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安盛王朝的京城里,最有名的不是巍峨的皇宮建築,也不是信眾千萬的大佛寺,而是一個人。
這個人,便是京里惡名昭彰的紈褲子弟寒冬晨。他今年二十四歲,琴棋書畫種種不行,吃喝嫖賭卻是樣樣精通。仗著自己的爺爺寒威是一品鎮遠大將軍,在京里作威作福,惹著他的人從沒有好下場,明明自己本身沒有任何官餃,卻連京里的高官顯貴遇見他都要繞道而行。
奇怪的是,京里的貴族官員被他整過的不少,卻從沒有人成功地將他扳倒;平民百姓也對這個桀驁不馴的寒大少畏若虎狼,可是倒也沒听過哪個人曾揪出他欺男霸女的事實,因此這個紈褲大少依舊張揚地在京里橫行。
這日是大將軍寒威六十五歲的大壽,由于年事已高,他已不需鎮守在北疆,調回京城後,儼然成了京城的鎮海神針,因此他的壽宴人山人海、賓客如雲,八扇大門全開客人都還差點擠不進來。
進到大將軍府里頭,同一輩的老人們都陪著寒威在花園听戲喝茶,而年輕一輩則另闢戰場,寒冬晨請來京中最有名的伶妓柳琴,為眾人彈琴獻唱,再加上一干美艷的舞妓在場中翩翩起舞如仙女,一群年輕人飲酒作樂,好不開心。
沒有人知道,這賓主盡歡的場面,不是寒威主導的,亦不是寒冬晨特別準備的,所有的節目安排都出自于一個不起眼的小丫鬟—— 曲茵菡。
說到曲茵菡,可以說認識寒冬晨的人都會知道她,因為無論他走到哪里,身後永遠都跟著一個她。照理說這般年輕貌美的小丫鬟應該會極引人注目,但或許是寒冬晨的鋒芒太露,竟沒有人真正的認識過她,甚至連話可能都沒交談過一句,她就是這麼一個如同幽靈的存在。
「賢王府—— 趙訊郡王、趙柔郡主來賀!」門口的隨從突然唱了一個喏,廳里原本興高采烈在听戲的人,全都靜了下來,連坐在首位的寒冬晨都放下了酒杯。
片刻,他不以為意地笑道︰「好好好,來得早不如來得巧,等柳琴唱完了才來,好酒好菜也都被我們吃光了。這趙訊不愧是近年來京里最杰出的青年才俊,果然杰出、果然杰出,眼巴巴的湊上來送禮卻沒撈點好處,謙讓成這個樣子我寒大少真甘拜下風啊!」
听到他說的話,眾人都低聲笑了起來。來的人可是宮里與寒威勢同水火、各據一方的賢王的兒女啊!市井謠言果然是真的,這寒冬晨與趙訊在京里的青年一代中,恰好是兩個極端的對比,又因為長輩的關系時常針鋒相對。不過趙柔似乎與寒冬晨有著婚約,只差還沒過門而已,不知兩家為什麼會鬧成這樣。
剛走進大廳的趙訊及趙柔,自然听到了寒冬晨的話,前者眉頭一皺,卻是立刻轉為溫文儒雅的笑容。趙訊自視甚高,不屑跟這般頑劣少爺計較,他刻意這麼晚來,是想替父親壓一下寒威,可不是來與寒冬晨斗嘴的。
至于趙柔則幽怨地偷瞪了寒冬晨一眼,接著立刻驕傲地抬起頭,一副本姑娘冰清玉潔,懶得與你這般人等為伍的姿態。
「寒大將軍大壽,送禮是應當的,不過寒大少又怎知我賢王府什麼好處都沒撈到呢?」趙訊冷笑,拍了拍手,後頭的僕人們立刻抬進來一座架子,架上有著約一人高的物體,上頭蓋了塊紅布。
「大家請看了,這便是我賢王府送給寒大將軍的賀禮。」說完,趙訊扯下紅布,果然听到眾人嘩的一聲,全目不轉楮地盯著那賀禮。
紅布底下是一株白色的珊瑚樹,掛著亮晶晶的金葉子,看來燦爛奪目,貴氣逼人。先不說珊瑚本身價值便難以估計,光是那些金葉子,全撒出去恐怕能讓將軍府的街坊鄰居都過個好年了。
「呵呵,這座南海珊瑚,可是上個月才由海外送來,我特地精挑細選找人裝上金葉的,價值非凡啊。」瞧眾人吃驚的模樣,趙訊更加得意,對眾人作了個揖之後,刻意看著寒冬晨笑道︰「下個月西大街最大的那間鋪子,在下的『瑞祥號』即將開幕,在瑞祥號里,像這座珊瑚的貨色還有不少,歡迎到時候大家前來選購,共襄盛舉。」
原來送這珊瑚是為了順道替自個兒的鋪子打響名號,未免有些不尊重寒大將軍。眾人月復誹著,不禁看向寒冬晨,很好奇這紈褲大少會怎麼接招。
只見寒冬晨好整以暇地走到了珊瑚邊,繞著走了一圈,左看看、右瞧瞧,時而點頭時而搖頭,像是在監賞這東西的好壞。突然伸手一模——
嘩啦!想不到滿樹的金葉子瞬間莫名地顫動起來,接著那珊瑚一歪,居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倒了下去,砰的一聲碎了滿地。
所有人都倒抽了口氣,這……這可是價值連城的南海珊瑚啊!
趙訊臉色一變。「寒冬晨,你……」
寒冬晨卻像不知道自己做錯事一樣,一臉驚訝地道︰「這價值非凡的珊瑚樹,怎麼這麼不經踫?模一下就自個兒垮了。郡王,你該不會買到瑕疵品了吧?」
「怎麼可能?這棵珊瑚樹是我親自選購,確認是好東西的……」
趙訊想辯解,卻被寒冬晨硬是打斷。
「郡王選的好東西,居然是這種品質,那麼你那間什麼祥瑞還瑞祥的鋪子,其中商品的素質就可想而知了。」寒冬晨居然還搖了搖頭,一副可惜的樣子。
「我瑞祥號的東西,品質絕對是一流的……」趙訊氣得滿臉通紅,原本端著的架子,還有他一向文質彬彬的形象蕩然無存。
應該說,遇到寒冬晨,誰都沒辦法擺架子太久,因為他寒大少的招術可不止于此。此時寒冬晨十分做作地學著趙訊拍了拍手,說道︰「小菡兒……唉,郡王你這招叫人的方式我真不習慣,莫不是雜耍戲班子才需要這樣惹人注意,還是你賢王府的下人全都重听,需要用力拍手才听得到?瞧瞧我的小菡兒,多麼聰明伶俐,輕輕一喚立刻就出現了,你的人真該多學著點。」
趙訊原本漲紅的臉,現在已經黑了,跟寒冬晨交手,回家氣病個三天三夜都是尋常。
而寒冬晨口中的小菡兒曲茵菡,確實在他剛出聲時,就翩然出現在廳里。十七歲的她清秀淡雅,整個人就如同她的名字,像支含苞待放的荷,盈盈的立在那里自成一道風景,卻又不那麼搶眼,給人很舒服的感覺。
「小菡兒,你去找人把前兩天我買的那東西給弄來。」寒冬晨很是隨意地下了一個指令。
全場能夠听懂他這句話的也只有曲茵菡,即使是大將軍府里老資格的劉大總管也不行,因為她幾乎負責他生活上所有大大小小的事。大將軍府里知道寒冬晨前兩天買了東西的人,未必知道他買了什麼東西;而知道他買了什麼東西的人,也不一定知道他擺在哪里,所以這麼一句簡單的命令若深究起來,便可知道寒冬晨對她依賴之深。
然而他的口氣卻是那麼淡然,那麼隨興,彷佛她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小丫鬟似的,所以也沒有人注意她太多。
一會兒,曲茵菡領著幾個下人搬了個架子進來,而架子上的物體同樣蓋著塊紅布,卻有一個半人高,光是比體積,趙訊的賀禮氣勢就先輸了一半。
寒冬晨一樣學著趙訊拉下了紅布,這下眾人可不只嘩然,連眼楮都快凸了出來。
這一樣是株珊瑚樹,卻是紅珊瑚,光珊瑚本身的顏色就不知道超出趙訊那株多少價值。紅珊瑚樹上掛著的是各色閃閃發光的寶石,隨便一顆寶石,那玲瓏剔透的模樣,大概可以換取趙訊那株樹上所有金葉子。
「這棵珊瑚樹如何?應該隨便都能比過你那株吧?這樣好了,你的樹雖然爛,但畢竟是我踫了才倒下,要不這棵樹就送給你,當你賢王府送我爺爺的賀禮了,這樣你也不至于太丟臉。如果以後你那什麼祥瑞還瑞祥的號子需要鎮店之寶,我可以叫我爺爺借你。怎麼樣?夠意思吧?讓你叫一聲寒大少可不是白叫的。」寒冬晨顯然得了便宜還賣乖,還一副同情的樣子拍了拍趙訊的肩膀。
而趙訊因為太過震驚,已經完完全全說不出話來了。這絕對是打臉,結結實實的打臉,寒冬晨竟紈褲到與他比富,而且還比贏了!站在他身後的趙柔從頭到尾沒有說話,她知道這時候已經拿寒冬晨沒有辦法了,要扳回一城,只能拿他身邊的人開刀。
于是,趙柔清了清喉嚨,硬生生地扭曲了寒冬晨的話說道︰「寒大少若要以此珊瑚樹共證我賢王府與將軍府兩家情誼,自然是大好。只不過……」她走到了珊瑚樹身旁,一樣輕輕一模,一顆寶石居然掉了下來,落在地上成了碎片。
這招不是寒冬晨剛剛才用過嗎?眾人面面相覷,此時趙柔一副大驚失色的樣子,凌厲的目光射向了曲茵菡。「你這該死的賤丫頭!如此至寶,被你一送來就弄壞了,你該當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