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為什麼?!」他才想問她為什麼呢!
她哭什麼?燙傷的不是她而是他,是將她擄上山的壞人,他受了傷,她就算沒哈哈大笑也應該暗自高興啊。
「為什麼要用手去接那熱砂鍋?你不知道會受傷嗎?」
「我沒多想。」
「你沒辦法見死不救?即使是我這個你瞧不起的女人,你還是……」她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她那難過的表情觸動了他內心的柔軟處。她是他瞧不起的女人?不,打從她為保住清白而自殘的那一刻,他就沒再瞧不起她。
「你又為什麼哭?我可是把你擄上山,搶了最重要的人送你的鏈子,又對你粗手粗腳的壞人,看我燙傷,你該高興的。」
是啊,她是該幸災樂禍,可是他是為了她才燙傷,所以她沒辦法。
「你對我或許不好,可你終歸是個好人。」她衷心的說。
這些時日她看見他對別人的好,也知道他的成長背景跟經歷。她知道他是個忠肝義膽,保家衛國的大將軍,即使因情勢所迫而落草為寇,他也盡做些劫富濟貧的好事,深得民心。
他對她不好,是因為他認為她是季憐兒。
她不懂的是,他為什麼要為了「季憐兒」受傷?
听見她說他終歸是好人,獨孤我行嚇了一跳。原來縱使他對她不好,在她的認定里他還是個好人,他真想不到她竟如此明白事理,並且「體諒」他。
「你可是個女人,難道讓你毀容破相?」
「毀容?」她秀眉微蹙,不解的看著他,「我是季憐兒,可惡的季憐兒,你還怕我毀容破相嗎?」
可惡的季憐兒?不,他已經無法確定她是不是可惡的季憐兒了。
這些日子以來他所看見的季憐兒一點都不可惡,甚至是……很可愛。
可愛。
糟了,真的糟了,他居然覺得她可愛?他懊惱極了,可懊惱的同時,一種說不上來的喜悅又油然而生。
為了掩飾內心的悸動,他故作淡漠地道︰「你是肉票,肉票要是缺手少腳的還能換銀兩嗎?」說著,他將手自水桶中抽出,「沒事了,我會請貝大夫幫我上藥。」說罷,他旋身而去。
看著他的背影,季慕書無由的感到失落。
只是因為她是肉票嗎?他做的一切都只因為她是肉票嗎?喔不,她怎麼會有這樣的心情?她真的對他……
慢著,季慕書,你忘了你從哪里來?又為何而來嗎?你忘了你還得回去,而且亦師亦父的教授正焦急的在等著你嗎?
不行,她不能對道個時苧里的任何人,不管是最先接納她的張靜,還是那些成天大如栩叫個不停的孩子們……或者是獨孤我行。
她用力的甩甩頭,想把這些思緒都趕出腦海。
但越想忘記的,越是忘不掉。
終于,最後的三個孩子也都康復離開了隔離房。
經過這次事件,季慕書跟寨子里的婦人培養出革命情感,因為當她們的孩子生病時,不辭辛勞幫她們照顧孩子的正是季慕書。
有了這些婦女票的支持,那些總把她當壞女人或妖女看待的男人們,對她的態度也不似之前。
貝古德下山後不久,托人送了一瓶藥及信上山,不是給獨孤我行,而是指名要給季慕書。
獨孤我行將藥及信轉交給她,「這是貝大夫托人送來給你的。」說著,他將東西交到她手上。
她不解的看著他,「是什麼?貝大夫為什麼要寫信給我?」
「信是給你的,藥也是給你的,你看了就知道。」
她想想也是,如果他知道信里說了什麼那表示他看過信,那麼……他就太不注重他人的隱私了。
于是,她打開了信。信里只寫了幾行字,三兩下就看完,看完後,她臉紅了。原因無他,只因貝古德的信里寫著——
季姑娘,十數日相處,老夫確信關于姑娘之傳聞有誤。姑娘是個好姑娘,將軍是個好男兒,好姑娘自當匹配好男兒,姑娘不妨在天狼寨待下跟將軍過上好日子。藥是 火傷的,記得幫將軍上藥,定能培養情感。
信末,貝古德居然還俏皮的畫了個笑臉,頑皮至極。
什麼好姑娘配好男兒,還跟他過上好日子?明明不該認真的事,她腦子里竟有了畫面,因為有了畫面,她一陣臉紅耳赤。
看她雙頰潮紅,獨孤我行疑惑地道︰「貝大夫信里寫了什麼?」
「不關你事。」她驚慌的將信收起,寨到腰帶里。
獨孤我行濃眉一皺,「是不關我事,信我交給你了,告辭。」語罷,他轉身要走。
「喂!你慢著。」她叫住他。
他回過頭,一臉不悅地,「有何指教?」
「這藥是貝大夫要給你 的。」
他微頓,「要給我的藥,為何是交到你手上?!」
「那個……貝大夫要我幫你上藥……」她漲紅著臉,別扭地說。
聞言,他一怔。貝大夫要她幫他上藥?他腦筋轉了一下,突然想通了。
貝大夫是故意的吧?貝大夫上山十數日跟她相處偷快,他雖只是遠遠的看著,也感覺得到貝大夫對她十分欣當。
那日,貝大夫下山前還曾經以開玩笑的口吻對他說︰「將軍,索性把季姑娘留下來當押寨夫人吧,我看她一定會很稱職的。」
當時,他表面上一笑置之,卻也把這番話听往心里去了。
將她留下當壓寨夫人?成嗎?外頭還有個重要的人在等著她呢,就算他對她真有什麼情愫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當然,他要是將她硬生生留下,她是插翅難飛,但那不是他的作風。強求來的,從來不是應得的。
話說回來,為免夜長夢多,節外生枝,他是該跟季功昭接觸了。
「你應該能自己上藥吧?」季慕書有點手足無措的看著他。
她的心跳很快,她的臉很燙,她想她臉紅了。為什麼她滿腦子都是跟他過好日子的畫面?為什麼她……不對,她不能也不會留在這兒跟他過日子,因為她還要「回家」。
「你自己弄吧,拿去。」季慕書將火傷藥寨進獨孤我行手里,可她的手一接觸到他的手時,忽然被他反手握住。
她陡地一震,驚羞的望著他,「你……干麼?!」
獨孤我行意識到自己竟抓著她的手,心頭也是一個震撼。可他表現得既平靜又淡定,一臉若無其事地道︰「你覺得貝大夫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微頓,「貝大夫是個好人,大善人。」
「你敬重他嗎?!」
「當然。」她不假思索地說。
「他交付你做的事,你都會做吧?」
她點點頭,毫不猶豫。
「那貝大夫不是要你幫我上藥嗎?」他睇著她,唇角懸著一抹興味。
季慕書當下無語。
她輸了。
檀縣,太守府。
「兩萬兩黃金?」看完天狼寨派人送來的信,季功昭先是大吃一驚,然後氣呼呼地道︰「這獨孤我行真是獅子大開口!」
一旁,側室李氏急問︰「老爺,你給嗎?」
季憐兒是正室所生,其母生下她之後便因病餅世。因為自小無母,季功昭便特別寵著她。
側室李氏育有一兒一女,女兒今年十七,正值芳華,之前甘鳴遠來時她想著母憑女貴,拚了命的將女兒往甘鳴遠身邊推,誰料甘鳴遠一見了季憐兒,神魂便被她勾走了。
季憐兒遭擄的消息傳回,她表面擔心,內心卻暗自叫。
「這兩萬兩可不是小數目……」愛財如命的季功昭十分為難。
「可不是嗎?」李氏故作憂愁狀,「如今世道不好,哪天京城里的主人換人,我們可怎麼活下去啊?」
季功昭眉頭深鎖,百般為難。雖說現在陸太後挾幼主而垂簾听政,其外戚又位高權重,但時局不穩內憂外患,不說盤踞在天狼山的獨孤我行,就他所知……被發放邊疆的韶安王趙麒似乎還有一幫人挺著他。
如今民怨沸騰,京城里的那些人卻渾然不覺,自以為高枕無憂,只有太師甘毅還算是精明,有點憂患意識。
就因為他看準甘毅是個厲害角色,才想將女兒嫁給他那個不成材的獨生子,寄望以後有個穩當靠山,孰料人算不如天算,獨孤我行竟劫了他的女兒,還拿她來威脅他付兩萬兩黃金的贖款。
兩萬兩,那是他搜括了多少年才到手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