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亦是不想榮娘擔心了。」林氏頜首說道。
擔心和無可奈何,有時會比太過聰明了要來得好些。
溫榮的第二封信,陳府的二位娘子確實因為煩惱家父的事情,而沒有回復,且那時陳府平日里交好的貴家親眷朋友,都為了不沾惹到腥,而對他們避而遠之。
果然是在患難之時才能見到人心。
陳家娘子不知榮娘是否也想遠遠躲開了,故沒有心情回信與溫榮商量九月進京賞花一事,陳大郎至盛京上學之事自然也被耽擱了下來。
直到溫榮再次去信詢問陳家娘子九月作何打算時,陳家娘子才從信里看出溫榮娘尚且不知曉她們府里出了事。心里雖苦悶,兩位娘子思量後還是提筆寫了一封短信與溫榮,大意便是如今家中諸事不順,進京一事作罷了……
陳家娘子的回信在送至黎國公府之前,彈劾陳清善的奏折就已先呈于聖人。
奏折在朝堂上引起了不小爭論,對此事的定論可大可小,聖人不過是听忠臣各抒己見,從始至終不曾說過一句話。
下朝後更未留下任何重臣,而是一甩明黃五爪龍紋錦袍,獨自回了書房。
這次連個可以打探的人都沒有。
于此同時,還有一件巧合的事,往日前院閽室接到信件或是請帖,皆是照了信封的署名,將信直接送至各個房里,可那日洛陽陳家娘子的信未送至溫榮廂房,而是被送給了溫世珩。
溫世珩見溫榮娘與陳府二位娘子來往頗為密切。猶豫再三……
溫榮知曉了陳家有事,定會過來詳細詢問。可正如先前同林氏所說的,此事尚不明朗。
聖人接下彈劾奏折。卻不做回應,到底有何用意。
林家彥郎也交代了,若是真心要幫助陳知府,那麼此事還是越少人知道的越好,即使是家妻林氏,也只知曉陳清善被彈劾,而不知曉自己與彥郎究竟在做何打算。
溫世珩還有一事擔心。
溫世珩就此事去詢問了伯母,即大長房老夫人謝氏,亦告訴了伯母自己的想法。可伯母听後蹙眉責怪了自己太過想當然和自私了,該多考慮考慮房里的弱妻,以及尚且年幼的三個孩子。
對于謝氏所言,溫世珩是服氣的。
謝氏直言指出了如今朝中勢力對于異己的打壓,是早已有了套路的,而此套路聖人必定已看透,故不要誤以為聖人會被那些權臣牽了鼻子走。可縱是如此,聖人依然會依時依勢地選擇裝聾作啞,畢竟有時犧牲一些人。才更有利于朝政的平衡。
溫世珩親自調查的鹽政官一案,以及得到聖人嘉賞並迅速被調入盛京一事,便是最好的、聖人為維持朝政平衡的例子。
聖人還不願意做決定的事情,若有人想強迫了聖人。那下場只會有一個。
溫世珩听了伯母所言,只覺得脊背一陣陣的發涼,原來這事遠不似表面看得那般簡單。
可讓自己眼看著故交好友被人誣陷身陷囹圄卻無動于衷。卻也辦不到了。遂最後雖听進了伯母的話,但依舊不改變決定。只是求了伯母,若是自己被此事牽連。做最壞打算就是結黨營私……只求伯母庇護弱妻幼子。
之所以要托付伯母,而非溫老夫人,亦是溫世珩心里一個死結。
前月榮娘傳了伯祖母的交代,溫世珩過了一日便立即去了遺風苑探望謝氏。謝氏令他細細想了至盛京來後發生的事,一件是巧合,可是連著兩件、三件……
最重要的是,所有的事情追溯後才發現源頭皆指向一處。
溫世珩是感謝伯母的,前些時日二哥玶郎拉了自己去平康坊吃酒听曲,說是要介紹京中好友與自己認識。
若在以往,溫世珩雖不願意去平康坊那煙花之地,可因二哥盛情,他會不好意思拒絕。
如今多了伯母的提醒,便多留了個心眼,望著二哥閃爍的目光,溫世珩只說衙里事情尚未忙完,婉言謝絕了二哥的‘好意’。
溫世珩與謝氏還有一個不情之請,即不要讓溫榮知道了陳知府一事。
以溫榮的心思,有了第一層便能猜到第二層,伯母的勸慰尚且理智,可溫世珩會害怕看到林氏與溫榮等人的哭哭啼啼。
在事情徹底明朗後,不管是福是禍,溫世珩都會一五一十地告訴榮娘……
林氏吩咐婢子端來了今日做的新鮮雕胡飯,溫世珩滿意地頜首,又與林氏問道,「盛京陳家送來的帖子可是接下了。」
「已經接了,我亦與榮娘說了,那日要帶了榮娘與軒郎一道赴宴的。」林氏照珩郎的吩咐接了帖子,可心里還是有疑問,「只是有一事不明白,陳家這時為何會去辦那宴席。」
此時辦宴席,才可以最便宜地看清旁人的意思,願不願意赴宴,便知是幫還是躲。
「那日陳府宴席,你留心了都有誰去」。溫世珩知與林氏多說無益,只是作了簡單交代。
……
當日申時末,另一處嬋娘與瑤娘亦回到了中書令府。
林瑤未先回瑯園,而是直接去了林子琛書房,更找到了前些日子借給大哥賞玩的、榮娘作的百花展翠瑤池春。
嬋娘跟著瑤娘進了書房,見瑤娘不經過大哥同意,就要將畫直接拿走,蹙眉說道,「你是愈發大膽了,私自進大哥書房不說,還偷偷模模拿了大哥字畫。」
瑤娘詫異地望著嬋娘,「我不過是拿回了屬于我的畫而已,待大哥發現牡丹圖不見了,若覺得重要,自會再來尋了我,若是毫不在意,我得了機會要將畫送與三皇子。」
「胡鬧,榮娘今日已明言拒絕了贈畫與三皇子,你如何能自作了主張,叫榮娘知曉了,必定是要生氣的,更何況……」
林嬋嚴厲呵斥到一半時突然頓住,瑤娘是否也看出了什麼。
「榮娘是因為擔心我誤會,所以才不肯贈畫與三皇子。」林瑤言之鑿鑿。
林嬋心下好笑,瑤娘一心只想著三皇子,哪里顧得了那麼多,只是不知瑤娘口中所說的,榮娘的擔心又是從何而來,「榮娘與你說的?」
「如何要說了,明眼人一瞧便知,我知道,三皇子是個惜才和愛畫之人,如今我已拜了榮娘為師,待他日我有了榮娘那般精湛的畫技,三皇子亦是會求了我贈畫的。」林瑤雙眼熠熠生輝,滿是期待。
林嬋輕嘆了口氣,待聖人賜婚與三皇子,瑤娘自然而然的就會死了那條心。
……
林子琛今日之所以提前離開趙府,卻是因為在搖船時與杜學士由袁府一事,談到了洛陽知府陳清善被彈劾一事。
陳氏與袁氏皆為京中大族,又都是由貪墨一案做了開端,似是巧合。
林家大郎與杜樂天決定直接去那袁氏老宅,畢竟留在趙府看趙二郎嬉笑調侃實是沒有意思。
袁氏老宅雖被查抄,但是並未被查封,故老宅里還留了幾位老人看守門戶院落……
林家大郎臨走時向趙二郎要了賓客名單,夸贊了趙府的宴席,只說自己府里亦得了幾幅字畫,而趙二郎的賓客名單必定是涵蓋了盛京里所有好賞玩字畫之人,如此正好求了,待到自己辦宴席時可省了不少心,直接照那名單下帖子便好。
對此趙二郎倒未多想,因為今日的宴席實無特別之處。
林子琛回到府里時已過了晚膳時辰,甄氏心疼琛郎辛苦,吩咐婢子提了盛滿熱騰騰飯菜的食盒,親自去了琛郎書房。
林子琛一進書房就發現書櫥叫人動過了,問了在書房外伺候的婢子,才知道是嬋娘與瑤娘來過,嬋娘走時,手中還拿著一幅丹青……
仔細查看,發現少的不過是溫四娘子作的那幅牡丹圖,林子琛淡然一笑。
林子琛直接坐至書案前翻看趙二郎給的名帖。
看至最後一人,林子琛將目光移至黎國公府溫榮的名字處。
名單里除了溫四娘子,其余縱是不能說相熟,但都是打過照面的,名字與人皆能夠對起來。
林子琛心里一驚,發現自已一直忽略了一種可能,那日見到的娘子,就是表妹溫榮娘了。
林子琛猛地拋下名帖,興奮的在書房來回踱步,雖猜到了這層可能性,可人海茫茫……自是該先確認了,林子琛突然想起被瑤娘拿走的牡丹圖,哂笑地拍了拍腦袋。
平日里覺得自己還算機敏,如何這時訥了,只要去問了嬋娘與瑤娘,今日溫四娘子穿的何樣式的衫裙便可,雖唐突,可事出有因了。
林子琛立即轉身出書房,匆忙間差點撞上了前來送食盒的甄氏。
「這是怎麼了,這般火急火燎的,才剛回來,休息一會再去看書。」甄氏說罷命人將食案擺在了外間。
林子琛不好意思地笑道,「阿娘,兒有事要先去與阿嬋與阿瑤說了,飯食擺在這便是,我一會回來了再用晚膳。」
說罷腳下生風地向瑯園而去。
「一會……」,見琛郎已走得沒影,甄氏無奈地嘆了口氣,也不知這孩子是著了什麼瘋魔。(未完待續……)
PS︰暈了,五號的第二更又遲了半小時