一下弓箭,這才想著詢問陳秋娘來這里找誰。
「我來拜訪一下村長爺爺,自從我出去做工,便許久沒見著他老人家了。」陳秋娘十分恭敬地站在門前。
「我舅舅他吃完午飯,準備要午睡了。你現在去,他還沒睡下。」柳家和十分熱心,一下子將大門拉開,一不管什麼禮數,徑直就喊︰「舅舅。有客來了。」
「你這小子,成天咋咋呼呼的。誰來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在照壁後響起,正是那村長的聲音。
「小秋娘來看你了。」柳家和朗聲喊。隨即回過頭來說,「哈。我舅舅耳朵不太好。」
「死小子,我怎麼耳朵不太好了?」村長從照壁後走出來,拄著拐杖,一身的灰布袍子,一點都不像是個莊稼漢,倒像是隱居鄉野的智者。
柳家和一看到村長,一蹦就出了門,嘿嘿笑著說︰「我去接小柳郎中去。你們慢慢聊。」
村長也不理會他。只問︰「秋娘,听說你家今早搬到*鎮去了?」
「回村長爺爺的話,是的呢。我在*鎮買了個宅子,方便我爹養病,以及弟弟們以後上學。那四方書院是極好了的。」陳秋娘一邊回答,一邊轉身對喜寶說,「喜寶快來見過村長爺爺。」
喜寶立刻上前鞠了躬,並且把先前準備好的一些布匹奉上,說︰「這是東主的一點心意,還請的老爺子笑納。」
村長命旁邊的小廝收了禮。笑著說︰「這小哥好生懂禮數,敢問你家東主是誰?」
「回老爺子,正是這位。」喜寶指了指陳秋娘。爾後說,「小的承蒙東主不棄,在陳府做管家。」
「呀,是小秋娘家的管家啊。」村長笑著理了理胡子,說,「大熱天的,屋里涼快些,快請屋里坐。」
陳秋娘便攜了喜寶繞過了照壁。一繞過照壁,就全都是橘子樹。青葉綠得發亮,密密的葉子。有些樹木卻似乎有了花骨朵。穿過了果林,又是一堵照壁。繞過這一堵照壁,才是老村長家的堂屋。老村長家的堂屋是老古式堂屋,既做供奉祖先,又作為正廳使用。
村長將兩人請進了正廳,他端坐主位,讓兩人坐客位。喜寶十分懂禮數,只說沒有下人坐的道理,尊卑有序。陳秋娘也不勉強他,便兀自坐下,跟老村長攀談。
老村長自然也知道雲來飯店的事,對此也十分感興趣,便問了陳秋娘許多的事。陳秋娘也不隱瞞,說自己便是那江丹楓,因女子行事不便,便以男裝行走。
老村長訝然,隨即就說︰「怪不得你能在短短時間里買大宅子。你這丫頭到底是不一樣了。」
「這還得感謝村長爺爺力保,不然我早被當做不祥之人處死了。」陳秋娘說著又起身對村長行了大禮。
「丫頭,這是你個人造化。我活到了一把年紀了,哪能任由別人亂殺無辜呢。」村長喝了一口茶,爾後才說,「其實,這也是陳全忠的造化,是你們一家人的造化,若不是你,這日子指不定如何呢。」
「有村長爺爺這句話,秋娘就放心了。」陳秋娘笑著說。
村長笑了笑,說︰「小丫頭,說吧,今日來拜訪我,還有什麼事?」
「爺爺真是厲害。」陳秋娘笑嘻嘻夸贊。爾後才跟村長說起雲來飯店可能來柳村建設陳氏農場的事。其中包括各種福利待遇,還有買地賣地的事,另外,研發新品種,培育新稻谷等技術性的東西,陳秋娘也跟老村長提及了。
「爺爺,我也不瞞你。雲來飯店如今越做越大,有些東西在外面收,或者找別的菜農供應,我們也不放心。這段時間一直在籌備建立自己的農場。以後,雲來飯店就只會用自家農場養的雞鴨,種的蔬菜稻米。而我覺得我們這兒挺適合的,再說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我這次回來,也是想來跟爺爺商量。我自然是希望柳村越來越好的。」陳秋娘說。
村長繼續喝茶,周遭一片寧靜,只有屋外的蟬鳴叫不已。過了好一會兒,村長才說︰「這是好事,但賣不賣地是他們的自由,我是村長也不能干涉的。」
「哪能讓爺爺干涉呢?我只是來跟爺爺說一聲,想要將陳氏農場建在這里,到時候,有些工作還請爺爺幫幫忙罷了。再者,我女乃女乃是土生土長的柳村人,我也就是柳村人,哪能坑了我自家的親人?這若不是好事,我還能往柳村攬麼?」陳秋娘繼續說服村長。
村長點點頭,說︰「這確實是好事。若是正確的東西,我能幫到的,自然會幫。小秋娘這樣為村人著想。自己富貴了也不忘大家,我代表柳村感謝你。」
「爺爺能理解秋娘。秋娘就滿足了。」陳秋娘起身鞠躬,又說不耽誤村長午睡,便告辭了。
從村長家出來,陳秋娘又帶喜寶去了馬四爺家。一路上,她與喜寶介紹了馬四爺的情況,並且說了她打算讓馬四爺到陳府住下來,平素里就享福,有用車的時候。才讓他來趕。那老頭身子骨雖然還硬朗,但年紀大了,總一個人住,讓人不太放心。
喜寶一路听著,快到馬四爺家門口時,他才忽然來了一句︰「公子,你真好。」
「怎麼好了?」陳秋娘轉過身去瞧他。
喜寶很認真地說︰「你聰敏,大氣,還善良。」
「對善者自然善啊。若是不善者,我下手比誰都狠的。好了。反正人生在世,掌握好度就是了。」陳秋娘一轉身,裙裾飄飛。然後蹦跳著跑到馬四家的柴扉外,喊︰「四爺爺,四爺爺,我是秋娘。」
馬四正在馬棚里喂馬,便大聲喊︰「我在馬棚里,門沒關,秋娘自己進來。」
陳秋娘蹦著跑到馬棚里,向馬四問好,隨後又說了自己的想法。馬四一下子就怔住了。隨即就激動得不知道該做什麼動作,眼淚蓄滿了眼眶。
「四爺爺。以後你教陳府里那些小輩趕馬車可好?我怕他們趕得不好。」陳秋娘撒嬌,也只有在馬四面前。她才真正的像個小孩子。
馬四抹著老淚,好半晌才說︰「沒想到我馬四還有這等福分。」
「四爺爺,瞧你說的。好日子還在後面呢。」陳秋娘一邊幫他喂草料,一邊將喜寶介紹給馬四。還吩咐喜寶以後要好好照顧四爺爺。
馬四也是十分激動,就要請陳秋娘進屋去吃西瓜,說是自己種了一地的西瓜,就成熟了幾個,剛摘回來。陳秋娘也不推辭,就去嘗了嘗西瓜。
在馬四那里吃了西瓜,陳秋娘便與喜寶回家做飯吃。期間,有幾個人對賣地與農場一事蠢蠢欲動的人跑上門來咨詢。陳秋娘滴水不漏地回復了他們,她現在還不想有什麼別的動作。
吃了午飯,她睡了一覺,醒來時,太陽已落山。陳秋娘去拜訪柳承,柳夫人在院門口就回絕說︰「他不在,去別的村急診去了。」
「嬸嬸,那承哥哥什麼時候回來?」陳秋娘站在柴扉外詢問。
柳夫人一邊撥弄藥材,一邊斜睨她一眼,說︰「這幾天都不會回來。」
「哦,麻煩嬸嬸了。」陳秋娘回答,眼楮瞟見那書房里是有燈光的。那是柳承的專屬書房,除了柳承,別人不會進去,可見柳承是在家的。今日,柳家和親自說了要上山接柳承的。
可見,柳承是不想見她。至于不想見的理由,簡直是沒懸念。那就是柳夫人不喜歡她,不允許自己的兒子與她來往。柳承又孝順,便避而不見了。
「公子,我們回吧,對方避而不見的。」喜寶亦觀察入微,在陳秋娘耳邊低聲說。
陳秋娘「嗯」了一聲,想︰如此不相見也是好的。柳承對陳秋娘的情誼,早就超過了同情。他所做的,也是超過了一個醫者的本分的。原先的陳秋娘不懂,可是她是江雲,活了三十年的江雲。她復蘇了陳秋娘的記憶,便是看到了柳承靦腆沉默的守護。柳夫人肯定也是看了出來,生怕自己的兒子惹上這麼個不祥之人。不過,也許柳夫人還不止因為她不祥,或者還見過費小憐也說不定。
陳秋娘沒見到柳承,回到家,隨意吃了點東西,吩咐喜寶準備一下,明日一早就回*鎮。喜寶便著手準備,陳秋娘有些累,便躺上床休息。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便覺得臉癢癢的,迷迷糊糊睜開眼,只看見屋頂的縫隙里漏下點點月光,床邊赫然坐了一個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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