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秋娘一語既出,紅梅立馬匍匐跪地,雙手大張,行了大禮,說︰「蘇姑娘為我家公子考慮周全,紅梅感激不盡,紅梅定當配合蘇姑娘。」
「客套話就不必說了。從你家公子領軍開始,他是時時刻刻處于危機之中,如今危在旦夕,你切莫再有什麼猶豫了。」陳秋娘站起身來,很嚴肅地對紅梅說。
紅梅起身點頭,神色堅定,便請了陳秋娘到了一間密室,讓念秋等人在外守護。她這才回答了陳秋娘的問話,說起了滄州府的形勢。
「這滄州明里是宋的,但這里的官員大大小小,很多內里很多是遼人的爪牙。或者說,他們根本沒有道義與家國可言,他們唯利是圖,遼人許以利益,他們就為遼人辦事,甚至賣國。甚至有很多人公然前往燕雲十六州,在遼人那里做幕僚,做官,反過來攻打宋。由于他們對宋的形勢知曉很多,又熟悉行軍布陣。一旦開戰,遼人可以入無人之境,即便有一兩個鐵血的將軍能守住一二城池。但這燕雲十六州過了便全是平原,遼人大可繞開城池。」紅梅說到這里,咬牙切齒地說,「實際上,在這里領軍是沒有任何意義的。這里太混亂,到處都是遼人奸細,自己人又沒有一點的可靠。朝廷還將我家小公子推到這里來。」
「你說這些,我倒是明白朝廷的意思了。」陳秋娘說。
「姑娘是聰敏人。朝廷想對付張家,但張家千年大族,時代軍中。根基深厚。哪能說動就動?而且張永德將軍謹言慎行。朝廷亦抓不了把柄,所以,他們就想砍去張將軍的左膀右臂,而這首當其沖的就是我們江家了。江家好幾代都是張家將軍的副將,協同合作,所向披靡。」紅梅也是恨恨地說。
陳秋娘點點頭,說︰「我之前一直在想朝廷為何派你家公子來領兵。他原本是養在山野的,哪里懂得什麼領兵?而且那脾氣很可能惹出禍事來。卻沒想到那些人就是這樣包藏禍心。」
「誰說不是呢?滄州府就是油鍋。一群大鬼小鬼在偷模著生火,恨不得將小公子炖了,順帶把江家拉下水。」紅梅嘆息一聲,面上露出疲態,幽幽地說︰「其實,我覺得沒有一刻能歇息,隨時都要保持高度警惕,真的是好累了。」
陳秋娘沒有言語,徑直走過去擁抱了紅梅,拍拍她的肩膀。說︰「不要怕,江家不像你想象的那樣弱。我知道對方是想把你家公子放在這里。他嫉惡如仇、性情不穩,稍有不慎,就可能擔上通敵叛國的罪名,連累整個江家。但是,既然我們已經在這里,那麼,我們就將不利的化作有利的。」
紅梅將頭放在陳秋娘的肩膀上,有些沮喪地說︰「蘇姑娘,我在江家的這一批人里算是比較聰穎的了,但我尚且沒辦法應付。」
「沒事,有我。你只需全力配合即可。」陳秋娘說。
「真的可以嗎?」。紅梅頓時喜出望外,一下子抬頭,一臉驚喜地看著陳秋娘。
陳秋娘嘿嘿笑了笑,說︰「是呢。不過,你需要給我提供更詳細的資料,包括滄州府大大小小的官員的資料,還有對面燕雲十六州的守將以及漢人官員的來歷都要。」
「姑娘放心,這些東西,明日午後就可以送到你的手里。」紅梅拱手說。
「天寒地凍,明日午後,可真能成?」陳秋娘問。
「紅梅不才,但這一點還是能做到的。」紅梅很堅定地說。
陳秋娘自然不會懷疑作為九大家族的江家的實力。九大家族根基深厚,紅梅也許不知道九大家族,但她肯定有江家自己的情報網絡。
「你告訴你的負責人,務必查清滄州府的各大官員。另外,我還要知道一個人的行蹤。」陳秋娘斟酌再三,才緩緩地吐出了「韓德讓」這三個字。
紅梅皺了眉,說︰「蘇姑娘,這是誰?」
「別問是誰。此人甚為關鍵,若你們想扭轉乾坤,就務必要找到這個人。」陳秋娘說。
「好。不知道蘇姑娘可有別的線索給紅梅?這叫韓德讓的人肯定也不少。」紅梅又問。
陳秋娘仔細想了想,便說︰「其父是被遼人掠去的漢人,後來做了大官。具體什麼官,我忘了。此人與最近已死去的蕭宰相三女兒,遼景宗的皇後是青梅竹馬。就這些,可否查到?」
「沒問題,三天之內,必有詳細答復。」紅梅保證。
陳秋娘點點頭,爾後又來回踱步,片刻後,她站定了,仔仔細細地瞧著紅梅,說︰「紅梅,這世間,有時候有些事也可能看天意。」
紅梅一愣,隨即就明白了陳秋娘的意思,便說︰「紅梅知道。」
「那紅梅有沒有想過,即便我們機關算盡,最終還是失敗。江家不可避免要落入別人的圈套,又如何來解那樣的局面?我們做一件事,要方方面面的可能都要考慮一番的。」陳秋娘循循誘導。
紅梅搖搖頭,說︰「紅梅只是個婢女,還不曾想過這麼多。」
「你對你家公子很好。」陳秋娘來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紅梅一愣,便說是應該的。
陳秋娘亦不管她,徑直說︰「你講述他的時候,語氣里有一種微微的疼惜,紅梅是極其愛戴你家公子的吧?」
紅梅低了頭,聲音也小了些,盡量說了得體的回答,說︰「公子是我的主子,應該的。」
陳秋娘輕笑一聲,說︰「紅梅,我是女子,我亦有心愛之人。我也不多說什麼,我只是想告訴你,如今,你必須為你家公子留一條後路。」
「後路?」紅梅很是詫異地看著陳秋娘。
「是的,後路。」陳秋娘神秘一笑,隨後伸出手指在虛空之中寫了一個「柴」字。
紅梅變了臉色,搖搖頭,說︰「那只是個傳言。」
「紅梅,我是浮光公子的徒弟。我知道的有些事,比你知道的還多,那或許不是傳言。趙氏一直想要得到柴氏的那一塊兵符。那一支秘密的軍隊是從郭威還未做帝王就開始有了的。」陳秋娘緩緩地說。她如今是走投無路,時間亦迫在眉睫,若要她自己去查探,真的不知到底是猴年馬月了。
紅梅臉上閃過難以抑制的興奮,說︰「若是真的,那江家到底還有一條後路。」
「是。但這條後路,需要你親自去鋪就,師出有名,天下歸心。柴家子弟若要起事,必得有功勛,必定要得到百姓的愛戴,江家也才不會悲傷亂臣賊子的名。」陳秋娘緩緩地說。
紅梅已然匍匐在地,行了大禮,說︰「蘇姑娘,紅梅代表公子,代表江家感謝你。」
「不必感謝我,你家公子是我所見過的人中最純淨的,我容不得那些垃圾算計他。」陳秋娘說。爾後,又嘆息一聲,說︰「如今,我們迫在眉睫的是如何對付綠歌。」
「這個不必憂心,姑娘是易容聖手,有你的話做指導,我家公子必定會听你的。」紅梅說。
陳秋娘笑了笑,說︰「一炷香的時間後,你給你家公子解藥。我給他一場夢境。」
紅梅不解,便是問︰「一場夢境?」
「世人只曉浮光公子,卻不知我師父也叫星河先生。」陳秋娘笑著說,在紅梅驚訝的神情里,她說,「我引江公子與他的故人夢中相見便可。別人的話可不听,他故人的話,他定然是會听的。」
「蘇姑娘,你,你真是神人。若真能做到,怕公子的心結就此可以解開了。」紅梅激動起來,竟然流了淚。
「傻女子,哭啥呢。生活多美好,人生多美好。」陳秋娘抬手替她擦了眼淚。
「我,我只是沒想到可以解了公子的心結。」紅梅眼淚撲簌簌落下。
「好了,別哭了,以後,你跟你家公子的日子還長著呢。」陳秋娘打趣。紅梅低了頭,一副嬌羞的模樣。
陳秋娘則是伸了伸懶腰,說︰「你且去伺候你家公子,讓念秋與我回去準備準備。」
「是。」紅梅說著,站起身來開了密室門。
紅梅徑直去照顧江帆,陳秋娘帶著念秋等幾個婢女回了自己的住所,她思量一番,讓他們找尋了一些東西,親自下廚做了當初江帆吃的那種菜葉饃,爾後拿了器具去了江帆所在的院落,在一間密閉的房間里,卸了易容,露出她的真面目來。
她瞧著燭火搖曳的鏡中,那一張絕美的容顏,自己也是有些呆了。這真是一張傾國傾城的容顏,細膩的肌膚,光彩照人,一點瑕疵都沒有,那眉目秋水翩然之感。
她瞧了瞧鏡中那個陌生的面容,站起身來,穿上了衣衫,到了江帆的房間,點上燭火,將之前做的小菜、粥、菜葉饃饃都放在桌上。
紅梅看著她這一張臉,一臉震驚,然後很不確定的語氣喊了一聲︰「蘇姑娘,是你嗎?」。
她盈盈一笑,說︰「是呢,紅梅。」
「這,這就是公子那故人的樣子麼?」紅梅問。
陳秋娘點點頭,說︰「是的,這就是陳秋娘的模樣。你公子見她時,她十一歲,按照她的模樣,如今該是十四歲了。」
「果然是美得很呢。」紅梅的語氣低低的,似有沮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