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生香 第255章   算無遺策

作者 ︰ 紫蘇落葵

陳秋娘呵呵一笑,心里卻已經在打鼓了︰喲,看張二公子這說話的意思,像是已經知道她身份了似的。不過只要他不揭穿這身份,扯下這人皮面具,我就抵死不承認。

她一邊思緒飛轉,一邊拿著薄刀片片兔肉。那手法簡直有筆走游龍的架勢,三兩下就將烤得脆女敕的兔肉片好,爾後拿了筷子蘸了碟子里的醬汁吃。

張賜亦在認真對付兔子肉,但那手法與她相比就要笨拙得多。他吃了一塊兔肉,才笑了笑,說︰「本公子的風姿,沒有太多女子舍得的。」

原來是他自戀,而我想多了?陳秋娘心中一愣,隨即又立馬警覺,想起昨的種種︰他張二公子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若九大家族選出的族長是見了個小女子就想調戲的鳥樣,這九大家族早就垮了。

大爺的,差點又被這人騙了。陳秋娘心里罵了一句,面上卻是笑了笑,說︰「公子人中龍鳳,風姿卓越。然蘇櫻乃一介平凡女子,自然不敢高攀,亦不敢仰望。沒有仰望與高攀,便沒有什麼舍得與舍不得了。」

「哦?姑娘竟不愛我這一張臉麼?」張賜輕笑,修長的手指拈著那薄如蟬翼的小刀繼續對付兔肉。

「公子容止,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然公子不知世人心態麼?」陳秋娘擱下了手中的刀,瞧著他那一張好看的臉。

張賜抬頭,長眉一展,「哦」了一聲。說︰「願聞其詳。」

「只有高雅之人。覺得花好看。是拿來種植培育,然後好好欣賞的。若是世間俗人,見到好看的花朵、物什,想的都是據為己有。而據為己有的過程往往是直接摧殘。」陳秋娘緩緩地說。

她說這話的目的是為了告訴張賜,他好看不好看,對于她這個俗人來說,是很喜歡摧殘的。可是,張賜卻是聲音忽然低了一分。問︰「你是俗人?」

「蘇櫻自然是俗人。」陳秋娘還很得意地回答,正要繼續說「所以,殺你什麼的,我不會覺得下不了手啊,反而會因為能殺個這麼好看的覺得無比興奮」。可還沒等她說出話來,張賜就來了一句︰「所以,你很想將我據為己有吧。」

他聲音不疾不徐,一邊說一邊低頭切兔肉,那舉手投足真是讓人覺得如沐春風。可陳秋娘卻是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只得狠狠地吃了一塊兔肉。才來了一句︰「公子也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說話做事竟是這樣輕浮。」

「這是風雅。」他糾正。

陳秋娘就低頭不語。專心地吃兔肉。張賜也不繼續為難她。一時之間,兩人之間只有杯盞刀切的聲音。

這人如果真的知道她的身份,依照他藏不得問題的性格,難道不跟她相認麼?難道沒有很多問題要問她麼?

可是,如果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為何這些舉動話語卻是句句都表明他知道她是誰呢。

這人到底在搞什麼鬼呢?陳秋娘想到此處,不由得抬頭看了一眼張賜,卻發現張賜正坐在案幾前看她。手中的刀放在盤子里,眸子幽深,那神色像是在瞧著她思考。

她忽然抬起頭來,張賜也是嚇了一跳,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了一聲,尷尬地笑了笑,說︰「看蘇姑娘吃得津津有味,下廚之人覺得甚是愉悅。」

「公子姿容俊美,廚藝非凡。蘇櫻從未吃過如此好吃的兔肉,今日真是有口福了。」陳秋娘在初初與他目光相撞的略略驚惶之後,馬上就平靜下來,笑著與張賜客套。

張賜笑了笑,說︰「我的廚藝來自我妻給我的廚藝手札,調味汁液也是來自她的研究。」

「公子真是有福,尊夫人想必一手好廚藝。」陳秋娘客套。

「是啊。她不僅廚藝非凡,在別的方面也是驚才卓卓。我這一生最美好的事,就是能遇見她。」張賜的聲音如同清澈的流水在日光下緩緩流動。他緩緩地說著,便微笑著看過來。

陳秋娘只覺得他的話語神色都柔情到了極致,如同一泓春日下的山泉。她只覺得心瞬間一顫,柔軟得不成樣子。

「恭喜公子。」她良久,才定了心神,找出了這麼一句話來應對。

他微微斂了眸光,悲涼地笑了一下,說︰「我妻已在三年前的初秋落入了岷江之中,至今杳無音訊。她知曉我喜歡吃美味的東西,便將廚藝的精髓都謄抄成了手札放在了某處。她想的是她若有什麼三長兩短,就會有人將手札送給我。她真是個很傻很傻的人啊。」

陳秋娘沉默了。那會兒,其實她是想自己制造一場意外,然後自己過逍遙的日子去,從此生命之中再也沒有他了。她那本廚藝手札是在與他山頂看月之後,知道他一是一枚吃貨,才連夜為他寫的,在她去清泉寺之前,放在了陳文正老宅的那間屋子的盒子里,寫的是「張賜」親啟。

「你的妻一定很愛你。」良久,陳秋娘才這樣說出這一句話。她在這一刻決定︰這一生,無論與他最終的結局是怎麼樣的。她都不會讓他知道當初她曾想過那樣離開他,現在,她愛上了他,愛得那樣深刻,便不要他感到難過。

「是的。所以,我也很愛她。」他說。

「在這世間,能得一份兒真心對待,能遇一人兩心相許,便是不枉此生。」陳秋娘瞧著那杯子里碧綠的茶湯,緩緩地說。

「我很愛她,她如同我暗夜生命里的璀璨星光。所以,我要竭盡全力去守護她。」他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陳秋娘頓時覺得這一句太突兀,如果是正常的對話,自己的妻子已經落入岷江,至今杳無音訊。那他還談什麼竭盡全力去守護自己的妻。這只能說明。他在告訴自己︰他知他的妻活著。並且知道其下落。

原來他知道自己活著,並且知道自己的下落麼?陳秋娘不由得微微抬眸看他。他斜倚在案幾旁,眸光是瞧過來的。他看到她疑惑的神色,不由得輕輕笑了,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他這分明是肯定地告訴她︰我一直知道你活著,並且知道你在浮雲山莊。

陳秋娘很想上前去詢問,但她卻只能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因為張賜沒有明明確確地說出來之前。她絕對不能自暴身份。她還要北上,卻幫柴瑜一把。

「那就竭盡全力去守護她,記得她的好,記得她最大的願望。」她過了許久,才算找出了得體的話來回答他。

張賜笑了笑,說︰「從我確認自己的生命如果沒有了她,將會變得更加沒有意義開始,我就在計算著如何給她一份兒安寧的生活。」

陳秋娘何等聰敏,忽然想起這個男人是算無遺策、近乎妖邪的張二公子,是趙匡胤一直忌憚想要除去的少年人。那麼。區區長老會又怎麼會被他放在眼里。並且,他手下的江航辦事從未出現過任何遺漏。而那一次怎麼會讓長老會的人混了進來呢?

難道那一次岷江之上,與其說是她選擇了都江堰的索橋,還不如說是張賜一路上都在暗示他的布置,暗示了她,讓她選擇了將王全斌引上了那個索橋。然後,她落入岷江,也是他計劃的一部分。因為早就有近乎妖邪的浮光公子與柳承等著救她。

一招金蟬月兌殼,一招死地而後生。他以這樣冒險的方式,讓她月兌了陳秋娘那一身麻煩的皮。

他的話語是這樣的意思吧?對了,一定是這樣的。拜托師父救自己的人不是柳承,應該是張賜。柳承不過是小小的郎中,只是雲啟的佷子罷了,哪里有那麼大的面子可以讓浮光公子出手呢?再者,她醒來時,見了柳承一面,那一次她總覺得奇怪,柳承與蘇清苑一點都不像是頗有私交的模樣啊。

她想到了這些,抬眸看著他,眼淚從眼角緩緩落下。

「她這一生,若能拋卻紛紛擾擾,安寧生活。哪怕今生今世,不能與她相見,我也願意。」他忽然一字一頓地說,那英俊的臉上有隱忍的淒苦。

陳秋娘瞧著他,很認真地說︰「公子此言差矣,你若愛你的妻,就該知道︰她愛你,必然不惜任何代價要站在你身邊守護你,與你天涯相隨。」

「世事凶險。」他說。

陳秋娘立刻就回答︰「那就暫時別離,撥亂反正,來日方長。」

「我從未停止過要與她雙宿雙棲的努力。」他的語氣緩慢而堅定。

陳秋娘臉上露出微笑,眼角簌簌滾落了淚水,說︰「我想你的妻亦是如此。」

「多謝蘇姑娘祝福。」張賜說。那唇邊略略的笑,卻表明他此刻很是愉快。

「哪里哪里,能得公子這樣盛情款待,我才是要說感謝了。」陳秋娘連忙笑著說。

「浮光公子的徒兒,星河先生的關門弟子,我張賜能得以遇見,三生有幸,自然要好好款待了。」他朗聲說。

陳秋娘一愣,隨即听到了輕微的腳步聲來了,立刻明了他這一句話是說給外面的來人听的。她一想到還有人監視張賜,心里就很不舒服,巴不得早點將那些狗東西清理了。

張賜看出了她神色變化,便猜到她內心所想,立刻就笑了說︰「昨夜看姑娘這易容手法,便猜測你是浮光公子的徒兒。我昔年在汴京有幸與浮光公子見過一面,見識過他的易容手法,甚是獨特。前些日子,又听聞浮光公子收了個關門弟子,甚為心愛,便猜測是姑娘了。無奈姑娘可是死活都不肯說出師承了。」

「張公子既然都猜到了,卻還要為難蘇櫻。我這易容都被你看穿了,我哪里還有臉說出家師名諱呢。還請公子莫要問了。」陳秋娘嘟囔著嘴,像個撒嬌的少女。

張賜呵呵一笑,說︰「我不問就是了。你既然是浮光公子的弟子,這要去渝州,便與我們同行即可。陸夫人的車隊總是要慢許多的。」

「那真是求之不得了。」陳秋娘驚喜地說。

兩人在這里一來一往地演戲,互相凝望對方。那門外便有人在外問︰「公子,可是要啟程了?」

「準備車馬,啟程吧。我要早日拜會一下姨父。」張賜回答。(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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