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雲峰大殿內,散落一地的材料。荀歡盤坐在金鑾寶座腳下,寶座上整整齊齊地堆放了一疊堆成品陣圖。
殿門吱呀一聲輕響,荀歡回頭看了看,那門打一條縫就止住了,外頭空蕩蕩的,只有清風吹進來,一地的半成品陣圖被吹得飛飛揚揚,也不見人影。她畫圖太過專注,瞟了一眼就沒有做多想,繼續埋首忙活手中的事情。
一個兩指大小的藍衫小人偶,吃力地扒著門檻,想要進入到里面來,兩只腿蹬了半天也沒爬上來,雙手掛在門檻上,腰彎著,身子左右晃了兩下,乘著搖擺之力,一只腳奮力往上跨,終于這只腳也掛上了門檻,用力一蹬麻利地翻身滾入了大殿。
它翹起**從地上站了起來,拍了拍心口做驚嚇狀,順手拍了怕身上的灰塵。它雙手負背而立,邁出一只腳,腳還未落地,一張被風吹起來的陣圖落下,正好將它壓在下面。
方形陣圖平躺在地上,中間一部分突起,不停地抖動,看得出,它在陣圖下手腳並用地掙扎。好不容易從陣圖下掙扎出來,它仰著頭,小心翼翼地看著滿天飛的陣圖,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又把它給下面了。
它躡手躡腳地東逃西竄,時不時地仰起頭看荀歡的位置,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奔到荀歡更前,荀歡正在凝結靈藥的關鍵時刻,神識全部專注在陣圖上,絲毫沒有看到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靈物。
它舉著雙手在地上蹦蹦跳跳,見荀歡不理它,它又爬到荀歡的腿上繼續蹦。它的小身板重量為不可記,最後只得泄氣地一**坐在荀歡的腿上,仰著頭,眼巴巴地望著荀歡專注地煉制陣圖。
荀歡完成了最後一道工序,滿意地看著自己新做出來的陣圖。余光瞥見了一雙豆子眼,于是大眼瞪小眼,電火雷光之後,小人偶落敗地低下頭。它手伸進衣衫里模了模,又伸進右手衣袖模了模,又伸進左手衣袖模了模。它突然愣住了,抬頭望著荀歡,一臉地慌張。
這小家伙必定是把什麼東西弄丟了吧,只見它飛快地從荀歡身上爬了下來,在大殿內挨個掀開陣圖找,動作迅速,看起來又格外地可愛。荀歡想起來,自己好像也有兩個這中人偶,還是從莫龍蘇那里要來的。
眼前的這個人偶比自己的那兩個要小一倍,做工卻更加精致些,連動作神態都有,同真人無異。荀歡听秦禾提起過,高階的符篆是能養出符靈的,莫非這符篆人偶有符靈麼。荀歡好奇地打量著個小人偶。
小人偶正疑惑地撓腦袋,做了一個擦汗的動作。荀歡分明從它眼楮里看到了一抹光亮,順著它的目光,不遠處一張半成品陣圖的一角露出一個紙卷。只見它一個箭步撲過去,將那紙卷寶貝似的抱在懷里。
它看了荀歡一眼,獻寶似的地將紙條交出來。荀歡用兩個指頭將紙條接過來,慢慢打開。「到浩然殿來。」六個大字寫得龍飛鳳舞。
這麼短短的幾個字傳達得真不容易啊。看一眼小人偶,一臉希冀地看著荀歡,等待她的夸獎。荀歡看不明白,不知道小人偶為什麼要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望著它黝黑的眼珠子,荀歡忍住不模了模它的頭。只是一個寵溺的動作,但在是在小人偶的眼中卻是夸獎,它滿心興奮,又蹦又跳。
荀歡用兩只手指提起小人偶的衣襟,將它放到自己手心上。小人偶學荀歡的模樣盤腿坐下,它比莫龍蘇送荀歡的那兩個人偶有意思多了。荀歡忍不住伸出手指撓它癢癢,小人偶坐不住了,被荀歡撓得在她手掌心里打滾。突然它一下子翻坐起來,一本正經地坐好,張著嘴巴,奇異的是,竟然有聲音從它口中傳出,而且還是莫龍蘇那令人發顫的魔音。
「還不快來!」
荀歡的手指一滯,笑容一下子就凝固了。沒想到這家伙是莫龍蘇控制的!竟然被它憨態可掬的模樣給騙住了!想到此處,荀歡後悔剛剛沒有趁機會使勁掐它幾把。荀歡長期在莫龍蘇的欺壓下,不敢做什麼小動作,大好的一個翻身的機會就這樣從她手中溜走了。
荀歡將材料收入手鐲,寶座上的一疊陣圖小心收好,其他散落在大殿上的半成品,荀歡一揮衣袖,混亂地就收入乾坤袋。她哀怨地抱著小人偶朝前鋒飛去。
浩然殿是千雲門的首峰大殿,說通俗點就是千雲門的門派大殿,千雲門掌門處理門派事物和接見外客的地方。荀歡入千雲門百年來,還從未來過浩然殿,她甚至連千雲門的掌門是誰都不知道。
荀歡飛在天空,突然看見一個熟悉地飛行法寶,她笑眯眯的催動玄陰靴落到了葫蘆飛行法寶上。荀歡的修為隱匿了,只要不被神識掃到,是難以發覺她的存在的。
感覺到身後的異動,紀雲回過頭。一眼就看到了荀歡身上那熟悉的法袍。別人不知道,紀雲是知道的,荀歡喜歡在衣襟里暗藏一朵梅花。
遇到身後有人,別人一般第一眼看去的是臉,然後在是看衣服。紀雲卻是第一眼看荀歡的衣襟,其次是看法袍,然後在看臉。這也是跟隨荀歡時養成的習慣,以前荀歡做在他身後總是每半個時辰變化一次容貌,以至于養成他不看臉看衣服的習慣。
能夠悄無聲息地坐上他的法寶,除了神識強過他數倍的元嬰修士還有他的師傅白崢,就只有荀歡能夠做到了,紀雲警惕的看來人,突然驚喜道︰「梅非師叔!」
「好久不見,紀雲!呵呵,現在應該我稱呼你師叔才對!」
久違的熟悉感,紀雲有好多話想同荀歡說,他干脆轉身同荀歡面對面地坐著。「你不知道這一年里發生了好多事情,自從做了執事之後,門派各種事物,弟子的各種糾紛,叫人忙得不可開交,還是同你一起出去歷練的那段日子過得逍遙自在……」
荀歡抿嘴笑道︰「你現在的經歷又何嘗不是一種歷練,對你的心性磨練十分有益。雖然耽誤了修行,往後補上就是,好在你悟性高,容易沖破進階瓶頸。耽誤些時間來磨練心性未嘗不是件好事,修煉過快,會導致根基不扎實。」
紀雲點點頭,這一年多時間,他確實是感覺到自己心性成熟了不少。經過荀歡這麼一開導,令他糾結了一年的眉頭終于舒展開來。果然有什麼郁結的問題找梅非師叔準沒錯。
葫蘆法寶飛到廣場落下,紀雲道︰「碧海宗新任掌門慶典,掌門師叔讓我同去,我現在要去浩然殿見掌門師叔。」
「正好,我也要去浩然殿見莫師叔。」
紀雲有些驚訝,「莫師叔祖也在浩然殿?」
莫龍蘇是千雲門最神秘的長老,長年不在門派內,幾乎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就連紀雲也只見過他三次。弟三次還是在千竹峰的長老議會上,同齊南和衛風一起見過,說來還是衛風和齊南幸運,剛入千雲門不到兩年,就見過莫龍蘇兩次。有些弟子入門三百年都沒見過,可莫師叔祖的名聲卻是每個弟子都望而生畏的,很多弟子更是連莫師叔祖的面都沒見過就被莫師叔祖整得哭爹喊娘。千雲門的弟子隨處散步遇到個陷阱說不定就是莫師叔祖的杰作。
眾所周知,莫師叔祖從來不管門派的閑事,千雲門有這麼一個游手好閑,閑得喜歡捉弄人的師叔祖,讓人又敬又畏懼。紀雲好奇,莫師叔祖竟然會來浩然殿,真是天大的奇觀!
兩人一同進了浩然殿,寶座上斜歪著坐一個。荀歡看都不用就知道這人是莫龍蘇,他無論哪里,總是坐沒坐相,站沒站相,長輩卻沒個長輩樣。總讓人以為他是個少不更事的小弟子,偏偏他的長相又叫人看了一眼就再也忘不了。
他下首一個中年男子正襟危坐,形成鮮明的對比。紀雲對莫龍蘇行了一禮,又對那個中年男子行禮。
「舀劍峰弟子紀雲,見過莫師叔祖和掌門師叔。」
荀歡恍然大悟,原來這個人就是掌門,果然是一派的掌門氣度非凡。荀歡同紀雲一樣,很有禮貌的行上一禮。「觀雲峰弟子梅非,見過莫師叔和掌門師兄。」
莫龍蘇笑道︰「白玉寒與白崢是同一師承,想必你不會陌生。我叫你來,是提醒你還欠我一件寶衣。我正好缺個隨行弟子,你就同我一起去碧海宗參加慶典吧。」
一听是碧海宗,荀歡心里大喜,笑問道︰「師叔,這碧海宗是否在天浮大陸與元中大陸夾海的島上?
「哦?你去過碧海宗?」莫龍蘇有些意外地問道。
荀歡搖頭,滿臉掩飾不住的驚喜︰「我有一位兄長是碧海宗的弟子,失去了聯系有很多年了,正巧可以去看望他!」
「如此到還真是巧了,時候不早了,出發吧。」莫龍蘇從寶座上坐起來,祭出一艘飛船,巴掌大的飛船飄到空中陡然長大數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