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傾盆而下。
天地間像掛著無比寬大的珠簾,灰蒙蒙一片。雨水滴在藍牙湖的結界上,水花四濺,整個圓弧形結界被一層薄霧籠罩著,結界外的樹葉、花草兒都綠得發亮。
荀宴兮仰望天空,黑壓壓的烏雲聚攏在一起,那道讓灰蒙蒙的天空霎那變得似白晝的閃電,像是大能修士手握長劍,猛地一揮,將天地分裂,將陰霾劃開。
滿天的烏雲黑沉沉壓下來,樹上的葉子亂哄哄的搖擺,雷越打越響,雨越下越大,地上的積水越來越多。
劈啪啪!叮叮當當!
銅錢大的雨點饒有節奏地打在荀岩兮頭頂的結界上。「喀嚓!」又一個大炸雷!荀宴兮腦中閃過一副畫面,以及那身隕的痛楚令她一陣窒息,她手捂著胸口,這種不好的預感令她胸腔一陣難受。
五名元嬰魔修試圖破解藍牙湖的結界。兩個時辰過去了,此時他們盤膝在結界外,打坐之余,對結界內的荀宴兮虎視眈眈。
荀宴兮的臉上沒有半點驚慌,她神色凝重的注視五名魔修,緊緊的抓住胸口的衣襟,最後捏了個法覺,將自己的法外化身藏在了腳下的陰影之中。
「你這是做什麼?」雲狐不解的問道。
她的法外化身還不純熟,全無半點修為,此是將化身放出去,化身也只不過是個凡人。萬一這化身沒有在百年內踏入修仙之門,就會老死。那麼她這個化身就白費了。
「前輩。你同我的化身一同離去吧。你留在我的化身身邊,助她踏入修仙之門。」不等雲狐反駁,荀宴兮將七方天地一同送入陰影之中。
五名魔修似是收到了傳信,他們將目光投向荀宴兮腳下的藍牙湖中,然後並排站在一起,像是在等待什麼。
荀宴兮已經祭出了本命法寶,套上了斗法專用的符文法袍。
天空又是一道閃電,將魔修面上凶惡的神色照了個透亮。他們看著荀宴兮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具尸體。
魔修身後的樹枝在風雨中發狂地搖擺。地面上騰起一團團白霧。高處的水流像高山瀑布般傾瀉下來。一大批魔修頂著團團白霧,衣擺飄搖,如大風里掀起的一層層水浪朝藍牙湖翻涌過來。
荀宴兮的心猛地沉下。她就像孤獨的坐在一艘正在風雨里破浪遠航的大船上。隨時會被凶猛的海浪給吞沒。?
雨幕之下,荀宴兮拔下自己盤發的木簪,木簪落地簪子上的水珠滾落,瞬間化為一個少女。水妖荀秋璇伏在荀宴兮跟前。荀宴兮淡淡說道︰「我答應過踏雪族長。會保護好鑰匙。秋璇你化入水中。一旦我有事,你立即隱藏鑰匙!」
「主人,為什麼不離開?保護鑰匙。哪里比得上保護自己的性命重要?」荀秋璇問。
荀宴兮手中的本命法寶溢出淡淡光輝,黑色的蓮花一層層綻放起來。
「荀家人行君子之諾,做信義之事。既已允諾,言必行,行必果。我雖愛惜性命,但背信棄義,苟且偷生之事,我做不來,也不能做!」
荀秋璇似懂非懂,眼中留下一行清淚,伏地叩頭,然後躍入湖中。
就在蓮花完全綻放的那一刻,黑暗籠罩了藍牙湖。
天空,似乎更陰沉了。
……………………………………
「要變天了啊……」莫龍蘇望天說道。
他踢開腳下的一個酒瓶,朝河邊的人走去。
衛風站在馬車旁,掀開簾子,讓陽光照到馬車里面,馬車內傳出幾聲聲咳嗽聲。
「真人該吃藥了。」
叩嵐拍著劉夢魘的背脊,遞給劉夢魘一粒綠色的藥丸。旁邊,莫清塵立即遞上水囊。劉夢魘服下藥,蒼白的面色緩和了不少。
劉夢魘透過車窗看向河邊,一個穿著淡黃色衣袍的男子孤獨的坐在河邊。他的身後雜亂的躺了一地的酒瓶。那人回過頭,露出一張菱角分明的側臉。劉夢魘猛地抓住窗沿,探出頭,眼楮盯著那張側臉。
「他是……他是龍妖?」劉夢魘不可置信地看著元晨。
听聞聲音,元晨回過頭,淡淡的撇了劉夢魘一眼,微微一笑。
「原來是夢魘小佷,要不要喝一杯?」元晨晃了晃手中的酒瓶。
莫龍蘇踢了元晨一腳,咬牙切齒道︰「你小子,讓我好找!」
元晨晃了晃空空的酒瓶,將最後一滴倒入嘴里,一雙泛紅的眼楮盯著莫龍蘇,委屈的說道︰「人總有那麼幾天心情不好,不想見人的時候……」
莫龍蘇冷哼一聲,說道︰「你那些烏七八糟的事情我不管,你把人給我放出來。」
「人?」元晨打了個酒嗝,一臉迷茫︰「什麼人?」
「我的師佷,梅非。你那點藏人的小把戲,別以為瞞得過我。」莫龍蘇冷冷說道。
「她?」元晨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分,一雙迷蒙的眼楮瞬間清明。
「那丫頭毀壞了我的小玩意兒逃跑了!我還沒找她算賬呢!」元晨哇哇大叫。
莫龍蘇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一只手擰著元晨的後衣領,將他從地上提起來。
「干嘛干嘛?」元晨如臨大敵,死也不肯動。
「人從你手里丟的,給我找回來。」莫龍蘇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車上的劉夢魘瞪大了眼楮。
那個苟不言笑,一心撲在修煉,不問情事的龍妖,竟然在這個人手里撒潑打滾,用盡手段。
年幼時最崇拜的人吶!
劉夢魘閉上眼,不忍直視。
「好了,好了。我立刻就找立刻找!」元晨慘叫連連。
莫龍蘇終于放了手,尤不解恨地沖元晨笑了笑。
看到莫龍蘇意味不明的笑容,元晨打了個冷戰,吐出他的妖丹。
還未等元晨開始施法,莫龍蘇就問上了。
「找到沒?」
元晨一陣氣悶,說道︰「即便今天下雨,我可以施展雨蹤術,但九幽大陸這麼多人,一個一個的分辨,總得花些時間。」說完。元晨又小聲嘟噥道︰「我又不是神仙。哪里掐指算算,就能算到人的!」
莫龍蘇不知什麼時候弄出一張躺椅,他翹著腿趟在躺椅上,和顏悅色地對元晨說道︰「不著急。慢慢來。」
元晨面容僵了僵。挺直了背脊。立即勤奮的搜尋魂魄,絲毫不敢拖拉。
在烏雲滾滾的蒼幕下,舒開蓄久的緒結和著隆隆的雷鳴。在大風嗚嗚的驅迂下,瀝瀝淒淒,如泣如訴,山間四處,鋪天蓋地的盡情渲泄……
「轟」地一聲巨響,?荀宴兮急速後退。
搖搖欲墜的結界,在這毀滅性的一擊中破碎。荀宴兮也被術法爆裂的沖擊力推開,她在湖面劃出一條長長的劃痕。
黑蓮在她腳下迅速延伸變大,直到遮住了整個湖面。
闖入山頂的元嬰魔修只覺眼前一暗,便什麼也看不見了。下一刻眾人只覺身體被冰冷的硬物劃過,拉扯出一條血鏈,傷口火辣辣的疼痛。
有魔修展開風遁,卷起泥濘的沙子,與金屬相撞,發出「踫踫」的響聲。
這一切只在一道電閃雷鳴之間,下一刻就有魔修耗盡了體內真元,劈開了這漫無天日的黑幕。
荀宴兮腳下的黑蓮碎裂,一絲鮮血從她嘴角溢出,她咽下口中的腥甜,再次催動本命法寶,羽毛白球在旋轉之中,包裹的翅膀展開,露出一個白色的玉人。玉人朝天空猛竄,逐漸變大,化為一名身披戰袍的精怪,一對翅膀成為她的利刃,雙手持戰矛,帶著元嬰期的發威勇猛的俯沖而下。
所到之處,飛沙走石,泥水四濺。
荀宴兮站在只剩下一半的黑蓮上,身上點點金光,一掌揮出,如梵音唱響,淨化之力綿遠不斷。
「不可能!」
李姬蓮站在遠處看到這一幕,她失神地抓住荀千月的手臂,指甲掐入了她的肉中。
「她只有金丹後期的修為,怎麼可能在同一時間滅殺兩名元嬰魔修?」李姬蓮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楮。
荀千月輕笑,用力推開李姬蓮。
「沒有什麼不可能,在你挖空了心思勾引男人的時候,別人艱苦的修煉,在你貪婪享受的時候,別人不懈怠的提升自己。實力是用性命與汗水換來的,可不是如修為那般坐享其成就能夠擁有的。」
李姬蓮惱怒地瞪著荀千月,忽然嬌媚地笑了起來。
「收起你這一套,我可不是男人!」荀千月厭惡的皺眉。
「你得意什麼?她再厲害也敵不過魔君,這里有百余名元嬰魔修,魔君隨便指派幾個都能要了她的小命!」李姬蓮陰狠地笑著。
荀千月冷哼一聲,「她就算死了,你也得不到任何好處。你想要的東西不會有,你愛的人會恨你。」
荀千月的話戳中了李姬蓮的脊梁骨,她發了瘋似的上前去掐荀千月的脖子。
鬼修一甩衣袖,將李姬蓮揮開。他提起荀千月飛離葉子法寶,來到藍牙湖上方,與荀宴兮遙遙相對。
「交出寶典,我可以饒她不死。」鬼修對荀宴兮說道。
荀宴兮冷冷的看著鬼修,沒有回答他的話。她看向荀千月,聲音低沉地問道︰「你怕不怕死?」
「死,又有何懼?」
荀千月燦爛的笑了起來。
「好!黃泉路上我們一同作伴!」
荀宴兮說完,手持修羅扇朝鬼修揮出,鋪天蓋地的煞氣之刃揮舞而出。
「好濃厚的煞氣!竟然不是我魔修中人!」土魔說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